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劇《雍正王朝》中,有這樣一件令人費解的事——
當雍正微服私訪到江蘇時,李衛為何絲毫不顧念與年羹堯在潛邸時的舊情,要背后“捅刀”年羹堯,向雍正告密,年羹堯似乎有不臣之心。
同時,在此之前,雍正好不容易平息了孫嘉誠參劾年羹堯的風波,雍正對年羹堯的維護之心朝野皆知,李衛此時冒然進言,難道就不怕惹雍正不悅嗎?
向來機靈精明的他,為何如此沖動?
這篇文章要聊的,就是李衛背后“捅刀”年羹堯的真實隱情。
攤丁入畝
年羹堯平定西北之后,為了充盈國庫,雍正開始著手推行新政,責令時任江蘇巡撫的李衛,在江蘇試行攤丁入畝。
對于雍正交代的這個任務,李衛可謂是“痛并快樂著”。
說“痛”,是因為江蘇的官員們,向來與當地士紳交往密切,官紳勾結嚴重,早已形成了一張巨大的利益關系網,在這種情況下,李衛想要推行新政,難度可想而知。
畢竟一旦涉及“新”,就意味著要打破“舊”,而那些在“舊”規則中的既得利者們,又豈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利益空間被壓縮。
說“快樂”,是因為這又是一次職場晉升的絕佳機會。
作為雍正的心腹,李衛清楚新政對于雍正的意義,這不僅僅是鞏固政權的政績與手段,更是雍正登基以后的終極目標。
只要他能在江蘇順利推行攤丁入畝,起好榜樣帶頭作用,進而幫雍正降低推行新政的難度與阻力,那么升職加薪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就這樣,旨意一到江蘇,李衛就毫不含糊的干了起來,可問題也隨之而來了。
得知李衛要在江蘇推行攤丁入畝,當地的士紳們利用“鈔能力”,迅速與官員們組成了聯合陣線,一起抵制李衛推行的新政,以至于李衛剛邁出第一步就卡住了——
江蘇官員拿捏著李衛不識字,故意將告示寫的晦澀難懂,導致告示貼出去,百姓根本看不懂。
不過李衛畢竟是李衛,能夠從一個小乞丐,一路做到封疆大吏,自然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在決定推行新政之前,為防事情做的太怪,有人告到雍正處,李衛特意給雍正上了一道密折,言明了他準備劍走偏鋒的打算,且得到了雍正的支持。
雍正都點過頭,李衛自然無所顧忌。
也因此,面對僵局李衛奇招頻出,先是找來街頭測字的先生,解決了告示的問題;然后又花錢雇了一群乞丐,將攤丁入畝編成歌謠在街頭巷尾傳唱,以宣傳新政的好處。
就在形勢有所好轉之際,另一個難題又出現了——
不甘心的紳士大戶們私下找到了江蘇官場的三把手——臬臺黃倫,以重金收買黃倫。同時又假意賣田,為黃倫拒絕李衛強收賦稅的命令,制造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這才有黃倫在巡撫大堂硬剛李衛的那句話:
“田土買賣期間是不能交稅的,必須買賣完了才能向田主追稅,這是朝廷的制度,這個時候屬下派兵丁差役去追稅,萬一激出民變,屬下無法向朝廷交代。”
見黃倫拿制度說事,李衛說道:
“你對我負責,我對朝廷負責,什么時候讓你向朝廷交代了,我讓你派兵就派兵,哪兒那么多啰嗦。”
黃倫不甘示弱的再次回懟:
“不錯,大人是屬下屬下的上司,可屬下不是大人的命官,是朝廷的命官,屬下得按朝廷的制度辦事。”
至此李衛明白,眼前這個黃倫是萬萬不能留了。如今對方公開與他叫板,這已經不是推不推行新政的問題了,而是一把手的權威受到挑戰的問題。
如果不能解決黃倫,他這個巡撫也就不用當了。
正常來說,解決黃倫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換掉他,可要換掉黃倫,就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于是李衛計從心起,玩起了三十六計——
第一計: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假意妥協,當眾表示要從善如流,暫停追稅一事,讓江蘇官員放松警惕。
第二計:調虎離山。
以工作的名義,將黃倫支走查案,由于理由正當,又是分內之事,黃倫無法拒絕,只能前往。在黃倫離開之后,李衛趁機清查了黃倫經手過的所有案件,找到了“劉王氏一案”。
第三計:借刀殺人。
借重審劉王氏的冤案,扳倒了跟他頂著干的黃倫。
不得不說,李衛雖然不識字,但人家腦子活,還有手段,“三計”一氣呵成,不僅成功將黃倫拉下馬,還震懾了整個江蘇官場,順帶著還收回了“兵權”。
有了黃倫的前車之鑒,以藩臺為首的江蘇官員們瞬間軟了下來,紛紛表示會盡力配合李衛推行新政。
至于讓步的原因也很簡單,混跡官場多年,這些人哪個沒有小辮子,誰也無法確定,自己會不會成為下一個被開刀的目標。而相對于推行新政帶來的損失,頭頂上的烏紗帽顯然更重要。
而這也說明了一個道理:
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和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贊同或反對,道理與選擇永遠是圍著利益轉的,人只會站在自己利益的立場上考慮問題。
所以,講道理永遠不如講利害有效。
在李衛的一番操作下,江蘇推行攤丁入畝的事基本沒了阻礙,只待用這張答卷,拿下“總督”的頭銜。
君臣對話
對于任命李衛為江蘇巡撫,以及要求李衛推行新政的事,起初雍正心里并沒有底。
畢竟他是頂著壓力與非議將大字不識的李衛硬扶上位的,一旦李衛在推行新政的時候鬧出亂子,或是沒能完成任務,那么他的圣名受損不說,新政的推行只會更難。
也因此,在暫時平息了孫嘉誠與年羹堯的風波之后,雍正便馬不停蹄的離京南巡,去視察河南、江蘇新政推行的情況。
到了江蘇,雍正并沒有第一時間召見李衛,而是暗中走訪,觀察了幾天。
直到李衛扳倒了黃倫,讓攤丁入畝的新政步入正軌,龍心大悅的雍正這才來到了李衛的府邸。
一見面,雍正先是免費看了一出“翠兒大鬧李衛”的戲碼,在支走了翠兒之后,雍正一臉嚴肅的對李衛說道:
“你知不知道,朕任你為江蘇巡撫,有多少人在背后議論嗎? 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這兒試行攤丁入畝,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你嗎?這個時候了,你還敢干出那種,有失官體,授人以柄的事情。”
雍正倒不是真生氣。
要知道,領導對于下屬的包容程度,與下屬的能力與價值成正比。況且,李衛跟歌妓的事,不是原則性問題,所以適當的敲打一下,讓李衛有所警示就可以了。
也因此,在李衛跪地認錯之后,雍正話鋒一轉:
“這一次算了,起來吧。不過你辦差嘛,還是滿賣力的,你在這兒實行攤丁入畝的事,朕都知道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呀?”
注意!領導詢問工作進展的時候,是下屬闡述遇到的困難,以及尋求領導支持的最佳時機。也是清楚這一點,李衛才會回道:
“下一步,奴才想形成制度。可推行制度得靠各級的官員,像江蘇的官吧,大多都和當地的士紳有來往,靠他們辦不了什么,因此奴才想請主子,先把這兒的藩臺、臬臺都換了,其他的官慢慢再說。”
李衛的這段話回話值得學習——
先闡述計劃與想法;然后根據制定的計劃,提出落實過程中存在的問題與困難;最后針對困難,具體且明確的表達出想要得到的支持。
對于李衛有條不紊,邏輯清晰的表述,雍正十分滿意,順著話茬告訴李衛,準備將新科榜眼尹繼善派到江蘇。
緊接著,雍正又將話題轉移到了剛剛被李衛斗倒的黃倫身上:
“那個黃倫,你準備怎么處置?”
李衛略一思索,回道:
“奴才想,革了他的職也就算了,畢竟他是年羹堯的人。”
如今年羹堯依舊是大將軍,黃倫又是年羹堯的人,在雍正沒有明確表態之前,李衛自然得留有余地。
而雍正的反應顯然出乎了李衛的預料:
“不行!革了職還得充軍,就把他發配到年羹堯那去。”
領導都明確表態了,李衛豈有不支持的道理,隨即拍出了一記馬屁:
“高,這樣做既給了年羹堯面子,還能讓他醒一醒神。”
隨后,雍正又說了一段意味深長的話:
“……這幾天朕不斷接到京城轉來的折子,說年羹堯在西北越發專橫跋扈了。本來朕派孫嘉誠到他那兒去,就是為了讓他見到這個人,會有所警覺,有所收斂,不知道他是沒有領悟朕的苦心,還是有意和朕頂著干,孫嘉誠在那兒推行火耗歸公,竟然寸步難行,而且從年羹堯開始,就都跟他過不去。孫嘉誠的日子很難過啊。”
雍正對年羹堯的不滿溢于言表,此時李衛能做的只有一點——與領導統一戰線,也因此,聽完雍正的話,李衛說道:
“要是這樣,干脆把他的大將軍給免了。鄔先生早就跟我說過,年羹堯這個人遲早會闖出天大的禍來。”
正常來說,李衛話到此處就可以打住了。畢竟態度與立場已經表完了,事情如何發展以及最終結果,已經與他無關了。
可李衛偏偏又補充了一句:
“主子,奴才在底下聽到一句話,一直想同主子說。說是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戰場。”
李衛這句話,等于為年羹堯囂張跋扈的行為做了一個新的注解——不是單純的恃功而驕,而是很可能有了自立門戶的不臣之心。
語言是把刀,刀刀要人命。
如果將年羹堯換做其他人,李衛的這句話足以將對方送走。
捅刀?自保?考驗?
李衛明明可以不說,為何絲毫不顧舊情地捅刀年羹堯?
同時,李衛不可能不知道,雍正剛剛平息了孫嘉誠參劾年羹堯的事,這足以證明雍正對年羹堯的維護之心,在這種背景下,李衛如此直白地捅刀年羹堯,難道就不怕惹雍正不悅嗎?
其實,李衛之所以如此,不是故意捅刀,而是在被動自保!
注意當時的情況,雍正這次微服私訪的行程表雖然已經明發各省,但是雍正的具體行蹤,以及什么時間到達哪里,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就是說,雍正出現在江蘇,雖然在李衛的預料之中,但李衛并不清楚雍正何時來的。
而雍正行蹤不定,無非是為了了解更多的實情,以及民間對于新政的看法。
在這種情況下,李衛根本無法確定,雍正都聽到了些什么,這其中自然也包括那句流傳已久的“帝出三江口,嘉湖作戰場”。
一旦雍正已經聽說了這句話,而他作為雍正的心腹卻沒有匯報,難保雍正不會心生猜忌,甚至懷疑他的忠心程度。
要知道,從當初雍正派他去監視年羹堯起,李衛就清楚雍正多疑的性格。
在李衛看來,如今他也是執政一方的封疆大吏了,如果不能讓雍正對他放心,那么他的結局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可能會引起雍正猜忌的事,李衛都不會讓其發生。
同時,在李衛看來,當雍正主動跟他談及年羹堯的時候,很可能也是雍正對他的一種試探與考驗,試探他對年羹堯的態度,考驗他的忠心程度。
這才是李衛主動告密的真實原因——防范于未然,表態表忠心。
那么李衛捅刀年羹堯,就不擔心會惹雍正不悅嗎?
不是不擔心,而是他瞧準了時機。
從雍正與李衛的對話可以看出,是雍正主動提及年羹堯的,并對年羹堯的行為表達了不滿。
也就是說,通過雍正的話,李衛判斷出了雍正對年羹堯的維護,更多的是出于大局的考慮,而非真的認可年羹堯的所作所為。
正是確定了這一點,李衛才敢“捅刀”年羹堯,因為此時他的提醒,只會是忠心的表現,而不會被雍正定義為搬弄是非。
至于與年羹堯在潛邸的舊情,李衛不是不想顧及,而是沒資格顧及。
在自保與生存面前,他沒有選擇可言,他的圈子里只能有一個人,而這個人就是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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