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太升南路,一邊是密密麻麻的手機維修和配件銷售小店,店主們悠閑地坐在玻璃柜臺內,另一邊則是蘋果、華為、OPPO等大牌手機的專賣店,細看之下,不少門店卻空無一人。這條短短數百米的街道,鼎盛時期曾一度占據了成都通訊市場七八成的份額,與深圳華強北齊名,如今往日的熱鬧場景一去不復返。
而山東的一個小縣城,一位手機店老板也經常回憶起過去的輝煌,“大概2017年以前,這一條街上的手機店可以說活得相當滋潤,自己跑通訊市場進貨,雖然很累,可貨一到店,每天幾乎都有人來買”。
但現在,一個星期可能都賣不了幾臺。老板苦笑,“我開手機店已經十多年了,這兩年生意實在太差了,想不干了,可自己年齡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著好工作,只能干熬著”。
同樣的情形在全國各地上演,很多消費者過年回老家也發現,以前滿眼“藍”“綠”色的手機一條街,現在感覺只剩下一半了,偌大的手機大賣場,更是空空蕩蕩的。回想20多年前的網吧,也是一夜之間遍及各個角落,而后走進了漫長的黑夜,悄然隱秘或消失于街頭巷尾。
被普遍看好的縣域經濟當下,各大品牌紛紛開啟下沉之路,誓要分得一杯羹。但這一切似乎已經與手機店無關,那個路邊手機店千家萬店的時代,正在落幕。
品牌不需要那么多手機店了
在線下,最先走下坡路的是手機賣場。很長一段時間里,手機賣場遍布城鄉,撐起了我國手機銷售的“天下”,尤其是在小縣城,智能手機時代來臨時,很多消費者的第一部手機可能就是在手機賣場購買的。彼時,一個個玻璃柜臺前,經常看見一波又一波的顧客圍在導購面前,詢問價格。
這種熱況也誕生了迪信通這樣的全國手機連鎖巨頭。2015年,迪信通全國門店超過3000家,全年進店達1億人次,然而到了2019年,其門店下降到約1500家,數量縮減近半。至今,這個數字進一步變成了超600家門店。
一位從事手機賣場生意的老板稱,他從事手機銷售15年來,見證了一臺手機的銷售利潤從400多元降到100多元,自己的凈利潤也從高峰期的50多萬元,滑落至十來萬元。而他所在的縣城,“當地三成左右的中小手機賣場沒有扛過去”。
疫情是一個主要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因為疫情過后,不論是掛著運營商牌子的手機店還是改頭換面做了品牌的專賣店,依舊阻擋不了銷量的下滑。
為什么?一方面,對比線上渠道,這些縣城手機店沒有價格優勢,信息的透明化,又讓原來那套靠信息差收割不懂行的顧客的打法失效了;另一方面,蘋果、三星、華為等品牌逐漸把線下渠道的開辟向商場靠攏,商場店美觀、高級、體驗好,吸引了年輕客流。所以,縣城手機店處在線上渠道和商場店的夾縫中,相形見絀,只能艱難求生。
姜回,在當地商業區經營著兩家手機門店,他入行很早,經歷過躺賺的時代,而大概是在2018年之后,生意一步步下滑。“現在我們這一個月能賣個3、40臺新機就算是很不錯了,一個月要是還能賣上百臺,那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店了”,他表示。
智能手機普及階段,我國手機市場掀起過數次品牌大戰,在線下渠道,國內手機廠商們更是貼身肉搏,為了搶客大打出手也是常見。當時,這些縣城手機店不僅是品牌在下沉市場滲透和走量的關鍵,而且更關乎智能手機行業的格局變化。但隨著格局穩定,增長達到天花板,線下渠道于品牌的最大價值變成了體驗和服務,縣城手機店顯然不再滿足品牌的需求。
2023年,有媒體通過天眼查App查詢數據顯示,截至3月27日,我國有超151萬家手機相關企業,從事手機相關業務的企業中,批發和零售行業企業占比82%,而注冊資本100萬元以下有約25%的相關企業曾出現經營異常。
拋棄縣城手機店,也是消費者的選擇。這么多年,縣城地域性經濟格局已經改變,越來越多的小鎮青年,愿意前往地級市甚至省會城市進行大宗消費,包括購買手機。
中老年人養不活縣城手機店
相比一二線城市,縣城里的商業主體有自己的“生存法則”,手機店也是如此。早期,手機店與運營商結成了利益共同體,買手機和辦卡同時辦,能夠獲得現金減免或者話費補貼,這種促銷往往效果出奇地好。而顧客中,最容易被打動的就是中老年人,是以,在小縣城或鄉鎮中,沒有線上購物習慣的中老年人,一直是手機店的主要客源。
現在正值暑假期間,高考結束后,很多家長會直接帶著孩子去店里挑選手機,這能給縣城手機店帶來短暫的流量高峰。
只是,近幾年中老年人的光顧也漸漸少了。過去品牌加碼渠道之戰時,縣城手機店的“江湖”亂象叢生,手機店利用信息差,靠吹噓把低配高價的產品賣得火熱,這些手機很多都流到了中老年人的手上。當信息越發透明化,眾多年輕人自己不愿意在店里購買,也擔心家里人再被忽悠,所以通常選擇在線上買好再寄到家里。
一位網友表示,“之前我爸媽就是在縣城手機店里面買到好幾個又差又貴的手機,現在都是我給他們在網上買,一臺手機能用好久”。另一位網友也稱,蘋果新機網上降價很厲害,可縣城手機店居然還按首發價賣,忽悠我爸媽不知道價格,“以后再也不讓他們自己買了”。
縣城手機店本質上做的是熟人生意,可生意越來越差之后,有些門店選擇能薅一個是一個。
除了服務的參差,現在縣城手機店的主流機型和縣鄉中老年人的需求也存在著一定的錯位,在當下的經濟環境下,尤為明顯。
此前,中國聯通研究院發布了《國內手機市場渠道洞察報告》,對2023年疫情結束后國內手機市場線上、線下銷售情況展開進一步分析。報告顯示,6千元以上價格段,受蘋果銷售重心向線上轉移影響,線上渠道占比明顯上升;1千-6千元價格段,線上占比均有下降;千元以下機型線上銷量份額穩定在80%以上。
由此可見,千元機的主流銷售渠道已經轉移到線上了,但是現實情況是小縣城的中老年消費者們對千元機仍青睞有加。
同樣是2023年,根據Canalys數據顯示,2500元以下的手機出貨量占到整個手機市場的49%,其中1500元以下的手機出貨量則是占到了17%,便宜大碗的千元機產品依然是不少消費者的首選。另外相關數據還表明,低于150美元(即1074元)的手機,在2023年同比增長了近20%。
千元機的使用者不單單是五六七十歲的中老年人,也可能是在外打工的工人群體,又或者是在校讀書的未成年人,這些人在千千萬萬個小縣城占據了很大一部分比重。但對街邊的手機店而言,千元機的微薄利潤不值得他們繼續做。
縣城手機店,淪為“雜貨鋪”?
網吧,是一個極具歷史氣息和年代感的產物,更承載了80、90后兩代人的熱血青春。
1996年,我國第一家網吧威蓋特在上海誕生,再往后兩年,一位叫作王躍勝的商人嗅到了商機——在高校附近開網吧,于是,一家叫作“飛宇”的網吧正式開張,開啟了網吧行業在我國蓬勃發展的序幕。但衰落隨后而來,從2015年開始,全國網吧類企業注冊量已經連續4年下滑,公開數據顯示,僅2020年一年,全國范圍內倒閉的網吧相關行業企業多達1.28萬家。
如今的網吧在經歷了轉型、升級、多元化探索,依舊阻擋不住倒閉的大潮,不少小縣城的網吧只剩了一兩家。
而縣城手機店正在走網吧的老路。
從近兩年開始,手機店就開始卷起了副業,手機維修、回收二手手機、賣手機配件甚至還開設了黃金、煙酒回收的業務。一位店主直白地表示,“除非有品牌養著,不然能活到現在的手機店,沒有幾家是完全靠賣手機賺錢的。”
有的老板通過網上的教學視頻,自學維修,可有時候僅靠自己解決不了;有的老板不會維修,只能再雇一個員工負責維修,可又增加了不少成本。
二手手機業務給縣城手機店帶來了一定的轉機。在當地開店較長的手機店,一般能夠積攢下不少熟客,而憑借熟人社交,顧客不僅會找店主咨詢和購買新機,也會帶來他們換下來的舊手機。據一位老板表示,新機利潤最高百來塊,但二手手機只要操作好了,每臺能賺個100-200元。
這背后是二手手機市場的活躍,在智能手機市場逐年下滑的背景下,二手手機市場在過去幾年中穩步增長。據市場調查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的報告顯示,中國二手智能手機市場到2024年占總市場的20%,同比增長了6%。
不過二手手機市場的增長能持續多久,沒人知道,且在這個龐大的市場上,既有背靠巨頭的線上平臺,又有線下無數個手機回收渠道,共同爭搶著市場。
當初,網吧行業走向衰落,逼迫網吧集體轉型網咖,環境與設施均得到了顯著提升,還增添了餐飲、水吧、手游、桌游之類的配套服務,試圖打造一個休閑的社交空間。但最后的成效,不盡如人意,有些干脆被巨大的成本投入拖垮了。相比網吧,縣城手機店的轉型似乎想象力更小。
當然,網吧是夕陽產業,智能手機市場只是進入了緩慢增長階段,縣城手機店的危機不是源自行業的發展走勢,而是線上、線下渠道的對抗以及品牌的戰略變化。如果有創新性產品帶來市場爆發,縣城手機店仍能分一杯羹,可這個問題就拋給了品牌:
未來智能手機的創新在哪?
道總有理,曾用名歪道道,互聯網與科技圈新媒體。本文為原創文章,謝絕未保留作者相關信息的任何形式的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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