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年五十五歲,退休五年了。三個月以前,我把八十歲的老母親送進了養老院,雖然很不忍心這樣做,但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七年前,我還沒退休。一天半夜,我睡得正香時,突然接到母親打來的電話,在那一刻,我的心里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我父親去世多年,母親一直一個人獨居,母親知道我工作忙,下班還要忙家里的一攤子事兒兒,所以她很少主動給我打電話,但凡母親給我打電話,就是遇到了難事兒,需要我幫助。
母親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是半夜的三點多鐘,我擔心地詢問母親:“這么晚給我打電話,是不是遇到了啥麻煩事兒?”
母親的聲音很微弱,說她頭暈想吐、身上沒力氣,連床都下不來。說到這里,母親突然呻吟了一聲,就再沒聲音了。
我情知不妙,趕緊打了急救電話,然后騎著電動車飛快地往母親家里趕。雖然救護車比我先到,但工作人員沒鑰匙,只能在門口等著。
幸好我當時帶了母親的鑰匙,要不然還要麻煩。我用鑰匙打開房門,只見母親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救護車的工作人員把母親放在擔架上,抬上了救護車。
送到醫院做了檢查,醫生說母親是腦溢血,需要馬上手術治療。做手術的時候,母親一直出血不止,手術剛一做完,立馬就送進了icu。
住在icu里的費用,醫保不能報銷,母親在icu里住了十多天,足足花了五六萬。經過搶救,母親的命算是救回來了,可是,她卻落下了癱瘓的后遺癥,徹底失去了自理能力。
母親癱瘓那年,我四十八歲,還有兩年才能退休。我要上班,沒時間照顧母親,只能雇保姆照顧她。
我一個月的工資只有四千元左右,母親的退休金也只有兩千出頭。而保姆的工資,一個月就要六千,我和母親的工資相加,僅夠支付保姆的工資。
我和母親的工資都給保姆了,平時的花銷全靠老公的收入。我白天在單位上班,下了班,我還要去母親家里,跟保姆換班照顧母親。
我白天黑夜都不著家,還要花老公的錢,老公自然不樂意,經常因為此事跟我吵架。老公讓我把母親送進養老院,不僅費用少了很多,我也不會天天不著家。
我跟母親商量,母親不干,說她在家里住慣了,哪里都不去。我心疼母親,就沒把她送進養老院。結果,在我照顧母親期間,老公耐不住寂寞,有了外遇。
自從老公有了外遇之后,就天天逼著我離婚。為了盡快跟我離婚,他主動放棄了財產。老公說,只要我痛痛快快地跟他離婚,房子和財產全都給我。
盡管如此,我依然沒答應。那時候,我女兒還沒結婚,我擔心離婚影響不好,女兒不好找婆家。
雖然婚沒離,但老公跟那個女人一直沒斷,我要照顧母親,沒時間去管老公的破事,索性睜只眼閉只眼,隨他去了。
五十歲那年,我辦理了退休手續。同年,我的女兒也出嫁了。女兒出嫁以后,我痛痛快快的跟老公辦理了退休手續,讓他成為了我的前夫。前夫搬走以后,我辭掉了保姆,把母親接到自己家,一心一意地照顧。
以前,我白天在單位上班,晚上才去母親家,跟保姆換班照顧母親。晚上我只需要照顧母親大小便,除此之外,沒太多的麻煩事。因此,那時候我并未體會到照顧癱瘓老人的辛苦。
自從我把母親接到自己家里照顧以后,才發現照顧一個癱瘓的老人,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天一睜眼,我就有干不完的活。我要做三頓飯,每頓飯,都得一勺一勺地喂進母親嘴里。我要不停地給母親翻身,否則她會長褥瘡,母親每天大小便十多次,每次母親大小便以后,我都得給她擦拭身體。
我白天不得閑,晚上也不能睡個整覺。母親身體難受,動不動就哼哼。母親一哼哼,我就得從床上爬起來,給她按摩身體,幫她減少痛苦。
自從我一天二十四小時照顧母親之后,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照顧癱瘓老人的保姆要價那么高,因為照顧癱瘓老人的活,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由于經常背著母親去洗手間洗澡,我患上了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我常年待在家里照顧母親,很少出門活動,導致我患上了糖尿病和高血壓。長期不規律的生活,讓我植物神經紊亂,天天晚上失眠,特別痛苦。
以前,身體的不適我還能咬牙扛過去,可是近一兩年,隨著我的身體越來越差,我是徹底扛不過去了。
我的心里非常清楚,如果我再這樣繼續下去,很快就會走到崩潰的邊緣。如果我倒下去了,母親就徹底沒人照顧了。萬般無奈之下,我選擇把母親送進了養老院。
母親這次沒反對我把她送進養老院,因為她也受不了我了。照顧母親七年時間,我的精神極度壓抑,有時候沒繃住,就會對母親大吼大叫,母親也怕我精神崩潰。
母親住在養老院里的費用,一個月要四千,雖然心疼錢,但也是無奈之舉。每個周末,我都會買些好吃的,送給母親吃。每次我去養老院給母親送吃的,母親都會紅著眼,跟我說,養老院不好,不如家里。
母親說,護工伺候她大小便的時候,經常吼她,罵她,醫院里的伙食也不好,她吃不習慣。還有一些老人,晚上睡覺的時候,護工會用繩子把他們綁住,因為老人的腦子糊涂了,大便后會把大便弄得到處都是。
母親說,老人進了養老院,就身不由己了,挨護工罵時,哪怕心里再氣,也只能忍著,因為只要跟護工對著干,就沒好果子吃。
我問母親,護工打你嗎?母親說,不打,就是洗澡或者擦拭身體的時候,護工的動作特別重,根本不管她疼不疼。
我知道,母親說的這些,全都是真的。因為我去看望母親的時候,看到過好幾次護工對著母親大吼,母親那無助的眼神,我永生難忘。
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無能為力。我老了,體力不行了,還有一身的病。就算把母親接回家,我也照顧不好她。母親住在養老院里,起碼有人照顧,如果在我家,我未必有護工照顧得好。
有時候冷靜下來想想,我也能夠理解護工暴躁的情緒。在養老院里,一個護工要同時照顧那么多的老人,可想而知,護工的勞動強度有多大。
就連我這個親生的女兒,照在顧母親的時候,也會有情緒崩潰的時候,會時不時地發泄一下,吼母親幾句,更何況是跟母親毫無血緣關系的護工呢?
自從我把母親送進養老院,看到了母親的生活現狀以后,我就做出了一個決定:老了不要兒女養老,小病就治,要是得了大病,我就痛痛快快的走。既不拖累兒女,自己也不會遭太大的罪。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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