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陽光斜斜切進客廳，把四位老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01.

我把最后一碗排骨湯端上桌時，老媽正給公公剝橘子，婆婆則在教我爸用智能手機刷短視頻。

這樣的畫面，是我和丈夫王磊籌劃了大半年的結果——雙方老人都年過七旬，單獨住總讓人操心，不如接來同住，既能互相照應，我們也方便盡孝。

起初的日子確實溫馨。

清晨總能聽見廚房傳來爭執聲，不是老媽搶著煮豆漿，就是婆婆非要蒸包子；

傍晚小區廣場上，四位老人湊成一桌麻將，輸了的人會耍賴不掏錢，引得圍觀鄰居哈哈大笑。

我和王磊看著日漸融洽的氛圍，都覺得這個決定太明智了。

可平靜在第三個月被打破。

那天夜里我起夜，剛走到走廊就聽見衛生間傳來壓抑的抱怨。

“這個月才過二十天，咱倆那6000多養老金就見了底?！?br/>

是婆婆的聲音，帶著刻意壓低的委屈，“買菜錢、水電費、還有前天給老頭子買降壓藥，哪樣不要錢？再這么花下去，咱倆的養老錢遲早要空?！?/p>

公公嘆了口氣：“孩子們壓力也大，總不能伸手要。再說親家母也沒少貼補，上次買按摩椅就是她掏的錢?！?/p>

“那不一樣！”婆婆的聲音陡然拔高，又趕緊壓低，“咱們的錢是辛苦攢下的養老本，憑什么……”后面的話被沖水聲淹沒，我僵在原地，后頸一陣發涼。

原來表面的和睦下藏著這樣的計較。

我想起這幾個月的開銷：老媽總說“老年人喝牛奶好”，每周都買進口奶粉；

婆婆心疼王磊上班辛苦，頓頓要做紅燒肉；家里的水果從來沒斷過，都是挑最貴的買。

這些看似零碎的花費，竟不知不覺掏空了老人們的積蓄。

02.

回到臥室，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王磊被我的動靜弄醒：“怎么了？”

我把聽見的話復述一遍，他眉頭擰成疙瘩：“要不咱們每月多給點生活費？”

“這不是錢的事?！蔽覔u搖頭，“老人心里有了嫌隙，給錢反而生分?！?/p>

晨光透過窗簾時，我終于有了主意。

早餐桌上，我把兩本嶄新的記賬本推到四位老人面前：“爸、媽、爸、媽，咱們從今天起實行AA制吧?！?/p>

這話一出，筷子碰撞碗碟的聲音戛然而止。

老媽率先反對：“一家人算這么清干啥？生分！”婆婆眼神閃爍，好似有點動了心思。

我連忙解釋：“不是分彼此，是把日常開銷記清楚，買菜錢、水電費這些共同支出。

咱們四家平攤——您二老的養老金存起來應急，我和王磊每月也拿出一部分，這樣誰都不虧心?！?/p>

公公摸著下巴沉吟：“這法子倒公道，省得糊涂賬傷和氣。”王磊也趕緊附和：“記賬本我來管，每周公布一次，保證透明?！?/p>

老媽看看婆婆欲言又止的樣子，終于點了頭：“行吧，只要別傷了感情就行?！?/p>

實行AA制的第一個周末，我拿著賬本對賬。

發現婆婆買菜時特意挑了打折的青菜，老媽買水果也開始貨比三家，而四位老人湊在一起研究賬單的樣子，竟比打麻將時還認真。

那天晚飯，婆婆夾了塊排骨給老媽：“嘗嘗這個，今天超市搞活動，便宜不少。”

老媽笑著回敬一個雞腿：“你也多吃點，補補身子?！?/p>

看著重新熱絡起來的氛圍，我突然明白，AA制算的不是錢，而是人心。

真正的孝順從不是強行捆綁，而是找到讓彼此都舒服的相處方式。

就像此刻餐桌上蒸騰的熱氣，既溫暖了胃，也熨帖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