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tǒng)這個才華橫溢的軍師，命運多舛，剛剛走上正軌，就被埋在落鳳坡的密林里，再也起不來了。

公元213年盛夏，山間熱浪翻滾，龐統(tǒng)身穿白色戰(zhàn)袍，倚著白馬在密林前竊笑：“張任已經(jīng)敗退，哪有膽量設伏？我?guī)У亩际蔷瑳]什么可怕的。”

剛吐出這句，他屁股還沒坐熱，數(shù)十支冷箭就從林間嘶響而來，直接將他從馬上射翻。

眼看將士們沖進林子，終于把他扶出火線，龐統(tǒng)一瘸一拐地靠著老樹，望著蔚藍天空喃喃自語：“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去東吳了……”這番話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是揭開了劉備的真面具。可沒有人相信，只有風聲呼呼，血珠順著樹皮流下。

其實，早在公元209年，龐統(tǒng)一度打算投奔東吳。那年他近三十，才華風流，荊州有友人說：“東吳正缺人才，周瑜重視你。”

他心想，“家鄉(xiāng)之地，權斗雖多，可至少離親人近。”可命運在半路打了一個問號，一位從荊州回來的故交卻說：“荊州那邊，劉備可不一樣。

他禮賢下士，十分尊重有才之人。”話音未落，龐統(tǒng)的主意就變了：“去劉備那里試試水。”

他說完，把行囊一收，兵馬未動，心已決定。

到了劉備營中，他并未立刻嶄露頭角。沒想到，初見時他只被委任為耒陽縣令，相當于現(xiàn)代的基層科員。

上任后，龐統(tǒng)竟然整整三個月沒有露面，縣衙大門緊閉，公文堆成山，老百姓怨聲載道。有人跑去找張飛告狀，張飛一頭沖進龐統(tǒng)住處，怒氣沖天地吼道：“你這縣令怎么當?shù)模?/p>

三個月不上班，老百姓的事誰來管！”龐統(tǒng)放下茶盞，淡然道：“將軍稍安勿躁，我這就去處理。

”話音未落，他快步跨進衙門，幾個時辰后，積壓三個月的案卷統(tǒng)統(tǒng)了結，連最棘手的一樁地界糾紛都用他自己編的“地權新制”一氣呵成。張飛目瞪口呆：“你既然有這本事，為什么不早點露面？”龐統(tǒng)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

公元212年，劉備在葭萌關已駐扎一年多，暗中伺機奪益州。諸葛亮固守靜觀，龐統(tǒng)卻主動請命獻策，他提出“奪取益州三策”：第一策，按兵不動，蠶食劉璋勢力；第二策，先斬其部將，挑起內(nèi)訌，再乘虛而入；第三策，直取成都，一舉拿下。

龐統(tǒng)語重心長地說：“第一策穩(wěn)妥但耗時，第三策速決卻風險極大，第二策中庸，卻能避過最血腥的猛攻。”劉備最終選了中間那條路——借口殺楊懷、高沛，制造矛盾，然后以“自保”為名發(fā)難。

僅一年多，益州圖窮匕首現(xiàn)，劉備拿下大半州郡。

可就在涪城慶功宴上，龐統(tǒng)當著眾人面直指主帥：“主公攻人之國而以為樂，非仁者之兵也。”他不顧眾將嘩然，狠狠地揭穿了劉備表面仁義下的野心。

劉備臉色霎時鐵青，拳頭捶桌：“住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眾人嚇得不敢吭聲。事后，劉備才滿面堆笑去請龐統(tǒng)回座，還說“軍師之言誠是吾過”，可那一刻的驚訝與恐懼，卻深烙在他心底。

直到落鳳坡那天，龐統(tǒng)嘴里又偷偷嘟囔：“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去東吳了。”他用最后的力氣告訴世人：那個“披著仁義皮”的劉皇叔，是如何拿漢室宗親的名義，行割地吞并之事。

可那一刻，將士或驚或怒，更多的人選擇閉口不言。沒有人把這句話當真，沒有人敢把它帶回營帳去核實。

事后，諸葛亮獨自對著夜燈嘆息：“主公深藏不露，鳳雛早見端倪。”他在后來的北伐中，常常會想起龐統(tǒng)那句“早知如此”，于是謹慎處置與人相交的分寸。

可為時已晚，落鳳坡已成血色劇場。

從龐統(tǒng)的經(jīng)歷，我們能看到：選人投身一家，看似他人的美言，卻可能只是掩飾野心的糖衣；展示價值，有時得用極端手段，但也得留條后路；直言進諫，雖是美德，卻最忌觸及權者的軟肋。龐統(tǒng)的英年早逝，留給后人最大的不是嘆息，而是如何在原則與求勝之間，找到那條纖細的平衡線。

信息來源：《三國志·蜀書·龐統(tǒng)傳》，裴注；《三國演義》，羅貫中著；《三國人物再評價》，李學勤，中華書局，201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