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事君說
淺 顯 有 趣 的 深 度 藝 術 美 學 干 貨
2018年9月30日下午,香港蘇富比秋拍現場。
藝術家趙無極平生尺幅最大的油畫三聯作《1985年6月至10月》,在拍賣官報出3億港元的起拍價后,競價迅速,經歷6口加價即至4.5億港元(成交價5.1億港元)。 拍賣師的落槌聲,迅速被全場熱烈的掌聲淹沒。
2016年4月4日晚,保利香港春拍。
吳冠中創作于1997年的巨幅油畫作品《周莊》最終以2.36億港元高價成交,創造吳冠中本人作品的拍賣紀錄,同時也刷新中國現當代油畫世界拍賣紀錄。
2021年4月18日晚,蘇富比香港春拍。
藝術家朱德群巨作《盛世雪》開始拍賣,歷時20分鐘,超過70口叫價,超估價近三倍,2.295億港元成交,創藝術家成交價新紀錄。
趙無極,吳冠中,朱德群,這三位億元俱樂部的常客,已經成為中國新藝術的國際名片。
他們都是杭州國立藝專走出去的學子,共同的老師是吳大羽。
吳大羽,是中國第一代留法藝術家,同林風眠,林文錚一起共同創立杭州國立藝專,也就是今天的中國美院。
趙無極上學時,對吳大羽的印象是“又喜歡他又害怕他”。吳大羽1946年在寫給趙無極的一封信中說,“你智慧足勝一切,此去歐洲,可取鏡他山反觀東方……”
吳冠中畢業多年,仍然和恩師吳大羽通信,將他的信如圣經般隨身攜帶,從中國帶往歐洲又帶回。吳冠中甚至可以大段背誦這些詩意又典雅的信:“美在天上,有如云朵,落入心目,一經剪裁,著根成藝……”
趙無極、朱德群和吳冠中提起吳大羽,都急切地想為恩師尋得應有的藝術地位。因為吳大羽的一生,被埋沒了太多。他在生命的后半程隱居上海鬧市小樓,在不被理解的時代畫下自由的內心。
1988年元旦上午11時30分,吳大羽因患肺原性心臟病與世長辭。他留下150余幅油畫、2000多幅小件紙本作品,這些畫作均無日期、無簽名,在世無人知曉,更無緣舉辦個人畫展。
直到2003年,吳大羽誕辰百年,上海美術館終于舉辦了首場吳大羽油畫藝術回顧展,發行了首本畫冊,而這時吳大羽已經去世15年。
《我把我一生的小心翼翼》
我把我一生的小心翼翼,
點點滴滴,經歷了無數硬咽,
滿是辛酸,記住心上。
通通寫上一張潔白的紙張,
滿滿地好像是蟻陣,
并同蠶子,為的是要交給你,
一個不相識的,天外陌路的過客。
——吳大羽
1983年時的吳大羽
從宜興到上海
光緒29年(1903年),吳大羽出生于江蘇宜興。很難想象,這位清朝出生的人,會成為中國現代藝術界走的最早且最遠的人。
吳大羽的祖父是私塾先生,大哥是秀才,因而他在傳統文化方面,打下了童子功。
吳大羽后來回憶自己是怎樣愛上畫畫的:“我幼年七八歲時自己就喜歡畫畫,徐悲鴻的父親當時是我的祖父的學生,他不時背著挎包,里面裝著畫具、畫筆到我的家來,我那時還小,看到這些畫既好奇又高興……這樣,我對美術就慢慢有了興趣。”
15歲時吳大羽由家人送到上海學畫,師從滬上著名的西畫家張聿光。吳大羽學了兩年,17歲時,擔任《申報》的美術編輯,當時,吳大羽還不叫吳大羽,而叫本名“吳待”。吳待發表了五六十幅漫畫作品,諷刺時事,頗受好評。
好大的機括,吳待,漫畫,載1922年5月20日《申報》
到巴黎去!
從宜興到上海
當時的上海,被稱為東方巴黎。這里的新文化氣氛大大開拓了吳大羽的眼界,但遠遠不夠。
他再次做出了重要的選擇:去真正的巴黎。
1922年,家里變賣了族產,揣著3000銀元,20歲的吳大羽,法語也不會幾句,踏上了去法國的郵輪。
經過半年多的法語學習后,吳大羽順利考入法國當時的最高藝術學府——國立巴黎高等美術學校,師從魯熱教授 (Rouge) 學習素描與油畫,后轉入雕塑大師布爾代勒 (Bourdle) 的工作室學習雕塑。
當時的巴黎,是現代藝術最熱鬧的時期。原本是古典主義,宗教題材一統天下,被印象派的塞尚、梵高、高更等人掀了桌子,一條完全不同的藝術道路被開辟出來——藝術不再反應客觀世界,而著重于表現人的精神。
在印象派掀桌以后,野獸派、立體派、未來派、達達派、超現實主義接踵而來。
吳大羽(后排中間)留學法國時照片
第一排:左一劉既漂、左三蔡元培;第三排:右三林風眠;第四排:右二林文錚、右四吳大羽
留法的中國學生,面對的是百家爭鳴的藝術世界。同為江蘇宜興人,徐悲鴻選擇了古典學院派,而吳大羽卻愛上了各種現代派:野獸派的大膽、表現主義的潑辣、立體派的理智、巴黎派的個性、納比派的自由。
我們每做一個選擇,看似是選擇了客觀事物,其實是選擇了自己。
吳大羽能從一個私塾先生,前清秀才的家庭里,走出到藝術之都巴黎,他的靈魂就是自由的,所以他會選擇自由的現代主義。
并且,他自由的本性,使得他就算面對西方現代派的大師,也沒有過多地迷信他們。吳大羽在不斷地學習、參觀博物館中體會到,不停地創造才是藝術最核心的本質——
“要使自己的藝術處在游離狀態,需不斷地變化發展。我崇尚畢加索、馬蒂斯,他們不斷地創造,他們也絕不喜歡停留在他們的水平上,他們是后來者前進的踏腳板。我崇敬他們的創作力。”
這就是吳大羽作品中的東方性的緣由。他欣賞、接納西方,但并不妄自菲薄,沒有忘記自己來自東方。
吳大羽和林風眠、林文錚等朋友志同道合,互相欣賞。1924年初,他們組成“霍普斯學會”,團體宗旨是“為世人創造有生命的藝術作品”。
為了向世人更明確顯示他們的決心和能力,“霍普斯學會”聯合另一個旅法藝術團體“美術工學社”,發起成立“中國古代和現代藝術展覽會籌備委員會”,在法國斯特拉斯堡 (Strashbourg) 的萊茵河阿宮 (Palaisdu Rhin) 舉行第一次“中國美術展覽會”。蔡元培被推為展覽的名譽會長并主持了開幕典禮。
這次展覽在巴黎產生了極大的影響,巴黎藝術界第一次大規模地看到了古老中國的藝術成就。
蔡元培在展覽畫冊序言中道:“一民族之文化,能常有做貢獻于世界者,必具有兩個條件,第一,以固有之文化為基礎,第二,能吸收他民族之文化為養料。此種狀態在各種文化事業,均可見其痕跡,而尤以美術為顯而易見。”
我們吵了一百年的中西結合的美術史問題,一百年前,蔡元培先生就給出了答案。而這答案,也是吳大羽的藝術追求。
1934年吳大羽作品《人體》參加藝術運動社第四次展覽會,《良友》畫報報道
杭州,藝專旗幟
1927年秋,吳大羽結束學業回國。
第二年,在蔡元培指導下,林風眠邀請吳大羽、林文錚一同在杭州創立國立藝術院,吳大羽受聘為首任藝術院西畫系主任。
吳大羽與林風眠、林文錚
林風眠相繼聘請了許多留歐有成就的畫家執教,以巴黎藝術學院為藍本展開教學,致力于繪畫的創新——“介紹西洋藝術,整理中國藝術,調和中西藝術,創造時代藝術”。
這是吳大羽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光,他可以隨著自己的心性去創作、教學、還遇到了自己一生所愛,1928年8月,吳大羽與壽懿琳舉行了婚禮。
吳大羽與夫人、女兒
吳大羽的教學,非常善于啟發學生的個性:
“不必糾纏細節,暫時忘掉細節,工作的膽子會大起來。”
“要用自己的眼睛觀察事物,用自己的手段來表現自己的感覺”
學生的自信和潛力被他鼓舞起來,非常喜歡他。
“我們永遠被他感染、被他吸引”,吳冠中回憶說:“吳師善于言辭,言語中具有詩意,導人思路步步入勝。……學養俱佳,自信很強,極有藝術家的氣度,這也許就是他成為名畫家的條件。”
朱德群說:“他對學生的要求是很自由的,他不反對我們受Cezanne、Picasso、Matisse的影響,別的老師批評我們繪新的東西,不過吳大羽先生和林風眠先生始終一直保護支持我們。”
趙無極也說:“吳大羽平常話不多,改畫時話卻比較多,板著臉不大有笑容的。吳大羽先生教課嚴格得不得了,他總是在8點鐘以前就到了,不過當時學生都是很認真地學習。很多學生說吳大羽先生是很孤傲的,我們是又喜歡他又害怕他。當時我年紀最輕,他每天都要來看我畫什么,假如有時候我不太用心的話,他就說:’無極!有什么毛病啊?’”
1930年代,在杭州國立藝專任教時期的吳大羽
風華正茂的吳大羽,除了教學,還創作了許多具象的巨幅油畫作品,題材涉及歷史與現實,完全是入世的“為人生而藝術”。他創作了大幅油畫如《船工》《井》《岳飛班師》等,可惜原作已毀,“連照片都沒有留下”。
吳冠中記得這些畫的樣子,在他的回憶中,這些畫依然栩栩如生:
“《岳飛班師》是表現岳飛被召撤兵,但是百姓阻攔于道路……馬上的岳飛垂頭沉思,百姓展臂擋住了他的坐騎。紅、黃、白等鮮明的暖色調予人壯烈、刺激的悲劇氣氛,我無法查證作者是否緣于對日侵略不抵抗時期的義憤宣泄。當我后來在盧浮宮 (Louvre) 看到德拉克洛瓦 (Delacroix) 的《十字軍東征君士坦丁堡》時,聯想起這幅消失的《岳飛班師》。
然而時局突變,抗日戰爭爆發,吳大羽的作品也全部遭劫,一無所存。學生閔希文不無惋惜地說:“現在來回憶,老師第一階段的作品水平是不亞于歐洲畫家作品的。”
吳大羽自己則對這些早期作品并不在意,認為它們“只是表現了眼目所感的東西,是視覺的產物,好的作品則是屬于心靈的東西。”
吳大羽,《夫人壽懿琳像》,紙本水墨,12.5×10.5cm,約1930年
吳大羽,《夏(構圖)》,布面油彩,尺幅不詳,約1934年(原作已佚)
回到上海,中年失業十五年
抗日戰爭發生后,多所高校西遷昆明,國立藝專也在其中。吳大羽因學校多次遷移與合并,攜妻子、女兒輾轉長沙、沅陵、貴州,最后抵達昆明。由于人事紛爭,林風眠1938年秋離開國立藝專,而吳大羽也未能留下。
盡管吳冠中等人多次寫信要求學校重新聘任吳大羽,但都無疾而終。他又離開了昆明,輾轉半個中國,回到了十七歲夢開始的地方——上海。
這一次回到上海,吳大羽的境遇,是中年失業。
1940年到1945年,吳大羽蟄居在孤島的上海一棟二層樓公寓中,五年間幾乎沒有藝術活動。看上去,離開杭州藝專對他形成了很大的打擊。
在趙無極的回憶中,1948年前的吳大羽已經不教書,也不畫畫了,而是歡喜講詩。“我們談天,他歡喜講詩,他說作詩可以,作畫不自由,沒有意思,所以他不想畫了。”
但實際上,他一直在畫,只是畫的不多,他也一直在詩中,保持獨立思考。
我不曉得哪一條是正路,
我也不曉得哪一條是左道。
我有我的心在,
心要自由。
你給我的心愿上的自由,
就是正道,
否則就是左道。
——吳大羽手稿685頁
1947年,國立藝專由昆明遷回杭州,又聘吳大羽擔任油畫工作室主任,丁天缺做他的助教。吳大羽往返上海、杭州之間,因覺得校內人事復雜,他每周或隔周去一兩次,盡量避免與同事的接觸和交往。
1949年,吳大羽的岳父壽拜庚攜家去臺灣。吳大羽與夫人壽懿琳決定留在大陸。
我想,吳大羽如果當時去了臺灣,中國現代美術史會不會就此改寫?
1950年,徐悲鴻的現實主義美術體系成為新中國美術的主要風潮,甚至可以說是唯一選擇。
“教員吳大羽,因藝術表現趨向形式主義,作風特異,不合學校新教學方針之要求,亦未排課,吳且經常留居上海,不返校參加教職員學習活動,絕無求取進步之意愿。”
吳大羽再次遭到解聘。
不僅是吳大羽,整個林風眠路線的人都受到風波波及。
時任林風眠助教的蘇天賜回憶:“在1950年那一年,從批判我和吳大羽開始,解聘了吳大羽,接著送我去政治研究院,隨后是逮捕丁天缺(吳大羽助教)和另一名學生,幾個教師輪番做裘沙(當時名字是裘伯滸)的工作,施加重壓,使他上臺控訴林風眠對他藝術思想的毒害……”
“形式主義祖師爺”帽子和“對抗社會主義現實主義文藝”的帽子扣在吳大羽頭上,緊張和恐懼,使得吳大羽對外隔絕,保持沉默。
此后十年,吳大羽失去了經濟來源,靠變賣家中物品、女兒吳崇力、兒子壽崇寧擔任中學老師的工資收入生活。(吳大羽的兒子隨母姓,在當時的社會環境,可以看出他多么平等、先進而自由的人格。)
吳大羽也努力討生活過。據吳大羽子女回憶,50年代,在學生芮光庭的聯絡下,吳大羽為出版社畫了《萬能的手》、《石頭孩子》等兩本連環畫,得到了100多元稿費。在上海美術家協會負責人賴少其的幫助下,畫過兩幅油畫,得到了200余元稿費。因為沒有條件作畫,10多年間,只作了少量油畫作品。還曾到同濟大學建筑系擔任色彩教學半年。
1943年上海《良友》雜志刊登吳大羽作品《女孩坐像》
物質上的匱乏,困擾難熬;藝術上的停滯,深感落寞;還有政治環境的逼迫,雪上加霜。
支撐吳大羽的,是一個古人,陶淵明。
陶淵明是文壇隱士,吳大羽是畫壇隱士。兩人其實都有大志,不得已而隱居。吳大羽非常喜愛陶淵明,所以他畫過不少菊花的題材,但是他又說,他不如陶淵明。他寫過一首詩,叫《我不如淵明》。
我不如淵明,
不是說我身邊沒地耕種
我不如淵明,
不是說我吃不來苦
我不如淵明,
是說我沒有他的主見
我不如淵明,
是說我有了先見也不中用
我不如淵明,
是說我沒生在淵明之前
雖還存著淵明的繾綣
無以示露其心胸于人間
我不如淵明,
但我與淵明有著牽連
1960年9月,上海美術專科學校成立,吳大羽被聘為油畫系教師。這是他繼上海新華藝專、國立杭州藝專之后,又一次擔任教職。但這也只是短暫地工作,很快,因為教學思想不合時宜(不用查資料也知道是形式主義流毒之類的罪名)吳大羽又回家賦閑了。
直到1965年8月,上海油畫雕塑創作室成立,吳大羽任專業畫家,總算正式結束了十五年沒有工作的經歷。
但緊接著,文革開始了,吳大羽又被打成反動學術權威。許多手稿、文獻資料、書籍被抄走,有500多幅尺幅較大的紙上作品被抄走后,不知去向。
吳大羽幾乎沒有辦法創作。吳冠中回憶:“每次到他家總想看到他的作品,他總說沒滿意的,只偶或見到一二幅半具象半抽象的小幅;到他工作的單位油畫雕塑室去找,也只見到極少幾幅小幅。事實上,只保留給他二間小房,他能作大幅嗎?我感到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的悲涼。”
晚年,等來春風幾許
1973年,雖然還在文革十年,但新時代的洪流已經蠢蠢欲動。
吳大羽頂著被批判的壓力,創作出了抽象藝術作品《公園的早晨》。這幅畫在 1974年仍然被定為“黑畫”,但”黑畫“也無法阻止這一杰作在上海藝術界的影響,畫面中的綠色蓬勃生發,預言著一個新的春天。
吳大羽《公園的早晨》 布面油畫 75× 70cm 1973
1980 年代,一切都不一樣了,自由、開放的春風吹遍大地,吳大羽的新作噴薄而出。《花之舞》系列、《滂沱》系列、《譜韻》系列,都是中國藝術從沒有過的新派畫,在當時的各種展覽上給觀眾以震撼。
1984年,81歲的吳大羽畫下了著名的《色草》,參加了12月的第六屆全國美展,獲美展榮譽獎,為中國美術館收藏。
吳大羽 《色草》
布面油畫 53.2cm×38.5cm 1984年
1984年第六屆全國美展榮譽獎,中國美術館藏
1979年,朱德群曾經給吳大羽寄來一箱法國顏料,八十年代的吳大羽,靠著這箱好顏料,在2間小房間里,畫下了150多幅油畫。畫布是當時上海做的老畫布,質量不好,有點裂,畫布很拉筆,要蘸很多顏色才能蘸開來,但是顏色非常好。
吳大羽的用色一直為人稱道,是他藝術成就中最為精妙的部分。這些漂洋過海的顏料,在吳大羽的筆下有了靈魂,四十年后的今天,仍然在綻放光芒。在這些畫里,可以看到吳大羽的狀態,特別孤獨,又極其自由,用一支畫筆縱情高歌。
四月底,上海明軒拍賣即將推出的五件吳大羽作品,均出自1980年代。這個時期吳大羽留下的作品,幾乎全部沒有題目,也沒有落款,更沒有日期。
吳大羽的學生朱膺曾問他為什么不簽名,吳大羽回答,“要讓畫自己表達,見畫就是我,簽名就成多余了。”
“見畫就是我”,他并沒夸張。吳大羽去世后,他的妻子壽懿琳也曾希望把作品捐贈給國家藝術機構,但被拒絕了,被問“吳大羽有什么貢獻?”
后來,這批作品被臺灣的大未來畫廊買去一部分。當大未來畫廊把作品的照片給吳冠中看時,吳冠中非常激動,無須尋找簽名,立即感到確乎是那顆火熱的心臟在跳動。 這就是自己的恩師吳大羽的畫!
吳大羽《無題 NO.21》
52.7×37.4cm 布面油彩 約20世紀80年代
出版:1.《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藝術有限公司 臺北 臺灣(圖版,第119頁)2006年 2.《吳大羽作品集》P68,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年
來源:亞洲私人收藏
吳大羽的生平故事動人心魄,但寫到他的作品,我卻很難下筆。 我看了很多評論,從色彩的角度,從節奏的角度,從用色的層次,都可以說很多。
我想嘗試從直覺的角度來理解他。
《無題 NO.21》,猛一看 用 色, 有點像蒙德里安的感 覺, 藍 黃紅 白黑, 這是蒙德里安的經典用色,但是 在吳大羽這里是另外一個組合故事。
這幅畫中間很緊,很密,用色互相咬合,而且黑色居多,很結識。四角卻有比較多的留白。
我從中間的色塊中,似乎看到了虞姬和霸王,抱在一起,情緒激烈而又破碎,底部的紅色色塊,像一個詭譎的面具,看著故事的結局。
吳大羽《無題 NO.23》
51.6×37cm 布面油彩 約20世紀80年代
出版:1.《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藝術有限公司 臺北 臺灣(圖版,第89頁)2006年 2.《吳大羽作品集》P70,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年
來源:1.亞洲私人收藏
《無題 NO.23》用了白色作為主角,白色本是存在感低的顏色,但在這里卻成了絕對主角,因為下面還有數層底色,所以白色變得像紗一樣。醇厚的深普魯士藍,在白色的襯托下變得非常亮眼,對比強烈。但是這藍白之外,還有赭石,粉色,咖色的調和,又和諧起來。一些小面積的黑色,雖然小,卻像中國山水的點苔,提亮了畫面,穩住了陣腳。
康丁斯基說過:“色彩是直接感染靈魂的”。吳大羽對色彩的追求也是極致,他的色彩有力量感,有神秘感,有戲劇感。
這幅畫構圖很滿,處處是亮點,像一場高潮迭出的戲劇,每一處顏色和筆觸都可以欣賞許久,但那幾個白色和黑色顏料畫下的×,卻讓人無法忽視。吳大羽在自己的作品中,畫下代表否定的×,是什么心情?
吳大羽《無題 NO.16(京采)》
54.5×39.5cm 布面油彩 約20世紀80年代
出版:1.《吳大羽》,第59頁,大未來畫廊,2006年 2.《大未來·文化主體性的新東方美學》,第76頁,大未來畫廊,2007年 3.《吳大羽作品集》,第63頁,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年
《無題 NO.16(京采)》能看出一些林風眠的影子,或許是和林風眠一起受到畢加索的結構主義表現方法。
這件作品中含有大量的三角形,以不同的姿態堆疊組合在一起。也有不少眼睛的形狀,看起來非常有畢加索那味兒,但畫面的配色,組合,構圖,又是典型的吳大羽。
畫面最吸引人的莫過于這一抹抹的綠色,像是暗夜里幽幽透出的光,整個作品有種夜幕下的戲劇感,令我想起上海圣誕午夜空無一人的街頭,霓虹燈閃爍,熱鬧又寂寞。
吳大羽《無題 NO.36(綠菊)》
77×53cm 布面油彩 約20世紀80年代
出版:1.《吳大羽畫展》,歷史博物館,臺北,2001年3月,第93頁 2.《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臺北,2006年,第138頁 3.《吳大羽作品集》,P83,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年
展覽:1.“吳大羽畫展”,2001年3月9日至4月8日,歷史博物館,臺北 2.“吳大羽個展”,2007年11月17日至12月30日,大未來畫廊,北京
晉陶淵明獨愛菊,我想他愛的應該是白菊和綠菊。黃菊太熱鬧,金燦燦,捧一束黃菊悠然見南山總有點違和,更符合黃巢的詩,我花開后百花殺,滿城盡帶黃金甲。
吳大羽雖自嘲“我不如淵明”,但他卻相當理解淵明。他畫的,就是綠菊。這綠菊開的飽滿燦爛,用白色打底,整個花朵都在熠熠發光。
這未嘗不是吳大羽心境自況,雖然綠菊背景模糊,依稀可分辨為巖石枯木,并非沃壤,但不妨礙它自由自在,美得耀眼燦爛。
吳大羽《無題 NO.37(粉墨春秋)》
76×53cm 布面油彩 約20世紀80年代
出版:1.《吳大羽畫展》,國立歷史博物館,臺北,臺灣,(圖版(局部)),第113頁,2001年 2.《吳大羽》大未來畫廊藝術有限公司,臺北,臺灣,圖版,第123頁,2006年 3.《吳大羽作品集》,P84,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年
展覽:2001年3月9日-4月8日,吳大羽畫展,國立歷史博物館,臺北,臺灣
《無題 NO.37》也是視覺重心在畫幅中間,用黑色和白色,作為最醒目的所在,夾雜藍色的色塊好像藏區的天空一樣湛藍。素凈的顏色卻制造出最濃烈的視覺效果。而周圍的畫幅則像宇宙大爆炸一樣,從漫漫黑夜中生發出五彩的世界。
吳大羽一生清貧,作畫條件本就不好,許多作品又遭戰亂抄家而損毀,造成他的存世作品數量極少,布面油畫僅150余件,紙本蠟彩2000余件。而其中大幅畫作更是稀少,對他來說,成本最低,最方便的方式,大概就是畫巴掌大的蠟彩。因此,吳大羽的油畫作品罕現市場,明軒此次一間屋專場一次推出五件,可以說是吳大羽藏家的盛宴。
作為中國第一代抽象表現繪畫的開拓者和代表人物,吳大羽的命運令人唏噓。即便我們可以用“畫壇隱士、為自由而畫畫”理想化地去描述他,但我相信,沒有人不希望自己的藝術被人認可,沒有人不想要自己的堅持被人理解。
但他生前未曾等到這一刻。
直至上世紀90年代中期,臺灣大未來畫廊發掘整理出他的作品,整個藝術界才知道吳大羽晚年仍有大量創作,并且是與大時代主旋律完全背道而馳的抽象繪畫。
如今,更多的人知道吳大羽,并喜歡吳大羽,他的作品也在拍場一畫難求,價格攀升到千萬以上(雖然和他的學生還差得很遠)。
這一切,吳大羽都看不到了。在藝術這條道路上,走的太超前的藝術家,總會過的很苦。而理解他的人們,也總是來得太遲。
今年是吳大羽誕辰一百二十周年,屬于他的榮光,雖遲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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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日程
上海明軒十周年慶典
一間屋
拍賣:4月27日
預展:4月25- 26日
地點:上海龍之夢大酒店6樓龍宴會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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