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熱作三棵小樹，如何將好山好水變成財富？

作者：華子

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田園夢，斜陽墟落、野老牧童、白水明田、蓮動漁舟……是我們理想生活的模樣。

但僅有田園牧歌還遠遠不夠，經濟發展仍然是中國鄉村最重要最緊迫的問題。2022年，因為特殊的機緣，我有幸與一批媒體人、網絡大V在海南走鄉串戶幾十天，一方面深深感受到海南鄉野田園之美，另一方面，也對海南農業農村的發展有了全新認知。海南農業農村的資源非常豐富，但我們仍然面臨一個重要問題——農業生產的增值收益外流。

以海南著名的三棵樹——椰子、橡膠、檳榔為例，除椰子稍好一些外，橡膠和檳榔我們都僅僅是出賣原材料，下游產業鏈的高額附加值全部流失。

無獨有偶，上世紀90年代，日本學者發現，在日本食品產業的市場規模中，日本農林漁業生產者僅得到13%。也就是說，生產環節的農產品與日本國民消費的農產品（食品）之間存在巨大的價值差，這些差額都外流到了農村地區之外，嚴重制約了農民增收。

對于這個問題，筆者近期走訪了海南農墾熱作產業集團的幾個園區，有了一些全新的感受。

茶葉——從田間到舌尖

作為海南茶葉的代表，海墾熱作旗下有白沙綠茶、白馬駿紅、金鼎紅茶等幾大知名品牌。

其中，白沙綠茶以“隕石坑上的綠茶”而知名，被戲稱為“來自星星的茶葉”。據介紹，70萬年前，一顆小行星墜落在今白沙農場境內，形成了直徑3.5千米的隕石坑。這里的土壤既含有大地表面和地殼深層的物質，又含有“天外來客”帶來的稀有物質。經科學測定，隕石坑內的土壤含有礦物類達50多種，營養豐富，成就了白沙綠茶的不可復制性和稀有性。2004年10月，原國家質檢總局批準對“白沙綠茶”實施地理標志產品保護。

白馬駿紅、金鼎紅茶則以“高山云霧茶”聞名，白馬駿紅產自瓊中縣白馬嶺，金鼎紅茶產自五指山南麓。這里是典型的低緯度、高海拔的熱帶海洋季風氣候，光照充足，雨量充沛，負離子含量高，是天然大氧吧。這里冬暖夏涼，是中國少有的既無寒害又無酷暑的茶場，每年云霧天氣多達200天以上，“云滋霧養出名茶”。這里的春茶11月就能上市，被譽為“華夏第一早春茶”，在北方大地寒風凜冽之際，捧一杯來自海南的早春茶，品味北緯十八度的和煦陽光，格外溫暖愜意。

一路觀察下來，除了獨特的地理氣候因素外，我認為農墾三大茶葉品牌的成功，主要得益于以下原因。

首先是重視人才。白馬嶺茶場一度遭遇經營困難，2009年，茶場決定打造“新、精、優”高端產品實現產業升級，并將這一研發任務交給了全國勞模符小琴。符小琴臨危受命，她帶領“高香茶班”的五名成員對包括殺青、揉捻、發酵、烘烤在內的工序進行全流程工藝革新。經過一年的攻堅克難，全新研發的白馬駿紅因茶葉色澤烏黑、湯色紅亮、高香持久而迅速占領市場。

其次是傳統與科技并重。他們在引進自動化生產線的同時，仍然堅持傳統手工制茶。“傳統的制茶工藝可以做出精品好茶，但產量無法滿足市場需求，而現代化的生產設備可以做到規模、標準化化生產，但又無法滿足消費者的個性化需求，而將兩者融合，就可以達到雙贏。” 一個細節體現了農墾人對品質的追求，我們跟五指山金江茶場約時間的時候，工作人員要求我們4點到山上茶場，8點到山下工廠。我們納悶為何要約在晚上，原來，為了避免氧化破壞茶葉的品質，茶場要求，當天采摘的茶葉一定要當晚加工完成，所以工廠都是在晚上開工，連夜生產茶葉。

第三是農業+文旅。海墾熱作旗下幾個茶場都具有良好的地理條件，非常適合開發文旅產業。白沙茶業依托海南最大的連片茶園，打造了“白沙綠茶”茶園風情小鎮。“花海茶香，純美白沙”，農業+旅游、工業+旅游，在滿足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同時，還能充分滿足人們的求知欲和好奇心。金江茶場所在的茶溪谷，則已打造成為了一個文化旅游景區。

咖啡——從種子到杯子

海南咖啡有三大品牌，興隆咖啡、福山咖啡、母山咖啡。

興隆咖啡的特點是華僑文化農莊文化，我的前同事從互聯網從業者搖身一變返鄉青年后，在家鄉萬寧興隆打造的隆苑咖啡莊園，就是一個典型的代表。這里集咖啡的種植、烘焙、沖泡于一體。莊園內有各種奇異的熱帶植物，還能學習咖啡的沖泡，品嘗南洋風味的興隆美食，非常適合年輕人及親子游。

福山咖啡以遍布城區的福山咖啡館被人們熟知，這里提供西式、海南式簡餐以及咖啡、茶、飲料服務，他們的定位更像是高端的老爸茶店，而非單純的咖啡館。當然，去到澄邁縣福山鎮，就能更多品味到純正的福山咖啡。興隆咖啡、福山咖啡都存在著規模較小的問題。

母山咖啡源自海南農墾，早在1956年，懷揣著做大農墾咖啡產業夢想和雄心的海墾科研人員，就已經依托黎母山優越的自然地理環境，開始引入了羅布斯塔、阿拉比卡等咖啡品種。經過60多年的發展，如今已擁有咖啡園4000多畝。

母山咖啡公司副總經理陳小甸認為，一杯咖啡風味如何，咖啡豆的品質是決定性因素。母山咖啡種植園位于“海南三江源”黎母山下，處在全球咖啡種植的黃金維度，這里的森林覆蓋率和空氣質量均居全省之冠。而且常年氣候溫潤、雨量充沛，是咖啡種植的理想地。

貫徹海墾熱作集團“從種子到杯子” “自然健康生活方式提供者”的經營理念，母山咖啡開啟了種植、加工、咖啡館全產業鏈布局。2017年，公司開始對工廠進行升級改造，購置了全自動化生產設備，從咖啡豆的原料挑揀、咖啡豆加工到最后的封裝，均實現全自動化，年產能可達3000噸。2021年，首家直營母山咖啡館在海口開業，短短一年多時間，母山咖啡開出了25家線下門店。

為了更加適應年輕人的喜好，母山咖啡每季度根據后臺數據淘汰點單率較低的產品，并選出受歡迎的產品不斷迭代升級，還會根據季節、氣候、時令水果等研發應季新品，功夫不負有心人，母山咖啡成功打造出冰滴咖啡、海鹽咖啡等網紅咖啡新品。

胡椒——從椒園到餐桌

2022年12月27日，國家知識產權局辦公室公布商標品牌建設優秀案例名單，海南“大坡胡椒”入選，為海南全省唯一入選案例。

胡椒作為香料之王，可以說每個中國家庭的餐桌都需要它，我卻一直對它知之甚少。作為一個“老海口”，我竟然不知道，在海口市大坡鎮有中國最大的連片胡椒生產基地。

海墾熱作集團東昌胡椒公司王夏介紹說，在胡椒行業，向來有“世界胡椒看中國，中國胡椒看海南，海南胡椒看農墾”的說法。王夏的自豪有數據做支撐，海南是我國最大的胡椒產區，種植面積達33萬畝，年產量為4.13萬噸，占全國產量的90%以上。而東昌胡椒公司就擁有8.8萬畝，“全國最大”實至名歸。

過去，由于農民分散種植，胡椒產量、品質和價格都不穩定，時常引起農民的“椒慮”。近年來，東昌胡椒公司通過技術指導、胡椒銀行等手段引導農民規模化種植，解除農民后顧之憂。還通過引進歐盟良好農業標準，實現專業化種植，不斷提升胡椒品質。

除了胡椒的種植，東昌胡椒公司利用海南農墾60多年的熱作產品加工生產經驗及品牌傳承，將胡椒產業做到了產供銷一體化。大坡胡椒還首創性地研發出了“胡椒初加工”的兩項技術和一項工藝，并申報了國家專利，研發、生產出全球第一套胡椒初加工成套設備。這大大提升了海南胡椒在產業鏈中的地位。

如今，海南胡椒已發展成為年產值30多億元，涉及10多萬戶農民生計的重要熱作產業。

海南農墾熱作產業集團董事長李豫說，“不管是茶葉、咖啡還是胡椒，每一種都是前端聯系著廣大的消費者，后端聯系著鄉村和農民，我們在這中間起到了一個重要的橋梁和紐帶作用。” 他因此提出了“從田間到舌尖、從種子到杯子、從椒園到餐桌”的經營理念。

在這種經營理念的指導下，我們看到，海南熱作的三棵小樹——茶葉、咖啡、胡椒，都實現了本地種植、本地加工，并在此基礎上發展出咖啡館、文化旅游等服務業。最大限度避免了農業生產的增值收益外流，實現了財留鄉村、財留海南。

農業生產的增值收益外流是全世界都面臨的共同問題，對此，日本提出了“六次產業”的概念（6=1*2*3），中國則主推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兩者可謂異曲同工。

生活不僅僅有田園牧歌，更有機器轟鳴、產業興旺。從海墾熱作的經驗來看，企業化、品牌化、公司+農戶，是實現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手段。

作者：華子，資深網絡媒體人，區域經濟研究者。文章發表于自貿港智庫，版權所有，抄襲洗稿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