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灣人都簡稱他們的“中央研究院”為“中研院”。這個稱呼為行文的方便起見還是襲用為好。“中研院”院內有胡適紀念館,這是我早已知曉的。這位“學者”、“文人”、“政治家”的紀念館自然是我盼望游覽的去處,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應臺灣“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的邀請,我于2012年6月1日至7月31日去臺灣“中研院”近代史研究所作為期兩月的訪學。2010年我雖也曾隨旅游團去過臺灣,但因時間的限制,只能局限于實現了“擁抱太平洋”的向往,在這世界上最大的“腳盆”中洗腳,作了浮光掠影、走馬觀花的游覽。此次訪學時間較長,既與臺灣學界的同仁有了比較密切的交流,也親眼目睹了臺灣當地的民情民風,對臺灣的了解比兩年前的那一次真切了許多。
自然,胡適紀念館成了我首先希望拜謁的去處。
“中研院”地處臺北市南港區。進入院正門,沿著主干道行進不遠,就見一條寬約7、8米,貫穿于“中研院”南北的清溪。溪流清澈“魚翔淺底”,溪中各色長若尺許的鯽魚悠然自得于清溪之中。溪流之上,架有一座座墨綠色的橋——自北而南分別為“胡適橋”、“朱家驊橋”、“王世杰橋”,這三位不僅是歷史上的政治名人,更是文化名人。他們的大名就這樣被“永久性地”鐫刻在臺灣“中研院”內留作了橋名,這是要使人生出些許感慨的。
胡適紀念館就坐落于“中研院”的西北隅。一棟灰白色的平房,乳白色門窗,面積約300平米,似乎不及東吳大學內錢穆的原居所“素書樓”的兩層樓房的氣派。
據介紹,1959年胡適被任命為“中研院”院長,他從美國趕回臺赴任。“中研院”撥專款建此館供胡適及其夫人居住,胡適去世后此處即辟改為胡適紀念館,基本上保持了胡適生前的原貌。胡適愛讀書。原書房的書架上滿是他的藏書;就連臥室中也有書架,同樣插得滿滿當當。藏書中包括廿四史、宋、元、明、清文人的文集,以及多種珍貴版本的《紅樓夢》。
我見到廿四史特別是新舊《唐書》及《紅樓夢》中都夾有胡適當年披覽留下的紙條,極多,可知胡適的藏書不是用來裝裝樣子的,他是真讀。此時便忽然想起了王鳴盛在談他著《十七史商榷》的苦樂時說過:“仰眠床上,而尋其曲折,忽然有得,躍起書之。鳥入云,魚縱淵,不足喻其疾也”。胡適臥室中滿是藏書,想必也是供他“入云縱淵”的治學尋樂之需。
在胡適紀念館內參觀時得知還有個胡適公園,胡適的墓就在園內,出“中研院”北行約1000米就到,且不收門票!便急急再往前去。公園占地頗大,入得院門,滿眼都是有了年份的松柏和箭竹,虬勁蔥綠。剛下過雨,游人極少,靜謐與氤氳中透出濃濃的肅穆。拾得幾十級臺階而上,就見到胡適的墓了。
墓前矗立著胡適的半身青銅塑像。站在墓前,立刻就能深切感受到那個曾經叱咤風云,掀起過歷史巨瀾的人依舊保持著一種強烈而持久的氣場,它沒有也不會隨歲月的流逝而消失。銅像左側用不銹鋼護欄圍起了一塊碩大的墓碑,銅質,鎏金,已歷時50年仍然金光閃耀簇嶄如新。上面鐫刻著1962年10月5日“中研院”胡適治喪委員會撰寫的碑文,貼切而中肯:“這個為學術和文化的進步,為思想和言論的自由,為民族的尊榮,為人類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勞神以致身死的人,現在在這里安息了。我們相信,形骸終要化滅,陵谷也會變易,但現在墓中這位哲人所給予世界的光明,卻將永遠存在。”
物理學家吳大猷與考古學家、古文字學家董作賓夫婦的墓也在園內,修葺同樣考究。將三位文化名人的墓集中于一園之內供人瞻仰,設計者的匠心自然表達了臺灣對于文化人和學者的尊重與崇敬。聯想到臺灣大學內有傅斯年的墓稱“傅園”,極氣派而堂皇,臺灣人的重視“文化”,那是真切的。
臺灣民眾社會公德意識之強隨處可見。譬如扶手電梯的左邊必是空著的,讓給有急事的人先行;乘捷運時乘客總是自覺依次排隊等候,絕不見一擁而上的景況;私家車在路上的行駛只是走一條直道,極少見有如游蛇般“變道”的。闖紅燈,隨地吐痰,亂扔垃圾等等,那就更加鮮為人見了。一位公眾人物隨意扔了一個煙蒂,就被人用手機拍下,結果捅到了電視上,弄得他很“糗”,這也是我親眼所見到的。
“中研院”范圍極大。碰上我這個方位感極差又初來乍到者,要想去史語所的“傅斯年圖書館”,卻找不著南北。正遇見一位鬢發花白的儒雅長者從史語所出來,想必是一位“中研院”研究員一類的學者。上前問了路,承他的熱心指點找到了“傅斯年圖書館”的去處。不想十多分鐘后出來,竟又在路旁遇見了這位長者,作等候狀。一問才知他是擔心我不認路,在路邊等著給我指路。這時也只能忙不迭地連聲道謝了。此時內心的那份復雜情愫難以言狀!
說起“謝謝”這個詞,現在已然成了臺灣社會隨處可聞的“流行語”。
譬如“中研院”每餐需花費50臺幣,去餐廳買餐券時對方都會說一聲“謝謝!”又譬如“中研院”連通其家屬區的出口處僅容兩人通行。晨練時曾經遇見一位推自行車的中年婦女,她讓我先過,我先過了她卻對我說“謝謝!”這使我很不好意思。雖然互不相識,但一聲充滿人情味的“謝謝”卻立刻拉近了雙方的距離、消除了隔閡。在臺灣,并不感覺到有“身份”的差異。
“中研院”內無論是食堂的服務員還是掃地的清潔工,都受到那些大牌學者們的尊重。
2012年7月,適逢“中研院” 選舉“院士”,期間原“中研院”的“現任院士”全體到席。我親見他們主動向掃地的清潔工、看門職員“請安”問好,絲毫沒有大學者的架子。
最可品味的是,那些處于“社會底層”的餐廳服務生們竟然主動向那些處于“社會頂層”的院士們問好,見不出一丁點自慚形穢的模樣。這是一種人不分貴賤皆有尊嚴的自尊與自信。有了這份“自尊”,也才有人與人之間真正的“平等”可言。
在臺灣兩月的訪學中親歷的幾件事,讓我感覺到了臺灣民情民風的淳樸、熱情和善良。這些構成了“人”——“生”的“軟環境”。
臺灣的山水固然非常美,但比起山水之美,臺灣民眾的淳樸、熱情和善良更讓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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