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7月19日,內地歌手刀郎推出了新專輯《山歌廖哉》,其中的一首新歌《羅剎海市》迅速席卷大江南北,引發熱議。
截止到我寫這篇文案時,有人說《羅剎海市》的全球播放量已經突破了100億,有人說《羅剎海市》打破了2017年西班牙神曲《Despacito》55億次播放的吉尼斯紀錄。
我沒有找到這些數據的來源,但8月1日,吉尼斯紀錄官方微博回應稱「沒收到申請,也沒破吉尼斯紀錄。
另外《Despacito》這首歌在youtube上的播放記錄是67億次,而這項記錄已經于2021年被《Baby Shark》這首兒歌的83億次播放打破了」。
不過,不可否認的一點是《羅剎海市》造成的轟動,絕對是現象級的。截止到8月9日,抖音上僅《羅剎海市》詞條的播放量就超過了84.9億次。
網友們甚至將刀郎比作樂壇魯迅,將《羅剎海市》稱為「當代紅樓夢」。刀郎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沉寂多年后,他何以一鳴驚人?《羅剎海市》又為何會引發輿論海嘯呢?今天我們來聊聊這背后的故事。
羅剎海市
「羅剎海市」原本是清代小說家蒲松齡的一篇短篇小說。大羅剎國和海市龍宮分別是小說中的兩個地名。
小說的主人公叫馬驥,是一位貌比潘安、風流倜儻的美少年。有一次,馬驥出海做生意,被颶風刮到了大羅剎國。
這個國度以丑為美、顛倒黑白,越是丑陋的人就越是富貴,越是猙獰的人就越被夸贊。馬驥因為長相俊美,就被羅剎國的人當成了吃人的妖怪。
后來機緣巧合之下,馬驥拜見了一位羅剎國的大臣,大臣很欣賞馬驥的音樂才華,想把馬驥介紹給國王,但奈何馬驥長得實在是太驚人了,大臣怕嚇到國王,于是猶豫不決。
馬驥靈機一動,在臉上涂起了煤灰,把自己弄得和羅剎國人一樣丑,果然很快得到了羅剎國權貴的賞識,加官進爵。
但不久后,羅剎國人又發現馬驥的「丑」是裝出來的,便集體排擠他。馬驥忍受不了這顛倒是非的環境,也不屑與這些人為伍,便辭官又去了海市龍宮。
「海市龍宮」取的是「海市蜃樓」之意,暗指那是一個虛無縹緲的理想化世界。在海市,馬驥得到了龍王的賞識,龍王還把女兒嫁給了他。
按理說,馬驥本可在海市逍遙一生,但他最終卻因為思念家鄉,辭別了龍女,回到了現實。
蒲松齡通過對馬驥在大羅剎國和海市龍宮生活的描述,表達了他對現實社會的不滿和對理想世界的追求。
刀郎《羅剎海市》這首歌的歌詞,就改編自蒲松齡的這篇同名短篇小說。網上有很多對《羅剎海市》歌詞的逐字解讀,這里就不贅述了,我們只拎幾句精華出來分析一下。
第一句「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蒲松齡《羅剎海市》的原文中說,大羅剎國「西去二萬六千里有中國」。
而刀郎故意用了反向的「向東兩萬六千里」,巧妙地避開了「中國」二字。
「過七沖越焦海三寸的黃泥地」,意思是說,歷盡千辛萬苦來到的這個地方竟然是個「三寸黃泥地」。所謂「黃泥地」就是充滿糞便的污穢之所。
「只為那有一條一丘河」,一丘河就是一丘之貉。往小了說,刀郎這是在暗諷娛樂圈的烏煙瘴氣,往大了說,可以認為他指得是整個社會。
「河水流過茍茍營」,茍茍營就是「狗茍蠅營」,指的是那些不顧廉恥,只為斂財牟利的臟東西。
「茍茍營當家的叉桿兒喚作馬戶」,叉桿兒其實是舊社會妓院老板的代稱。「叉桿兒喚作馬戶」,馬戶合起來就是一個「驢」字。
很多網友都說,這里刀郎是在暗罵楊坤,因為楊坤曾多次被調侃臉太長。
但下一句刀郎又說了「十里花場有渾名,她兩耳傍肩三孔鼻」,這里的「她」是女字旁她,又有網友說,刀郎暗諷的其實是那英,因為那英一貫敢說敢做、口無遮攔。
「三孔鼻」疑似是說那英的嘴巴就是用來出氣用的。
下一句就更有意思了「未曾開言先轉腚」,這讓很多人想到了紅極一時的音樂類選秀節目《中國好聲音》。
有時候選手剛一開嗓,還沒怎么唱,導師就轉身了,不少人懷疑《好聲音》存在黑幕。而那英、汪峰、楊坤又都曾經是《好聲音》的導師。
還有一句「勾欄從來扮高雅 自古公公好威名」,讓網友們想到了留著長發,無論走到哪都搖扇子,裝扮地像個文人墨客的高曉松。
有人說,刀郎的這首《羅剎海市》一個臟字都沒有,卻把十幾年前打壓過他的那英、汪峰、楊坤、高曉松罵了個遍。
刀郎和這四個人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過節?又是否真的如網友們所說,刀郎當年突然銷聲匿跡是被這四人聯手封殺了呢?故事還要從刀郎的成名之路開始說起。
一夜爆紅
刀郎原名「羅林」,1971年,出生于四川省資中縣羅泉鎮,他的名字其實是父母姓氏的結合。羅林的父母都是縣文工團的職工,從小他就在藝術氛圍的熏陶下長大。
12歲那年,文工團的電子琴壞了,羅父帶著兒子一起去修理。修好后,小羅林,即興玩了起來,沒學過任何樂理知識的他,竟然彈出了簡單和弦。
父親注意到了兒子的音樂天賦,于是省吃儉用,給羅林買了一臺300多元的電子琴,此后,羅林就整日沉浸在黑白琴鍵的世界中。
羅林還曾經有一個年長他5歲的哥哥,而哥哥的意外離世也成了他畢生無法走出的傷痛。小時候,由于父母工作繁忙,羅林常常被交給哥哥照顧。
調皮的小羅林沒少挨哥哥的揍,但同時哥哥又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羅林。有一次,羅林惹上了社會上的痞子,在學校門口被打得滿地打滾。
羅林回到家里,向哥哥告狀,哥哥提起鋼管就把那群人教訓了一頓。
1986年,哥哥20歲時,興高采烈地回到家,告訴羅林,自己談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
羅林因為聽說那個女孩曾經談過其他男友,便故意挑釁地對哥哥說「你戴了個綠帽子!」兄弟倆就這樣扭打在了一起。
這一幕正好被剛回家的母親看到了,母親以為大兒子欺負小兒子,就狠狠地訓斥了哥哥。一氣之下,哥哥奪門而出。
沒想到,這一走就再也沒回來。離家一個星期之后,哥哥不幸遭遇車禍,當場去世。
羅家瞬間天崩地裂,媽媽成日將自己關在屋里,大門卻敞開著,她交代羅林不要鎖門,因為哥哥出門時沒帶鑰匙。
羅林更是悔不當初,他覺得是自己害死了哥哥。次年,16歲的羅林從高中輟學,問父母要了10塊錢,走上了追尋音樂夢想的道路。
多年后,羅林因為懷念哥哥,創作了歌曲《流浪生死的孩子》。
離家后,羅林來到了四川省內江市,白天在一家歌舞廳當服務員,晚上跟那里的鍵盤手學習鍵盤樂器。很快,羅林在音樂方面就能獨當一面了。
他和幾個朋友組建了一個樂隊,取名「手術刀」,希望自己所創作的音樂能像手術刀一樣解剖社會。
1990年,19歲的羅林在酒吧演出時,認識了漂亮的舞蹈演員楊娜。楊娜比羅林大5歲,之前還有過一段失敗的婚姻,但羅林毫不介意。
他對楊娜展開了狂熱的追求,并不顧父母的反對,與楊娜走進了婚姻的殿堂。
1991年,羅林和楊娜的女兒出生了,然而僅40天后,楊娜就留下了一張紙條,離開了羅林。紙條上寫著「你給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原來年輕氣盛的羅林不想把音樂當成賺錢的工具,所以他和楊娜的生活一直過得很清,妻子離開后,羅林傷心欲絕,甚至還寫下了歌曲《孩子他媽》。
里面有一句歌詞是「我說孩子她媽 你聽我說句話吧 那一次你走了我真的好害怕 我流著淚啊你知道嗎 其實你回來就好啦」。不過,羅林的哀求并沒能換回楊娜的回心轉意。
1993年,22歲的羅林帶著女兒輾轉來到海南。在那里,他邂逅了第二任妻子朱梅,從此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朱梅來自新疆,也是個歌手,與羅林惺惺相惜。初見時,朱梅只是覺得好奇,這個男人這么年輕,怎么就有孩子了。
一開始,兩人只是討論音樂,后來日久生情。大約2年后,羅林與朱梅攜手,再次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婚后不久,他們就又生了一個女兒,小家庭逐漸幸福圓滿。
1995年,羅林跟隨妻子前往新疆采風。
見識了當地熱情如火的麥西熱甫、幽默風趣的納孜爾庫姆,聽到了悠揚婉轉的「拉克」與激情高亢的「刀郎人」歌聲,這才找到自己內心最想要的聲音。
刀郎人其實是西域的一個少數民族部落,正統的發音應該是「多郎」。羅林在新疆扎下根來,成立了「西北音樂工作室」,也給自己起了一個藝名「刀郎」。
1999年,羅林與新疆德威龍文化傳播公司合作,制作了MTV《原創第一擊》。不過,畫面質感差強人意。
2000年,德威龍又發行了專輯《大漠情歌》,里面收錄了黃燦、羅林等歌手的新疆民歌翻唱。
2003年,《西域情歌》橫空出世,羅林第一次使用了「刀郎」這個藝名。《西域情歌》這張專輯雖然依然是多位歌手的民歌翻唱合輯,但在新疆居然賣出了30萬張的銷量。
刀郎唱的《吐魯番的葡萄熟了》、《花兒為什么這樣紅》,傳遍了新疆的大街小巷。那一年,刀郎在新疆紅了。
2004年,德威龍趁熱打鐵,為刀郎推出了首張個人專輯《2002年的第一場雪》 。接下來發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刀郎憑借低沉沙啞、飽經滄桑的歌喉,和畫面感極強的歌詞,迅速火了起來。
《2002年的第一場雪》《情人》《沖動的懲罰》成為了當年勢不可擋的流行曲,熱度一度超過了林俊杰的《江南》、周杰倫的《七里香》。
刀郎的這張專輯在全國范圍內遭到了瘋搶,在沒有做任何宣傳的情況下,就賣出了270萬張。有人估算,如果加上盜版,銷量起碼在1000萬張以上。
這是個什么概念呢?那一年,天王周杰倫的新專輯《七里香》,發行首月的銷量是260萬張,而在《七里香》之前,周杰倫早已家喻戶曉。
可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被瘋狂傳唱的時候,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他長什么樣子。
當時,在全國各個城市,你穿過任何一條鬧市街區的馬路,至少能聽到三四家店在用磁帶公放《2002年的第一場雪》。
有人將那時的刀郎戲稱為「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還有人說「2002年的第一場雪是2004年最稀里糊涂的一場雪」。
就連刀郎本人都在《魯豫有約》的采訪中都說,他其實挺能理解為什么會有很多人不喜歡他的歌的。當年,刀郎工作室的對面是新疆展覽中心。
每天一大早,對面就會有辦公室,用大喇叭循環播放他的專輯。連聽一兩個月后,刀郎自己都聽煩了。不知道這算不算最高級別的凡爾賽了。
2004年7月,張藝謀邀請刀郎為《十面埋伏》的首映禮獻唱,同臺的還有劉德華、韓紅、金城武等人。此后,刀郎的真容才開始為大眾所知。
在那個神仙打架的年代,野路子出身的刀郎,創造了無法復制的輝煌。不過,伴隨名氣而來的還有褒貶不一的爭議。
褒貶不一
2004年9月,《搜狐娛樂》的一位記者問劉歡是如何看待刀郎的走紅的?
劉歡說「刀郎是以一種很獨特的方式出現的,而且以前還沒有人這樣做過,我只了解這么多。我想如果他的歌有人喜歡,那么他就有他存在的價值,我認為我們不應該過多的去評價他。」
這可能是當年內地主流音樂圈對刀郎對溫和的評價了。
根據《三聯生活周刊》2004年10月的報道,刀郎在《十面埋伏》的首映禮上首次亮相后,汪峰評論說「刀郎的成功全是拜媒體所賜,如果沒有惡炒,他根本不會有如今的虛假繁榮。
無論專業、創作實力,還是作品本身,他的歌都很普通,與羅大佑、崔健那些經典之作有著天壤之別。大家這樣去捧他,實在讓人感到悲哀。」
楊坤更是直接,當被記者問道怎么看刀郎時,他反問記者「他有音樂嗎?你認為他那是音樂嗎?」
樂評人郝舫甚至將刀郎的歌概括為「從生理上討厭」。郝舫說,「你給我十萬塊我也不寫這種歌。
如果我在飯館里聽到《2002年的第一場雪》,我會要求老板關小一點,怪腔怪調的。」
高曉松當時的態度算是比較中立的了。他認為刀郎在商業上的成功使得唱片界的大多數從業者處于無比難堪的位置,因為刀郎并非科班出身,可唱片賣得卻比任何一個學院派都好。
高曉松把這種現象總結為「士大夫階層」的失敗,他說,刀郎代表的是勞動人民的血肉筋脈,而把持中國唱片業核心的卻是知識分子。
知識分子排擠那些非大學出身的人,我們企圖以精良的制作引導大眾,但刀郎的成功恰恰證明了這種引領的失敗。
他繞過了老中醫,直接看了病。從社會意義上講,刀郎不經過所謂僵化的體制,直接以「街頭行吟」的方式獲得了成功,這也是好事情。
雖然高曉松肯定了刀郎的社會價值,但對刀郎的音樂卻不認同。在一檔音樂選秀節目上作評委時,高曉松表示,如果選手唱的是刀郎的歌,他是很難讓選手過關的。
他會問選手「你為什么要唱歌?如果是撫慰心靈,那么唱這樣的歌,心靈也就這樣了。」高曉松說,他不認為唱刀郎歌的選手,會是個好歌手。
最近,刀郎再次爆火后,很多媒體將他曾經的銷聲匿跡歸結為「彼時北京音樂圈的聯合封殺」。
刀粉們甚至把當年領頭「圍剿」刀郎的那英、汪峰、楊坤、高曉松稱為「四大惡人」。
刀郎當時不受學院派音樂圈待見是不爭的事實,但我在收集資料時驚訝地發現,很多所謂「四大惡人」詆毀刀郎話和視頻都是以訛傳訛、斷章取義。
比如那英的那句「聽刀郎歌的都是農民」,還有刀郎在采訪中說的那句「我又斗不過他們」,連在一起,一個草根歌手被樂壇大咖打壓到不得不得退隱江湖的故事就出來了。
可事實上,刀郎的那句「我又斗不過他們」并不是對那英說的。當年刀郎火了之后,很多演唱會的主辦方會以他的噱頭來賣票,票賣光之后再來邀請他。
如果邀請失敗,就稱「刀郎無故缺席」欺騙觀眾,把責任推到沒有后臺和背景的刀郎身上。還有一些演唱會,明明是「拼盤演出」,主辦方卻打出了「刀郎演唱會」的旗號。
演出結束后,媒體以整版整版地報道說,刀郎演唱會縮水,耍大牌。那句「我又斗不過他們」中的「他們」實際上指的是演唱會的主辦方。
至于那英的那句「聽刀郎歌的都是農民」,究其源頭,是在2010年音樂風云榜十年盛典上,刀郎被提名了「(內地)十年最具影響力人物」之一。
但作為評委會主席的那英,卻以刀郎的歌不具備審美性為由,寧可讓「十大最具影響力人物」的名額空缺一個,也沒讓刀郎入選。
隨后,就有媒體稱「那英表示去KTV里點刀郎歌的都是農民」。但根據2010年3月21日《錢江晚報》的報道,當時組委會已極力辟謠,說那英沒那個意思。
當時,媒體公布出來的視頻顯示,那英確實說過「如果奧運會開幕式,讓我們等著看劉歡還是刀郎,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劉歡」這樣的話。
但并沒有說如今網絡盛傳的什么「聽刀郎歌的都是農民」、「如果刀郎上春晚,我就砸電視」這類言論。
如今刀郎再次爆火后,還有網友調侃那英說,不看銷量難道看庫存嗎?
當年還有媒體問刀郎,是如何看待那英的「農民論」的,刀郎反問記者說「你親耳聽到那英說這話了嗎?」記者說沒有,刀郎接著表示「所以,這就是空穴來風嘛」。
由此也可以看出,刀郎的不爭和大度。
另外,最近這樣一段視頻還被瘋狂傳播,看了視頻的網友們都說,楊坤曾經罵刀郎的歌沒有品質的,讓中國流行音樂倒退了15年。
楊坤曾經確實不怎么看得起刀郎,但他的這段話,卻不是針對刀郎說的。
2007年10月,中國音樂家協會突然發起了「抵制網絡歌曲惡俗之風」的會議,與會人員表示,要在十七大召開之際,凈化網絡環境。
會上,刀郎的歌曲《沖動的懲罰》,被點名批評。和這首歌一起被批評的還有《我愛人民幣》、《老鼠愛大米》、《狼愛上羊》等廣為傳唱的網絡流行歌。
楊坤的那句「讓中國流行音樂倒退了15年」指的是這些歌,而非刀郎一人。
也許在那些正統學術派眼中,刀郎的有些歌確實是有點太露骨了。
他的《沖動的懲罰》表達的是「一個男人因酒后失控引發的悔恨」,歌詞中有一段是「那夜我喝醉了拉著你的手 胡亂的說話
只顧著自己心中壓抑的想法 狂亂的表達 忘記了你當時會有怎樣的反應 我錯誤的感覺到你也沒有生氣」。
可想而知,在老學究眼中,這歌詞就只能用3個字來概括了「要不得、要不得」啊。
相比于北京音樂圈的抵觸,港臺流行音樂圈倒是對刀郎青睞有加。香港樂壇教父譚詠麟專程飛到新疆,請刀郎為他寫歌。
因為等不及,他先用粵語翻唱了刀郎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并將翻唱的歌曲取名《講不出的告別》。
后來,刀郎作詞作曲寫出了《披著羊皮的狼》,送給了譚詠麟,這首歌被譚詠麟唱火了15年。劉德華也曾向刀郎約歌,認為刀郎歌曲里的那種簡單直接的旋律更適合他們。
臺灣樂壇教父羅大佑在采訪中說,已經很久不聽流行歌曲了。
但當主持人提到刀郎的名字時,羅大佑卻說,他會聽刀郎的歌,還說刀郎的嗓子就是天生唱歌的嗓子,可以把歌唱得像講話一樣,但旋律還在。
2005年,印尼大海嘯過后,香港演藝界號召兩岸三地200余名藝人發起了《愛心無國界演藝界大匯演》籌款活動。
刀郎接到邀請后,連夜創作了公益歌曲《愛是你我》。這首歌在7年后,被小沈陽夫婦唱火了,并于2012年獲得了中宣部第十二屆「五個一工程獎」。
這是每個領域只能有一個獲獎作品的國家級獎項,而刀郎的歌曾兩次獲獎,另一個獲獎作品是2009年,他創作的公益歌曲《一家人》。
歌火了,按理說,刀郎應該是高興的,但一夜成名帶給他的卻是無盡的煩惱,因為他的生活徹底被改變了。
回歸平靜
刀郎曾經在采訪中說,為了夢想而奮斗的過程是很美好的,但當達到目標的那一瞬間,他的第一感覺卻是無趣和空虛。
再加上周圍嘈雜的聲音,讓他無法靜下心來創作。他也曾嘗試關掉手機、斷掉網線,不去理會外界的紛擾。
但朋友會時不時打電話來跟他說,「我今天因為你在網上跟誰誰吵了一架,他們竟然會這樣說你」。
有一次,刀郎自駕前往人煙稀少的甘肅定西躲清凈。但一下車,竟然在這個偏僻小城的報刊亭里,看到了報紙上一行醒目的大字:冷眼看刀郎。
刀郎覺得自己好像被人給扒光了,沒有一點自己的空間。回憶2004年走紅后的生活狀態,他只用了一個詞,「好可怕」。
大紅大紫從來都不是刀郎的夢想。他只想要有間不大不小的房子,和妻子、孩子們在一起,能吃飽穿暖,在此基礎上,努力做個二三線歌手就好。
很安全,有相對優渥的生活,可以做想做的事,也不用抵擋各種非議。
刀郎說「我希望我的作品能夠讓更多的人知道,但真的不希望我這個人被大家都知道。」
也許是性格使然,也許是始終無法融入音樂界的「士大夫階層」。
2006年之后,刀郎開始逐漸淡出公眾視野,雖然還是發行了幾張專輯,但演唱會的數量肉眼可見的減少,也不再接受媒體的采訪。
2010年,蟄伏了4年后的刀郎登上了《魯豫有約》。他在節目中自曝,有一段時間,患上了「演出恐懼癥」,一知道該演出了,會提前好幾個月開始緊張。
是最近,他才克服了心理上的這種恐懼。刀郎還自嘲,為上《魯豫有約》節目,他心理建設了足足4年。
2011年,刀郎又登上了央視《文化視點》的舞臺。節目中,主持人問刀郎,為什么你在最火的時候,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刀郎說,性格使然吧,還有就是對成功的期許太高,對成名的準備不足。
2011年至2012年間,刀郎在上海、北京、烏魯木齊、香港、加拿大多倫多、美國舊金山等地,舉行了全球巡回演唱會。
演唱會的主題是《謝謝你》,同時,《謝謝你》也是刀郎為粉絲寫的一首歌。多年來,是粉絲支撐他一路走了過來。
演唱會上,刀郎數次潸然落淚,「謝謝你,你摟著我的傷痛抱著我受傷的心,在迷亂塵世中從來未曾說放棄」。
然而,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巡回演唱會結束后,刀郎再次消失在了臺前,這次一走就是10年。
但在接下來的10年里,刀郎并沒有放棄他的音樂夢想,他只是回歸了平靜,安心創作。
韓紅曾在一次采訪中,神預言說「我相信刀郎還會火」。
果然,2023年,刀郎再次一鳴驚人。
再創奇跡
2020年8月,有網友曝光了一組刀郎近照。雖然人有點發福,但氣色看上去很不錯。
一個月后,刀郎推出了新專輯《彈詞話本》,一如既往地沒有做任何宣傳。
2020年11月,刀郎又以本名羅林推出了新專輯《如是我聞》,共12曲。其作詞出自鳩摩羅什譯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作曲、編曲、演唱皆為羅林。
2021年,50歲的刀郎發行了新專輯《世間的每個人》,只是與巔峰時期比,反響寥寥。
直到2023年7月19日,「羅剎國向東兩萬六千里」響起,不需宣發的榜單第一又回來了。
短時間內,這首歌成了社交媒體流量增長的法寶,各種版本的翻唱層出不窮,儼然成了一場網絡狂歡。
與此同時,那英、汪峰、楊坤、高曉松的社交媒體評論區也徹底淪陷了。那英的抖音號有198萬粉絲,可置頂視頻的留言量竟然達到了914萬,其中有一大半都在罵那英。
有網友說「音樂本來就是大眾接受就好,并不是所謂的高雅就一定有人愛的,懂嗎?」還有網友說「現在是不是還是不能看銷量,而要看庫存?」
也有看熱鬧的人說「第一次來看那英的抖音號居然是為了看評論」。
8月初,網絡上開始盛傳一張那英在微博上回應網暴事件的圖片。開頭第一句是「我不善言辭,自從開微博以來沒發表過什么長篇大論,這是第一次。」
但是注意了朋友們,這篇回應文其實是那英2019年10月17日發布的,根本就不是針對此次事件。是別有用心的網友把那英幾年前的回應文拉了出來,重新炒作罷了。
倒是汪峰在8月2日,錄制了一支視頻專門回應了對刀郎新專輯的看法。視頻開頭,汪峰就表示,「任何音樂,它只是音樂,而不是是非、不是道德審判。」
他聲稱,在記憶中,他從來沒有對刀郎有過任何的偏見,自己一向對于做音樂的人不是這種態度。
他還說,有一次朋友給他看了一篇網文報道,文章第一句話就說汪峰畢業于中央戲劇學院。連他畢業的院校都能搞錯,后面的內容應該就不用看了。意思是,很多報道也是不真實的。
在視頻中,汪峰再三強調,他從來沒有看不起刀郎,還說,在他心里還沒有看不起的音樂人。
汪峰說,「20年間,刀郎似乎沒有做音樂之外的事情。只憑這一點,我對他就是尊重的。」
關于刀郎與京圈學院派之間的恩恩怨怨,也許每個人心中自有評斷,但說刀郎的新歌就是為了諷刺所謂的「四大惡人」,我覺得是有些看輕刀郎了。
樂評人鄧柯表示,刀郎花了這么長時間打磨出的新作品,卻被認為是在內涵誰,這對刀郎來說也是不公平的。如果刀郎是關心熱度的人,那么他當年就不會退出樂壇。
南大文學院的苗懷明教授稱,他更愿意將《羅剎海市》解讀為刀郎對社會丑惡現象的嘲諷,不是具體針對哪個人。
作為一個古代小說研究者,我支持刀郎的這種創新,很喜歡他的歌曲。
就像《羅剎海市》結尾所唱的那樣「那馬戶又鳥,是我們人類根本的問題。」看懂了歌詞,也看懂了社會。
刀郎用他獨特的方式激發了人們對社會現狀的反思,引起了人們的共鳴,這才是這首歌爆火的真正原因。
其實,除了羅剎海市,刀郎新專輯里還有很多好聽的歌。
汪峰說他最喜歡的一首是《未來的底片》,還從專業的角度分析了這首歌的旋律和合音。我是沒太聽懂啦,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聽聽汪峰的評析。
我個人比較喜歡的一首歌是《花妖》,歌詞的大意講述了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一個貧窮的青年和一個富家小姐相愛了,女孩的父親棒打鴛鴦,這對情侶后來雙雙殉情,并約定來世再相見。
閻王被他們的愛情所感動,決定幫他們一把,讓他們來世可以重逢。可閻王手底下的人,辦事不靠譜,安排了好幾次投胎竟然都沒能讓他們碰上。
這對苦命鴛鴦就這樣在時光的輪回中不斷錯過。《花妖》中有一段歌詞是
「我是那年輪上流浪的眼淚,你仍然能聞到風中的胭脂味。我若是將諾言刻在那江畔上,一江水冷月光滿城的汪洋。我在時間的樹下等了你很久,塵凡兒纏我謗我笑我白了頭」。
這哪是歌詞呀,這簡直就是詩好不好。如今還有誰敢說刀郎的歌難登大雅之堂?
中國音樂家協會副主席何沐陽曾將刀郎的創作分為了三個階段:創作《沖動的懲罰》時,刀郎是西域浪子;創作《2002年第一場雪》時,刀郎是旅人
創作《喀什葛爾的胡楊》時,刀郎是詩人。我想在這后面再加一句,如今經過了歲月的沉淀,洗盡鉛華的刀郎是個哲人。
20年前,刀郎生不逢時。彼時,華語音樂尚處于唱片工業時代,唱片公司有著自己體系、資源與標準。
行業話語權掌握在頭部歌手和制作人的手里。歌迷群體處于「割裂」的狀態:一部分人喜歡聽接地氣的音樂,另一部分人則覺得太直白的歌詞「難登大雅之堂」。
但今天發達的互聯網和成熟的網絡平臺,擊碎了音樂人和歌迷之間的壁壘。華語樂壇的發聲渠道和意見領袖都在下沉。
不同圈層受眾對于「好歌」都有自己的定義,每個人也都可以更容易地發聲,來支持自己喜歡的歌手。在今天這個嶄新的時代,相信這次刀郎會紅的長長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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