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芷瀟
來源 | 看電視
90年代西港的街頭,硝煙與罪惡交織。阿勝瞪大著眼倒在血泊中,樹枝尖銳地扎入胸膛,一道身影誤入現場,他舉起手機報警,卻又鬼使神差地藏起了偶然發現的毒品……
這是電視劇《掃毒風暴》的開頭,血肉橫飛的震顫之下,撕開的是一個緝毒戰場的驚險交鋒。自豆瓣開分以來,《掃毒風暴》從7.9穩步上升,目前已突破8.0大關。而于前幾日收官的《以法之名》,在市場熱度表現上同樣可觀,優酷站內峰值達10000+。
從探討法條灰度的《正當防衛》,到自查自糾、刀刃向內的《以法之名》,再到如今熱播的《掃毒風暴》,刑偵劇的敘事邊界不斷拓寬,與警匪、公安、涉案、反腐、犯罪等多種類型交叉覆蓋,并有向細分方向縱深的趨向,譬如《正當防衛》對“第二十條”的深度思考,《無盡的盡頭》對未檢題材的大膽開拓……
盡管類型創新腳步不止,但從總體上看,刑偵劇在打開市場熱度的過程中依然存在種種阻力。一方面,受困于“案件偵破—正邪對抗”的傳統框架,大批量同類型劇集陷入“形式復制”窠臼,消耗著題材吸引力;另一方面,藝術創作與大眾接受度的尺度難以把握,故事結局與市場預期產生錯位,引起口碑反噬。
如何優化和提升刑偵劇的破圈路徑,跨越類型劇生命周期的必然陣痛,借近期上新的《掃毒風暴》和《以法之名》,我們或許能找到關于未來劇集創作的有益啟發。
突破與縱深
從單一追蹤到系統解剖
“你認為,喬振興和李人俊分別是怎樣的人?”當好友意外喪命,背負上疑點重重的罪名,還接二連三地曝出其自我揭發貪污的視頻,在家中搜出300萬贓款……一邊是努力粉飾的安寧,一邊是向上翻案的重重阻力,你當如何抉擇?
和大多數刑偵劇相比,《以法之名》的案情并不復雜,主要圍繞萬海涉黑、張文菁當庭喊冤、喬振興意外身亡三個環環相扣的案件展開。與此同時,劇集以洪亮、李人駿、喬振興之間的同學情,牽出“情與法”的千古難題,使得案件向深處探查的動機并非一種結構性指令,而是基于舊友情感、理想信念和正義真相的自驅式解剖。
案中套案,鏡像人生。三個關鍵人物,輻射出一張人情大網,體制內數十個人物的群像大戲盤根錯節、悉數登場。在這幅東平市政法系統的人物群像中,每個人物不管職位高低,各有人情關系網軟肋,有在其位謀其職的政績考量,亦有各方權力陣營的博弈。
身在第十一部的檢察官洪亮,表面謹小慎微,實則在原則性問題上寸步不讓,在案件進程屢屢碰壁的情況下,人物性格的矛盾性不斷顯現;同窗李人駿,初登場時野心勃勃、急功近利,卻在家族被深度裹挾時直面“程序正義”,迷途知返。更毋論張文菁以身抗惡,喬振興孤勇殉法,許言午長袖善舞,謝鴻飛步步深陷……
從人性厚描的編排傾向上不難看出,近年刑偵反黑劇的進化,首先可以體現為敘事場域的縱深拓展——即將司法系統的“自我凈化”作為核心議題。
《以法之名》開創性地聚焦刀刃向內的監督機制,讓指導組的探查視角脫離“上帝全知”,破解由外向內、被黑惡勢力腐蝕蔓延的系統精密保護網。這種規則博弈和“狼人殺”群像迷宮的建立,較于更直觀的黑社會暴力犯罪和正邪對抗,更具有現實主義的復雜撕扯感。
譬如,反派通過程序漏洞實施腐敗,為案件偵破各個環節埋伏下反轉和阻力:謝鴻飛在指導組談話時全程監聽證人,利用司法權限阻撓調查;李人駿指派妹夫程子健代理關聯案件,以“避嫌制度缺失”為掩護;還有關鍵證人翻供、尸體被“誤燒”、監控錄像消失……
正如蘭景茗所言:“東平有東平的規矩”。觀眾隨調查組視角受到“合法阻撓”,這種無力感直指隱蔽病灶。當劇集用大量的文戲博弈代替動作場面,刮骨療毒的隱痛豐富了暴力對抗帶來的單一體驗,也就完成了類型劇在立意上的深度轉向。
同時,與之相對應的,此類敘事往往也隱喻著一個“不爽”的結局。如果說侯亮平和安欣是英雄主義孤膽破局,那么洪亮就是“系統困局中的普通人”——他需要平衡岳父的權柄、同事的疏離、職業信仰的掙扎,最終依賴跨部門協作破局而非個人能力。
這就是為什么《以法之名》的結局充滿了“未竟之憾”。當刑偵劇結局從爽感閉環走向現實主義留白,觀眾的情緒如何得到疏解和釋放,創作者應怎樣把握敘事倫理的平衡?這是《以法之名》結局爭議性背后留下的思考。
作者化表達
從二元對立到灰度勘探
再看另一邊,《掃毒風暴》的完成度和觀感如何?
這部由五百、藺水凈執導,陳育新編劇,段奕宏、秦昊主演的刑偵涉案劇,無論是從故事內容、影像風格還是編排格式,都與同期類型劇呈現出了較大的差異性。從《紅蜘蛛》《征服》《掃黑風暴》到如今的《掃毒風暴》,我們可以看到標志性作者水印下,刑偵劇迭代發展的幾大方面。
首先是基于真實事件改編,挖掘更豐富的角色復雜度,通過劇集構建的犯罪生態,實現從“反派魅力”到“灰度空間”的逐層勘測。
回溯過往的刑偵劇故事脈絡:《征服》聚焦單線的警匪對抗,追擊劉華強的犯罪軌跡;《紅蜘蛛》以每2-3集一個女性犯罪案件的單元劇模式獨立成篇,案件取材真實但缺乏主線串聯;《掃黑風暴》增加了雙線敘事,但仍以“正邪對立”為核心……一直到《掃毒風暴》,一個力求圓融的構建邏輯,從開頭就清晰錨定。
從一場婚禮開始,劇集緩緩展開全景式毒品犯罪圖譜。主角盧少驊游刃有余地穿梭于人群之中,儼然一副可靠老實人形象。但隨著兄長被捕、債務附身、賬戶凍結等一系列意外的發生,蝴蝶效應漸次展開,一個破產商人開始滑向墮落毒梟。
對于以強情節為主的刑偵劇而言,《掃毒風暴》在前幾集對細節的鋪陳是相對完整的。它并不急于對主線進行推進,而是在有限篇幅中盡可能多地進行信息釋放。
其中,緝毒警、毒梟、鄉鎮官員、境外勢力、本土黑幫,五條關系網絡,覆蓋制毒原料流通、官商勾結、家庭連帶傷害等全鏈條,在傳統“警匪對決”單線敘事上有所突破,也為后面的張力情節做下鋪墊。
與此同時,在影像風格上,定調于上世紀九十年代的《掃毒風暴》,無疑將濃郁的復古氣息體現到了極致。
搖晃的手持鏡頭,搭配藍綠復古濾鏡,勾勒出新舊猛烈碰撞時代下,洶涌翻滾的野心、泡沫、惶惑和機遇。果真是走投無路方才墮落嗎?其實劇集早在開頭就有暗示,答案就在被盧少驊鬼使神差藏起來的一小袋毒品中。在晃動的構圖中,創傷和混亂開始顯形。
這是與《以法之名》相反的鏡頭表達。不必再去捕捉言語交鋒中的“弦外之音”,《掃毒風暴》選擇了一種更直接的景觀塑造。樹枝穿胸、魚缸碎尸、化學溶尸……一系列儀式化的殺戮場景,為觀眾帶來了極致的視覺沖擊。包括在人物形象上,宛北殺手桑帛憑借健美體格與冷峻氣質,也顛覆了傳統的“蛇蝎美人”形象。
目前,《掃毒風暴》的故事已進入后半程,從市場反饋上看,觀眾之于作者化風格表達表現出輕微分化的態勢。
一方面,多線交織和時間線轉換,雖然能夠保證敘事完整性,卻需要觀眾高頻記憶人物關系,過載信息或成為阻礙觀眾進場的觀劇門檻;另一方面,大量手持鏡頭的運用,也讓眩暈感成為爭議點之一。結局如何書寫,一切還未見分曉。
如何優化破圈路徑?
嚴謹性、穿透力、舒適度
事實上,刑偵劇一直是內容市場的剛需。
截至目前,今年長視頻平臺已上新數十部刑偵大劇,諜戰、警匪、國安、懸案、打黑四面開花,但在熱度上都增長緩慢。除了受長劇市場大盤影響以外,與類型劇的發展周期也有一定關系。
由于題材的特殊性,刑偵劇在早年探索時期,曾先后因為尺度、價值觀、真實性和犯罪手段披露等原因進行整改,在這個過程中,創作者們對影像表達的邊界和尺度不斷探索,也升級著對觀眾審美偏好的判斷。
具體來看,過于紀實性的血腥暴力場景減少,對罪犯心理動機的挖掘和呈現增多;虛構、神化的主角形象減少,取材于真實社會事件、與現實生活緊密互文的內容增多;寬泛、籠統的議題討論減少,立體、分化的領域描摹增多。
尤其在《掃黑風暴》《狂飆》等爆劇不斷鞏固大眾心智后,社會派懸疑和迷人的反派角色塑造走向熱門,但刑偵劇的落點絕不僅限于模仿。在待播的類型劇中我們能看到,有更多的議題正在被開發,去不斷擴寬類型承載的可能性。
譬如,由迪麗熱巴、金世佳主演的《利劍玫瑰》將聚焦真實打拐案件,已定檔7月28日上線愛、騰雙平臺;《海邊的秘密》由周冬雨、彭冠英主演,將圍繞雙生迷局、法醫刑偵、人性救贖幾大關鍵詞展開,已加入愛奇藝大片片單;而段奕宏、竇驍加盟的《超感迷宮》則結合了刑偵心理學元素,處于待播行列……
無論面臨肯定還是爭議,《以法之名》和《掃毒風暴》被激烈討論的背后,都堅定反映了“刑偵劇擁有龐大受眾群”的基本事實。但這些喧嘩聲同時也證明,刑偵劇的下一站,需在人性深度與大眾情緒間尋找新支點。唯有將破案邏輯的嚴謹性、社會議題的穿透力、視聽語言的舒適度統一于類型框架中,方能從“小眾精品”真正邁向“全民爆款”。
我們始終相信刑偵劇打破圈層壁壘的爆款潛力。
主編:羅姣姣???????
文:張芷瀟
排版:張芷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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