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8月30日，上海龍華刑場，國民黨憲兵隊長遞來紙筆：“寫句悔過書，立刻放你走?！睖喩硌鄣闹心昴凶油蝗谎鎏齑笮?，聲震四野。三聲長笑后，他提筆揮就七個遒勁大字，擲筆長吟：“我的道，成了！”

槍聲響起時，他嘴角仍掛著笑意——這個被特別注明“就地槍決需蔣公親批”的死囚，正是孫中山昔日的衛隊副官、中共軍委主席楊殷。

刑場上的七字遺言，竟讓宋慶齡聞訊后閉門三日，周恩來含淚疾書追悼文。

一位曾護衛領袖安全的侍衛，為何成為蔣介石必殺之人？那雙擋過刺客子彈的手，最終握住了怎樣的信仰？

一、從大元帥府侍衛到赤色革命者

1892年生于廣東中山翠亨村的楊殷，與孫中山同鄉。少年習武練就過人膽識，1911年加入同盟會投身反清斗爭。1917年孫中山在廣州成立護法軍政府，25歲的楊殷因槍法精準、忠誠機敏被選為衛隊副官，貼身護衛孫中山夫婦。

銅匣護主的生死時刻據宋慶齡回憶錄記載，1921年陳炯明炮轟總統府時，楊殷護衛孫中山撤離途中遭叛軍攔截。他佯裝投降，突然從隨身銅匣中拔槍擊斃三名叛軍，掩護孫中山脫險。次年陳炯明再度發難，楊殷率三十名衛士死守粵秀樓，身中兩彈仍背宋慶齡突圍。這些經歷使他深得孫中山信任，被委以軍政府參軍要職。

信仰轉折的五四驚雷1922年震驚中外的香港海員大罷工中，楊殷目睹工人階級力量，開始研讀共產主義著作。據《楊殷傳》記載，他在護衛宋慶齡期間多次詢問：“俄國勞工真能掌權？”1923年京漢鐵路大屠殺事件后，楊殷向中共廣東區委書記馮菊坡直言：“孫先生的路救不了工人?！?924年經梁復然、楊章甫介紹秘密入黨，這位國民黨元老從此成為潛伏在孫中山身邊的中共特科成員。

二、工運領袖與起義指揮官的雙面人生

鐵路線上的紅色火種1925年省港大罷工爆發，楊殷以國民黨中央工人部顧問身份掩護，秘密組織鐵路工人。他獨創“十人團”串聯法，在廣九、廣三鐵路建立中共支部。五卅慘案次日，他率兩千鐵路工人截斷港英物資運輸線，迫使英方談判。時任罷工委員會顧問的鄧中夏贊嘆：“楊殷同志是罷工的軍事總指揮。”

廣州起義的敢死隊長1927年12月廣州起義前夜，擔任起義軍副總指揮的楊殷做出驚人之舉：將祖宅翠亨書院變賣購置武器。起義爆發后，他親率敢死隊主攻市公安局。據隊員李甫回憶：“楊同志手提駁殼槍第一個翻進圍墻，左臂中彈就用布條捆住繼續沖?！毖獞鹆r攻克警局后，蘇維埃政府在此掛牌成立。

三、龍華就義與七字遺言的歷史回響

軍委主席的最后一戰1929年8月24日，新任中央軍事部長楊殷在上海新閘路開會時，因中央軍委秘書白鑫叛變，與彭湃等四人被捕。蔣介石聞訊立即電令：“楊殷系孫總理舊衛，深知內情，需嚴防串供?！痹邶埲A監獄，特務頭子楊虎以“念及舊情”誘降，楊殷當庭痛斥：“蔣介石背叛總理三大政策，該殺的是你們！”

論語箴言的絕命注解就義當日清晨，楊殷在囚室寫下致黨中央的絕筆：“冠生（周恩來化名）及家中老?。何馂槲冶瘋?，惟望同志繼續前進?！迸R刑前他整理破損長衫，向執刑士兵宣講革命道理。當憲兵隊長遞紙筆誘其寫悔過書時，他揮毫寫下“朝聞道，夕死可矣”，擲筆大笑飲彈。這七個字出自《論語·里仁》，楊殷以此宣告：為信仰而死，死得其所。

未竟的守護楊殷犧牲三天后，周恩來親自起草《告人民書》，稱其“鐵肩擔道義”。更令人動容的是宋慶齡的反應——據警衛秘書李云回憶，孫夫人在莫利哀路寓所捧著楊殷遺照靜坐整日，喃喃道：“他本該護我周全的，如今誰護真理周全？”這位曾被他舍命相救的國母，此后更堅定地走上保障民權之路，或許正是對衛士精神的最好延續。

【參考資料】《楊殷傳》（中共黨史出版社）《宋慶齡回憶錄》（人民出版社）《周恩來年譜（1898-1949）》（中央文獻出版社）《廣州起義》（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孫中山衛士隊往事》（廣東文史資料第62輯）《中國共產黨英烈志》（紅旗出版社）《省港大罷工史料》（廣東人民出版社）《龍華革命烈士史跡》（上海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