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葉東杭 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

有一年，“實習律師的實習期可能會延長”的消息在網上掀起討論的熱潮，我有感而發，寫了一篇文章《》。

事實上，所謂實習期延長的爭議，究其根本并不在于實習期要不要延長一年，而在于傳統“傳幫帶”的新律師入行制度是否需要繼續延續。

律師行業要不要搞“師徒制”？不同人基于不同角度，有著不同的看法。恰逢教師節臨近，關于這個問題，我想通過分享自己的故事，表達一下自己的想法。

在我尚年輕的人生里，有許多人影響著我，而在我的律師生涯里，有三位長輩對我的影響格外深遠，這三位分別是我念法學院時的院長，我在實習律師期間帶我辦案的律師，以及我申請執業后跟隨的律師。

念法學院時（2014-2018年）的院長 出身警隊，一直受包括我在內的眾多法學院學生崇拜。當時母校還沒有法學院，只有法律學系，大多數同學稱呼她為“系主任”

我念書時特別想考警隊，她知道以后，時常勉勵我。那時我年輕氣盛，血氣方剛，說話做事也不怎么過大腦，時常做出被喊到系部辦公室談話（甚至被校長找談話）的事情。（用老師的原話就是“如果學校或者法學院里頭出了什么事，第一個擔心的就是會不會是東杭在惹事”）

即使我給她增添了許多麻煩，她仍一如既往地關心我。造化使然，畢業以后我并未成為警察，而是進入律師行業，而我還是經常與師兄師姐們去拜訪她，匯報近期的工作情況，她也總會耐心地聆聽，給出工作甚至是生活上的建議。

事實上，她對每一位法學院的學生都倍加關懷。2021年6月，新冠疫情肆虐，為保障師生健康，母校臨時封閉管控。她擔任疫情處置工作專班思政組組長，跟進協調校內外疫情防控的各項工作，在艱難時期里擔當重任。封閉的期間里，學生的身體健康、心理健康是她最關心的事情。

后來，有一次相聚，她說我參加工作了，尤其是來了廣州以后，行事變得穩重許多。再后來，有一次，她同家人提起我，說“東杭是我引以為傲的學生”。每當想到這里，我心中都充滿著感激。

后來的我越走越遠，工作也逐漸忙碌，與她的聯系也變少了，但每次與她聯絡，都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如同能在繁盛熱鬧的世界里，尋求到安寧的一隅。

人們總說，“律師們總會在許多方面，受到第一個帶教律師的影響”，我時常惦念起這句話，對我來說這是非常真實的寫照。而這第二位“老師”，便是我實習律師期間（2018-2019年）的帶教律師。

律師到底應該是怎樣的，律師應該如何辦案？恐怕不同律師，會展現出不同的風采，給出不同的答案。

他總能給客戶一種沉穩的感覺，能夠處理好客戶眼中焦急的事務，一切客戶無法理解、晦澀難懂的疑問，都能被他通俗地解答，并給出解決方案。

他曾對我說：“律師最重要的是辦案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要‘晚上能睡得著’，無論何時想起過往的工作，都問心無愧。”

他曾對我說：“一份試卷也許你做不到滿分，做不到80-90分，只能做到60-70分，那我們也要去做，只要有可能產生影響，我們就要去努力。”

他曾對我說：“東杭，我只是小城市里的小律師，辦案中我想的許多事情未必是全面的，所以你在辦案時，不要受我的思維局限，要爭取更新的思路”。

他曾對我說：“辦案不能想當然，你只有充分了解了案情，充分掌握了與此有關的法律規范，你才能夠跟法官、跟對方律師在同一頻道上對話。”

他 也 教導我，職業生涯切勿求快，而應求穩，不應急功近利，而應好好學習 本領，只有有了扎實的功底，才能在工作中取得成就。

如今的我來到了廣州，結識 了許多 有名的律師，他們在各自的領域都綻放著不同的光彩。或許 我的這位帶教律師未必是 傳統認知中的那種“ 大律師”， 但卻是我向往成為的律師。 他 雖 然不怎么 宣傳自己 ，也不如 大律師一樣 “廣為人知 ”，但是在自 己的圈 子里他可謂有口皆碑。 如果說律師的成功有很多種，那么這一 種成功是我最為向往的。

實習期結束，在申請律師執業的時候，我便離開實習律師時期所在的律所，進入另外一家律所執業，也遇到了新的老師，第三位“老師”。他對我有深厚的知遇之恩，沒有嫌棄我并不優越的學歷背景， 一直以來如同兄長般待 我，支持我承接和辦理案件、寫作、辦公眾號以及其他的工作和事務。

那時候寫公眾號在小城市的律師圈還是件新奇的事情，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清楚寫公眾號文章到底能給我帶來什么，因為那時根本沒有想過會有當事人看了我的文章以后來委托我辦案子，只是不停地寫，有時候寫時評，有些時候寫專業文章，只求盡敘心中事，不求功與名。

我是一 個容易沖動，腦子時常會有奇怪想法的人，因此時不時會給辦案或在宣傳的 問題上增添許多麻煩，每念及此，都讓如今的我感覺慚愧。但他并未因此對我有過多責難，仍然一如既往地支持我在工作中尋找適合自己的道路。

他時常跟我討論刑事律師的價值和意義，引領我對職業和行業產生更多的思考。他對我的辦案要求也十分嚴格，當時法律科技盛行，我也曾因偷懶擅自用于摘錄刑事卷宗，他批評我說，刑事案件的摘卷閱卷，來不得半點偷懶，只有親自用鍵盤敲出摘卷筆錄，才能使得筆錄中的情形真正為我們所掌握，而非只是形成形式上的筆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對專業刑事律師的所有設想，都來源于他的形象。

后來，因為際遇，我離開了團隊，成為一名獨立律師，獨自在尚不明朗的律師行業摸爬滾打。將行之日，他對我說，團隊就像是娘家，遇到過不去的困難，大家還一起共同面對。

在獨立后的辦案工作中，先前跟隨他所學到的技能、領悟到的道理總是能讓我從容應對工作內外的困難，使我受益至今。

而 當年在團隊使用的筆記本，今日還保存著。 過去數年里，辦公室 幾經更迭，部分當年的物品遺憾遺失，但那本筆記本我仍妥善留念。有時翻看起過往的文字，時常會想，若他知道我如今仍頑強地在律師行業掙扎生存，是否會因我而有一些驕傲。

執業以來，我接觸了許多人，也與更多的年輕律師有所接觸，有時候會聽他們抱怨帶教律師的種種不是，我嘴上不說，但心里總會下意識為帶教律師辯護，批評年輕律師們的浮躁。 《 了不起的蓋茨比》中有這樣一句話，當你 想批評任何人的時候，你 就記住，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人，都擁有那些優越的條件。 我想，并不是 我們年輕人不懂得尊重師長，而是我自己太過幸運，每每進入新的人生階段，都能與德才兼備的引路人相遇。

工作漸忙，我對工作之外的事物關注有所減少，但我內心其實一直都盼望著，有朝一日能夠成長為更高大的樹木，期待著有一天能聽到他們的贊許。 如果說我能有幸在未來取得任何成就，那定然離不開這三位恩師對我的影響。我不求成為聞名都市 內外的大律師，但求無愧于他們 曾經對我的教誨 。

今天，我也成為四位律師助理的“師父”，帶領他們在刑事案件的世界里遨游馳騁。每次看到這些年輕的面孔，我都在想，作為領路人，我到底要為他們展現怎樣的律師行業？我要為他們開啟怎樣的職業生涯？我希望他們受我怎樣的影響？每念于此，內心都惶恐不已，擔心自己不能像三位恩師一樣光明磊落，用寬闊的胸懷和肩膀，擔起后來者前進的道路。

[完]

葉東杭

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 合伙人律師

葉東杭律師系廣東金橋百信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律師、金橋百信刑事法律事務部副秘書長，高校法學院證據法學課程校外導師，曾在華南農業大學、廣東技術師范大學、韶關學院、廣州新華學院等多家高校舉辦法律講座。 從業期間，葉東杭律師主攻信息網絡犯罪、經濟犯罪、性犯罪辯護，曾在經辦的多個案件中取得不起訴無強制措施釋放（無罪）、緩刑、勝訴、二審改判勝訴等成果及偵查階段取保候審、不批捕取保候審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