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產業園區看海南自貿港政策的落地情況

作者：華子

2020年6月1日，《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頒布。兩年半自貿港三年疫情，我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2025年前，自貿港就將封關運作，時間窗口稍縱即逝。今天，我們有必要重溫自由貿易港的基本政策，去了解它，去使用它。

要真正理解某項政策，一種辦法是對比。這可以參考本號文章《中國自貿港前瞻，臨港、海南、橫琴、前海比較分析》，該文通過對上海臨港新片區、海南自由貿易港、橫琴粵澳深度合作區、前海深港現代服務業合作區等中國四個對外開放最高水平地區的政策對比，揭示了各自的比較優勢。

另一種辦法是實地考察。實地考察和真實數據，最能體現各項政策的落地進度和實際價值。近期，筆者跟隨“‘奮楫揚帆連接世界’——海南自貿港創新發展暨政策解讀融媒體行”參訪團到訪了海南自貿港11大重點園區中的5個。幾天的實地探訪，有許多感觸，于是就有了本文。

境內關外：5自由便利和1有序流動

自貿港政策的核心是“5自由便利和1有序流動”，即貿易、投資、資金、人員、運輸自由便利，以及數據有序流動。歸納起來，就是人、財、物對全世界開放，自由流動。要做到這一點，一個重要的動作是“一線放開、二線管住”，即“封關”，對外最大限度開放，對內增設海關監管，從而將海南變成一個海關特區（海關監管特殊區域），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境內關外”。

封關的時間表是“2025年前”，封關后，成敗的關鍵取決于對外開放的程度。因為海南與內地之間增設了海關，貨物進出的時間和成本都會增加，這就要求對外開放的程度必須要高，否則兩頭都不開放，海南就變成了一座孤島。關于開放程度，總體方案中的表述為“最高水平開放”，全國之最，留下無限想象空間。

2025年前的這五年，屬于過渡期。過渡期的主要任務是對自貿港政策逐步施行并進行壓力測試，形成“早期收獲”。過渡期內，保稅區成為了政策壓力測試的主要載體，目前，海南已建成三個保稅區，即洋浦保稅港區、海口綜合保稅區、海口空港綜合保稅區，后兩者同屬海口綜合保稅區管委會管轄。

目前，海口綜合保稅區已吸引中免集團、國鐵融資租賃、海豐航運、路威酩軒、泰佩思琦、戴比爾斯、菜鳥、嘉里物流、嘉誠國際等多家行業頭部企業入駐。海口綜和保稅區也是海南離島免稅的主要倉儲基地，8家離島免稅持牌企業有7家在海口綜保區設立了倉儲物流中心。

在海口綜合保稅區高培國際產業園，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其經營普通貿易、跨境電商、離島免稅三種業態，同一商品在三種業態下稅收和監管政策有很大的不同，普通貿易不免稅，跨境電商部分免稅，離島免稅進口環節關稅、增值稅、消費稅全免。如此復雜的業態，高培可以實現存貨共享、一秒報關，貨物從海外運進保稅區時不交稅，待貨物運出保稅區時，再根據業態的不同，確定是否交稅，交多少稅。

在洋浦經濟開發區，我們參觀了小鏟灘國際集裝箱碼頭和國投洋浦港，兩個港區都停靠著萬噸巨輪，碼頭上堆滿了集裝箱，現場工人正在進行貨物上下船作業，整個過程高度機械化、自動化，讓我們深刻感受到了工業文明的魅力。

我們還參觀了中石化海南煉化、東方雨虹兩家企業。海南煉化二期百萬噸乙烯項目已進入竣工投產階段，乙烯被稱為“石化工業之母”，是世界上產量最大的化學產品之一，在國民經濟中占有重要的地位。該項目將帶動龐大的下游產業鏈，正在緊張施工的奧克化學環氧乙烷下游衍生物項目、新傲科MMT項目就是百萬噸乙烯項目的下游項目。

作為防水涂料行業的領先企業，東方雨虹洋浦工廠目前年產4萬噸水性涂料、4萬噸瀝青涂料。工作人員介紹，從開始與洋浦接洽到項目建成投產，僅用了一年時間，洋浦速度令人耳目一新。

據海關總署公布的排名，2021年度洋浦保稅港區在全國137個參與考核的特殊監管區域中排名第27位，首次進入A類。而此前的2019年度，排名104位， 2020年度，排名第88位，進步神速。

在博鰲樂城，作為中國唯一的醫療特區，我們看到，只要美國、歐洲監管機構批準上市的新藥和醫療器械，都可以第一時間引進到博鰲樂城來。據介紹，2019年以來，博鰲樂城已引進臨床急需進口藥械超270種，更難能可貴的是，其中9個產品通過樂城真實世界數據輔助臨床評價獲批在全國上市。也就是說，博鰲樂城不光是自己能第一時間用上全球最新的藥品和醫療器械，還因為其在臨床過程中積累的真實世界數據，幫助相關藥械獲準在國內全面上市，惠及全國人民。

數據顯示，今年前11個月，海南貨物貿易進出口達1826.3億元，同比增長40.1%，增速全國領先。這對于一個剛剛起步的貿易小省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勢頭。

從以上案例和數據可以看出，貿易和運輸自由已基本實現，投資和資金自由也已有FT賬戶等方式來解決。人員自由受疫情影響陷入停滯，但海南通往世界各地的國際航班已部分恢復，隨著第五、第七航權開放政策的落地，相信很快可以看到外國商人和游客進入海南。數據方面，海南與香港的海底電纜已經貫通，物理上實現了互聯互通，據說，在一些重點園區，有需要的企業已經可以申請與國際互聯網直接連通。

稅收優惠：零關稅、低稅率、簡稅制

如果說“5自由便利和1有序流動”還比較抽象，那么，稅收政策則是實實在在看得見摸得著。海南全島作為“境內關外”，稅收制度將以“零關稅、低稅率、簡稅制”為基本原則，這一切，也將在“封關”后完全實現。

封關前，則通過一些單項政策逐步落地。目前已明確的包括：(1)“雙15%”，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稅率最高不超過15%；(2)“零關稅”，進口環節的關稅、增值稅、消費稅全部為零，目前已頒布3份零關稅清單；(3)“增值30%”，進口原材料在海南加工增值超過30%銷售至內地免關稅；(4)離島免稅，出島旅客每年可購買10萬元免稅品。其他還包括境外投資收益免所得稅等政策。

(1)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雙15%”

作為海南自貿港核心政策之一，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雙15%”是最早落地的政策之一，并且一次性全島落地。眾所周知，我國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實行超額累進稅率，企業所得稅最高達35%，個人所得稅最高達45%。

因此，海南實行企業所得稅、個人所得稅稅率最高不超過15%，雖然封關前附加了“鼓勵類產業企業”“高端人才和緊缺人才”等限制性條件，但這樣的條件也不難滿足。因此，該政策對大中型企業和高收入人才具有非常大的吸引力。

這次我們到訪的中石化海南煉化，就是該項政策的受益者。海南煉化副總工程師董昌宏介紹說，“海南煉化在2020年被評定為鼓勵類產業，企業所得稅率由25%降至15%；同時公司內部符合海南省人才認定標準的人才，一個納稅年度內在海南累計居住滿183天的，個人所得稅率按照最高15%繳納。”據統計，2021年海南煉化原油加工量和利潤總額達到公司歷史最好水平，僅所得稅一項就減免了4.7億元。

目前，“雙15%”已讓海南一大批企業和個人受益，筆者的一些朋友及其企業也享受到了該政策。

(2)“零關稅”清單

根據《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海南封關后將實行全島“零關稅”，封關前，則計劃實施4份零關稅清單。

目前，財政部、海關總署、稅務總局已陸續發布了原輔料、交通工具、生產設備3份“零關稅”清單。而居民消費品“零關稅”清單則遲遲未發布，主要原因是，由于沒有封關，無法解決居民消費品被帶入到內地的問題。

其中，原輔料“零關稅”清單2020年11月發布，2021年12月又進行了增補，共計356項商品，對海南企業進口用于生產自用、以“兩頭在外”模式進行生產加工活動或以“兩頭在外”模式進行服務貿易過程中所消耗的原輔料，免征進口關稅、進口環節增值稅和消費稅。原輔料清單主要包括椰子等農產品、煤炭等資源性產品、氯乙烯等化工品以及飛機和船舶維修用零部件等，對于相關企業開展“兩頭在外”的生產經營活動有很大的幫助。

交通工具“零關稅”清單2020年12月發布，包括了100項商品，對海南從事交通運輸、旅游業的企業(航空企業須以海南自由貿易港為主營運基地)，進口清單內的交通工具及游艇，免征進口關稅、進口環節增值稅和消費稅。這對于海南的海陸空交通運輸業、旅游業是大大的利好。

生產設備“零關稅”清單2021年12月發布，該清單是負面清單，也就是說，海南企業進口自用的生產設備，除清單所列外，免征關稅、進口環節增值稅和消費稅。這一點，對于海南企業利用國外先進設備發展實體經濟非常有利。

這3份“零關稅”清單導向明確，除交通運輸和旅游業外，主要鼓勵加工制造業等實體經濟的發展，這正是海南相對薄弱的環節。據海南煉化介紹，該公司多項原輔料列入清單，為公司降低成本、提高國際競爭力、延伸下游產業鏈創造了非常好的條件。

截至2022年8月，海關共監管“零關稅”貨物116.8億元，減免稅款21.4億元，產品涉及船舶、游艇、汽車、飛機、生產材料和生產設備等。這說明政策的落地見到了實效，但清單下的“零關稅”貨值平均每月尚不足10億元，說明相關產業仍然有待進一步上規模。

據了解，海南省有關部門正在就上述“零關稅”商品清單的實施情況進行全面評估，為進一步擴圍做準備。

(3)加工增值超過30%銷售至內地免關稅

《海南自由貿易港建設總體方案》提出，對鼓勵類產業企業生產的不含進口料件或者含進口料件在海南加工增值超過30%（含）的貨物，進入內地免征進口關稅。

2021年7月，海關總署批準該政策率先在洋浦保稅港區落地，2021年11月，該政策擴大試點至海口綜合保稅區、海口空港綜合保稅區，2022年12月，該政策再次擴區到海口國家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

作為率先嘗到政策甜果的企業之一，位于洋浦的海南澳斯卡國際糧油有限公司，自2021年7月23日完成首票至今，已免征關稅1.9億元。2022年12月，位于海口高新區的齊魯制藥（海南）有限公司首批加工增值超30%免關稅貨物順利“二線出區”，銷往福建和陜西，貨值416萬元。隨著該項政策的實施范圍逐步擴大，將有更多企業獲益。

(4)離島免稅

離島免稅大家都比較熟悉，我這兒就不多說了。離島免稅作為國際旅游島政策的延續，在自貿港時代因為個人額度擴大到10萬元而大放異彩，為海南吸引內地游客增加了一個寶貴的砝碼。本地人要享受離島免稅政策也不難，只要花幾十塊錢買一張往返湛江的船票就可以了。當然，封關以后，全島都“零關稅”了，大家就更方便享受了。

海南自由貿易港有“5自由便利和1有序流動”開放政策，有“零關稅、低稅率、簡稅制”稅收優惠，有南繁科技、深海科技、航天科技陸海空三大科技，有免稅購物、國際醫療、留學海南國際旅游消費三大品牌，有11大重點產業園區，有溫暖的陽光和美麗的海岸線。這一切，毫無疑問都是獨一無二的。

我們看到，自由貿易港的各項政策已經初見成效，我們也看到，一些政策和產業尚未形成規模效應，亟需更多的項目、更多的投資、更多的人才加入。在這塊充滿希望也存在不少問題的熱土上，如何讓政策的效應擴大，如何形成創業和創新的熱潮，如何讓自己和自己的企業率先受益，需要我們每個人的智慧。

作者：華子，資深網絡媒體人，區域經濟研究者。文章發表于自貿港智庫，版權所有，抄襲洗稿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