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魷魚游戲》看得我很酸
作者/慧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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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在《魷魚游戲》霸榜一個月之后,我終于利用閑暇時間看完了這部話題榜上的“神劇”。
除了最后的結尾,確實有點為拍續集“強行爛尾”之嫌,整體而言這部劇是較為工整的,算得上是一部優秀的商業爽片。
整部劇的劇情非常簡單:
一群因為不同原因而“人生破產”的失意者,自愿前往一座神秘島嶼,參與一場高額賞金下的生死游戲。
設局者承諾,游戲中每出局一人,獎金就增加1億韓元,參與者總數為456人,所以總獎金高達456億韓元。
游戲的出局方式簡單而粗暴:死亡。
而最終,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并獲得用455人性命換來的456億獎金。
影片中的六個游戲分別是:123木頭人,椪糖,拔河,打彈珠,玻璃橋,魷魚游戲。
反差非常之強烈,最幼稚最簡單的游戲,對應著最殘酷的人生代價。
(二)
就這?全球最火?
是的,就這。在但凡能看Netflix的國家,《魷魚游戲》基本是毫無懸念的收視榜第一名。
無論是“反烏托邦”的現實設定,還是“大逃殺”游戲所營造的情節張力,仔細推敲的話,《魷魚游戲》的劇本設定其實并無新意:
底層小人物不堪殘酷現實的壓迫,投身一個以命相搏的游戲,游走在生與死的高壓之下,層層剝開人性深處不宜直視的褶皺和陰影,讓觀眾跟隨角色的視角一起經歷憋屈、貪婪、恐懼、憤怒和誘惑。
《魷魚游戲》能夠意外爆紅,我想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在疫情籠罩下的現實世界,它對全世界眾多的中產階層,展現了一個事關“階層陷落”的夢魘。
新冠的陰影仍在,疫情以來,全球無數行業遭受沖擊,很多朝氣蓬勃的公司突然就被命運的巨石碾碎了,不計其數的中產人士,在一夜之間從光鮮亮麗走向了風雨飄搖的未來,他們遭遇裁員、減薪,很多從業者甚至面臨的是整個行業的隕落。
從某種意義來講,影片里光鮮亮麗的中產階層,一著不慎滑落至社會底層的悲慘命運,早已不再是熒幕光影上的遙遠噩夢,而是隨著新冠病毒一起邁入現實生活的真實寫照。
“階層陷落”能夠引發中產階層最為廣泛的心理共鳴。
(三)
尺度方面,除了早已習慣低幼內容的中國觀眾之外,大部分看慣了美劇的觀眾,不會認為《魷魚游戲》是一部“大尺度影片”。
色情暴力兩條線,《魷魚游戲》都表現的像個好學生一樣,中規中矩。
美劇中,激烈且全裸的性愛場面司空見慣,而《魷魚游戲》在色情尺度上,最過界的不過是一個女配角漏了一下點。
至于暴力血腥,無論是殺人還是偷賣人體器官,這些畫面在近年來Netflix的作品中,完全算不上夸張。
其實《魷魚游戲》的定位十分清晰:它就是一部純粹為博取收益最大化的商業爽片,沒什么藝術抱負。
Netflix的目的是盡可能多在全球范圍內獲得收益,這一目的就決定了其底層邏輯,要符合市場上“最大公約數”的價值認知。
雖然影片里充滿了對韓國現實社會的嘲諷和奚落,不過那都是一些套路式的“現實批判”,算不得深刻。
影片里有很多精巧的小細節,能看出Netflix確實很懂觀眾心理,知道如何在不經意間恰到好處地討好迎合更多的受眾。
比如男主角的妻子,離開了他那樣一個嗜賭成性,一事無成,身上幾乎除了善良一無是處(這一點本身就很諷刺)的男人,再嫁之后,卻生活的并不舒展,甚至毫無經濟自主權(潛臺詞就是不被新任丈夫所尊重)。
這些精巧的設置,以恰到好處的力度熨平了大多數人的情緒褶皺,小心翼翼地討好著這個世界上的失意之人。
什么是商業爽劇里的“政治正確”呢?
就是一個女人,因為無法忍受丈夫的潦倒、嗜賭和終日無所事事,而選擇離婚。那么她再婚之后,生活一定不能過的太好,人生一定不能呈現出一種煥然一新的幸福感。
一定要保持狼狽、焦慮、疲憊和哀怨的一面,最好在某些方面,新任丈夫做的還不如前夫(比如雖然有錢了,但丈夫出軌家暴,比如雖然尊重她,但丈夫實際是個騙婚的Gay)。
打開我們的短視頻APP,上面有不計其數的雷同段子:
一個漂亮姑娘操著一口嫌貧愛富的腔調在侮辱男友,然后一轉身妖嬈地爬進了某個油膩小老板的奧迪車,然后這個被分手的男生,突然就在發奮圖強下發了大財,開著法拉利在不經意間碰見了前女友……
每一次我看到類似的土味視頻,都會由衷地感嘆:
這視頻拍的這么假這么爛,怎么會有這么多人在底下嗷嗷點贊吶喊大聲宣誓?
其實這就是男性(女性也有類似的)心理的基本盤,就是無論自己做的多么糟糕,但總是能夠在潛意識中無限放大自己的優勢,并堅定地認為:
“這個蠢女人和我分開后,肯定會后悔的,她每天都會懷念我的好。”
這很可笑,但這就是人類這種低級碳基生物的真實心理映射。
(四)
所以在我看來,《魷魚游戲》在文化尺度上,也是一部小心翼翼地保持著“政治正確”的影片。
拋卻那些殘忍獵奇的游戲設置,在多位主角的人物個性上,觀眾幾乎看不到“驚喜”。
上層殘忍嗜血,中層狡黠自私,底層善良淳樸。
這三句話,基本就概括了劇集中所有人物的人設標簽。
男主角成奇勛雖然嗜賭,靠偷擺攤老媽的養老錢過活,但他善良地像取經路上的唐僧。
另外兩個淳樸、講義氣的正面角色,一個是來韓國打工卻遭遇老板欠薪的巴基斯坦人阿里,另一個則是脫北者姜曉——都是韓國社會中毫無爭議的底層小人物。
劇集里對突然遭遇“階層陷落”的中產著墨頗濃,這些人身上完整展露了人性隱秘之處的貪婪、自私、狡黠和狠毒。
比如那個畢業于名牌大學的社會精英,在椪糖游戲中,這位早已猜到游戲內容的“神童”,面對發小兄弟送命的選擇,卻選擇了視若無睹。
比如為了贏得游戲而四處向男性“求睡”的韓美女。比如那對宣稱我們永不分開的夫妻,最終妻子是死在丈夫手里。
比如一臉虔誠滿嘴上帝慈愛的信徒,卻第一個提出趁游戲間隙殺掉老人和女人,為游戲減少競爭者。
至于代表社會頂層的游戲制定者,影片的刻畫基本上就是刻板印象中的“臉譜化”呈現,幾乎毫無亮點可言。
(五)
雖然中文互聯網上,談到韓國,總有不少人會酸溜溜地諷刺一句:
“偷國”。
但不可否認的是,近年來在“文化輸出”這個標簽之下,韓國,這個向來被認為無甚文化積淀的國家,已經是毫無爭議的“東亞之光”了。
《魷魚游戲》是Netflix有史以來最成功的劇集,在90多個國家的收視榜中排名第一,甚至創造了連續46天保持全球收視第一的記錄。
全球數億觀眾沉醉于韓國人營造的這場殘酷游戲之中,以至于掀起了一股文化潮流——劇中的服裝、道具、游戲玩法和場景,被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膚色的人爭相模仿。
韓國在文化領域的風頭之勁,已經有甩開霓虹國之勢。至于咱們的文化輸出嘛,在國際市場的影響力層面,恐怕已連人家的尾燈都望不見了。
尤其李子柒停更之后,“文化輸出”這個陣營里,一時間咱們這邊連一個“能打”的選手都找不到了。
韓國電影《寄生蟲》斬獲奧斯卡四項大獎,并成為歷史上首部非英語奧斯卡最佳影片之后,國內很多網友酸溜溜地諷刺道:
“這種片竟然能得這么多獎!?韓國人這是憑運氣拿了奧斯卡。”
《魷魚游戲》爆火之后,這些人又一次聚在一起酸溜溜嘲諷:
就這?就靠這東西制霸了全球熒幕一個多月?
誠然,我完全同意《魷魚游戲》不是什么深刻的“神劇”,它拍的不錯,但遠沒有那么好。這部劇的真實水準,其實配不上它全球屠榜所取得的聲量。
但我想作為觀眾,我們在同一片天空下的惆悵是相同的:
不是說我們拍不出《魷魚游戲》這樣的影視作品,而是類似的作品恐怕在“立項階段”,主創人員在各自的潛意識里就會排除掉這個本子了。
類似的劇目,恐怕連臺面都上不去。
并未架空的都市,立足現實展現社會底層生活的殘酷物語;對宗教毫不留情的大膽嘲諷;負能量濃烈到足以“抹黑國格”的影片主題;18禁的色情尺度和血腥殺戮場面……
這一切,都距離我們的熒幕太過遙遠。
在我們當下的熒幕上,別說躲在衛生間里脫掉上衣做愛了。一男一女就算領了結婚證,回到家里恨不得還是要“無性繁殖”。
遙想很早以前,咱們這兒的大熒幕上,似乎還有一些激烈的吻戲和令人遐想的床戲。
現在呢?倆人的嘴唇恨不得還沒碰上呢,鏡頭就開始模糊淡出了。
此外,還有很多聲音說,文化輸出這事急不得,我們不能妄自菲薄,要給予我們的藝術創作以時間,要多一些耐心。
不不不,有些事情和鋪鐵路造火箭不太一樣,可以在政策的鼓勵和科研資金的加碼投入下,逐漸縮小差距甚至“彎道超車”。
但文藝創作不是。
畢竟,早在28年前,我們的熒幕上就已經有了《霸王別姬》這樣的電影了。那個時候我們有什么電影工業基礎?有什么影視文化扶持基金呢?
審視一下當下的創作環境,你就得承認,有些事情和時間無關。
這里是思維補丁,謝謝你的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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