7月16號傍晚,高師傅蹲在新車旁給輪胎補氣,16歲的小遠攥著個印著“平安”的新水杯湊過來,眼里亮閃閃的:“爸,真帶俺坐回大卡車啊?”高師傅直起身,用手背抹了把額角的汗,笑著拍他后背:“說了帶你就帶你,放暑假了,跟爸跑趟長途,也算歷練歷練。”
這是小遠頭回跟爸出車。放暑假前他就老念叨,說想看看爸爸跑長途的樣子,高師傅特意繞了一百多公里回老家接他,心里盤算著送完貨帶孩子在成都玩兩天——這孩子打小懂事,成績在班里總考前幾名,爺爺總拿著他的獎狀跟街坊炫耀,說“俺孫子將來準有出息”。
晚上七點多上了高速,小遠起初還扒著窗戶數路燈,手指點著窗外一閃而過的牌子:“爸,這是到河南了不?”后來熬不住,蜷在副駕睡著了,書包拉鏈沒拉嚴,露出半截物理課本。
高師傅調低了空調,怕孩子著涼,又打開手機支架,對著鏡頭揚了揚下巴:“看俺這‘副駕監督員’,睡得正香呢。”誰能想到,這段視頻成了爺倆最后同框的樣子。
后半夜兩點,車進了四川地界,天開始飄小雨。高速兩旁的山影黑乎乎壓過來,路燈隔老遠才亮一盞,雨絲在光里斜斜地織著。跟在后面的卡車司機說,那會兒瞅著高師傅的車打著雙閃,速度不快,“看著挺穩當的”。
凌晨三點零七分,出事了。監控里最后瞧見的,是高師傅的車在彎道突然往右邊偏,“哐當”一聲撞上護欄,車頭一下子癟了,零件撒了一地。等交警趕到時,雨停了,車頭還冒著白氣,車門擰得跟麻花似的,得用撬棍才撬得開。
這邊事故剛出,老家那邊就炸了鍋。凌晨五點,高師傅的妹妹在村里值夜班,手機突然響了,是運輸公司經理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哥……你哥在四川出事了。”她握著手機的手直抖,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她哥開了二十年車,跑這條線跑了不下五十趟,從來沒出過這么大的事啊。
運輸公司的人連夜往綿陽趕,到了現場心都揪緊了:車頭里散落著小遠的學生證,還有半瓶沒喝完的礦泉水。高師傅的妹妹跟著去處理后事,這幾天哭的嗓子都啞了,見人就念叨:“俺哥就是想多掙點錢,給小遠攢學費……”
最難的是咋跟老兩口說。高師傅爹媽都七十多了,老爺子前年剛做了心臟搭橋手術,每天傍晚都要站在村口等孫子電話。現在村里人瞞著,只說“爺倆在醫院觀察呢”,可老兩口心里明鏡似的,孫子每天傍晚會打電話報平安,這都兩天沒動靜了,老太太總抹著眼淚問:“小遠是不是不舒服啊?”
網上吵翻了天,都說這事兒太揪心。有人說那段路是“死亡彎道”,彎多坡陡,高師傅打小在平原開慣了,可能沒適應;有人說新車的剎車系統他還沒摸透,加上凌晨人容易犯困,幾樣湊一塊兒,車就失控了。
更糟的是,車上拉的飛機零件,聽說值三千多萬。高師傅這新車是“以租代購”的,每月還得還貸款,現在出了這事兒,賠償款對這個家來說,就是個填不滿的坑。
小遠的姑姑強撐著給新車拍照、跟保險公司對接,白天強裝鎮定,晚上躲在賓館里哭,怕老家的電話響——她真不知道咋跟爹媽說,他們一手帶大的孫子,再也回不來了。
出事那天早上,小遠背著書包跟爺爺揮手:“爺爺,等俺回來給您帶成都的糖。”老爺子還塞給他兩個煮雞蛋:“路上讓你爸慢點開,別著急。”現在老兩口還坐在門口剝玉米,時不時抬頭瞅村口的路,盼著那輛熟悉的卡車開進來,盼著孫子跳下來喊一聲“爺爺”。
可村口的路空蕩蕩的,只有風卷著葉子打旋兒。誰能想到,那趟爺倆盼了好久的“長途歷練”,竟成了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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