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開始，我看片喜歡找“根據真實改編”的故事，看書也有這個趨勢了。《完美》這本書是朱莉·梅茲一段背叛與重生的記憶，她對生活“原始又大膽”的描述很容易打動你，因為“真實最有力量”。

朱莉·梅茲在書里記錄了那段她曾以為美好、現在不堪回首的婚姻：她擁有令人崇拜的丈夫、聰明活潑的女兒、令人羨慕的大房子。丈夫猝死后，她成為年輕寡婦，生活掉進深淵。沒想到，她逐漸復原之際，才發現丈夫其實在婚內不斷出軌……

“他多么愛你”與“他一直有外遇”都是事實，該怎么面對？朱莉·梅茲用了決然的方式，主動聯系丈夫的外遇對象，把抽繭剝絲、脫胎換骨的心路歷程記錄下來。如張愛玲所說，“生活是一襲華美的袍子，上面爬滿了虱子”，她抖動這件華衣，讓滿地虱子無從遁形。

她寫出了女性在愛情與婚姻中的追求與迷茫，沉淪與堅強，痛苦與自省，寫出了人性的復雜和丑陋。她在自我覺醒和內心成長的過程中，尋找屬于自己的“完美”定義。

“完美”丈夫

這是令人羨慕的一家子。

朱莉是自由職業者，從事美術設計。亨利是作家、美食家，他正在寫一本書，主題是“Umami”，一個日本詞匯，通常指品嘗美食后的滿足感。他們有個可愛女兒麗莎。

他們居住在小鎮上，一個帶游泳池和花園的大房子，窗外是美麗的景觀。

亨利帥氣迷人，喜歡聚會，給大家烹飪。鄰居凱西和她丈夫斯蒂夫、女兒艾米和他們家來往密切。

過去三年中我和凱西幾乎每天都會去彼此家中。我們會彼此接對方的孩子回家，若有緊急情況，我們會幫助對方照顧孩子，我們會照顧彼此的孩子過夜。我們四個人一起吃晚飯。我們的房子幾乎都可互換。我會和我孩子最好的朋友的媽媽待上幾個小時，但實際上，我對她所知甚少。

一次，凱西參加他們的聚會，平靜地宣布“我要喝得爛醉如泥”。果然，2002年到來之際，凱西吐得翻江倒海。

六月，亨利忽然告訴朱莉，不想和凱西一家來往了，“她心胸狹窄，是我見過最古板的人” 。到了九月，在學校操場，凱西忽然哭了，為他們的疏遠而傷心。

2003年1月的一天，朱莉在家工作，亨利病了在家休息。朱莉在樓下的辦公區趕稿，還有一小時就到下午三點半，她要開車去學校接六歲半的女兒麗莎。

她接了個電話，聽到樓上巨響。亨利摔倒在地上，她立刻打急救電話、通知附近的好友，但亨利送院后救不回來了，醫生說是肺栓塞引起心臟驟停。

亨利猝死，紀念儀式上來了很多人，朱莉看到了尷尬一幕。

凱西正歇斯底里地哭著，她的頭和雙手貼在亨利沒有生命的軀體上，斯蒂夫淡漠地站在她身邊，有些不自在。她抬起頭時，她的臉通紅，淚流滿面，即便如我這個寡婦，也不會讓自己在公眾場合宣泄這樣的情緒。

朱莉在26歲遇見亨利，“亨利從不喜歡做細小的事情。所有事情——從他浪漫的求婚到他的宴會菜單——都采用一種宏大敘事。”她吃驚地發現，亨利的紀念儀式來了起碼四百人。

亨利的天賦使所有人都感到特別——一個笑話，一個故事或一道菜。我會想起亨利為他們呈上一道制作精美的菜肴時，他們臉上如癡如醉的神情。他用那種方式贏得了我，哪怕只是簡單的一道意大利面，但是呈遞在我面前時，就好像我是皇室成員。今天的紀念儀式不僅是與亨利的告別，也是和我的告別，和一個共同分享亨利烹飪和智力冒險的人的告別，和一個經常筋疲力盡又時常欣喜若狂的人的告別。

葬禮過后，寂寞鋪天蓋地襲來，朱莉很恐懼未來生活。房子變得太大了，“廚師助理”和“周末女主人”的角色結束了。

亨利雖然是個作家，但很少寫信給朱莉。他們一起度過的十五年里很少離別，亨利更喜歡打電話。現在朱莉感到遺憾，她只收過他幾封電子郵件，一些親手書寫的紙條、情人節寫給她的六行詩。

“亨利真帥！”我們結婚時我的朋友們紛紛稱贊，人們都說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感到自豪驕傲，在30歲時英俊帥氣看起來很重要。“嫁給亨利你真幸運，而且他那么愛你。”我也一直覺得自己幸運且被寵愛著，直到那本字典瞄準我向我猛地飛撲過來。

在一次劇烈的爭吵中，亨利向她丟過來一本沉重的《牛津詞典》，雖然沒有砸中她，但她感覺很受傷，事后亨利道歉。

黑暗降臨

托馬斯年輕英俊，在裝修新房子時曾租住他們閣樓；新房子裝修好了，他搬出去，他們依舊保持聯絡。

朱莉和他相差十六歲，他們相戀了。托馬斯的車停在朱莉家的車道上，小鎮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你開什么車，很難有什么秘密可言。他們的關系逐漸公開了。

現在新聞迅速傳播，知道的人遠不止最近幾個月了解我們情況的幾個朋友。反應并不都是善意的，有些人不知道托馬斯和我在此之前就是交往很久的朋友，他們認為托馬斯利用我的寡居生活占年長女人的便宜。還有人推測我們在亨利死之前就有私情。雖然托馬斯和我知道的不一樣，但是成為人們閑話議論的對象還是讓人難受。

2003年6月，朱莉和女兒麗莎去巴黎，度過她44歲生日。從巴黎回到家里，她發現冰箱有一碗凱西做的水果沙拉，還留了便條。

第二天，朱莉約了托馬斯見面，讓凱西幫忙照顧麗莎。這次見面，朱莉說依舊想念亨利，和托馬斯一起會有罪惡感，托馬斯說：“你不應該有罪惡感。”朱莉覺得腦子炸了一下。

托馬斯說，亨利告訴過他一些事，他曾以為朱莉是知道的，現在才發現朱莉一無所知，他建議朱莉去問問別人。

“托馬斯，我覺得我將要發現一些非常黑暗的東西，是嗎？”
“是的。”

殘酷真相

第二天，朱莉打電話給好朋友艾米麗，問艾米麗知不知道托馬斯提的女人是誰，艾米麗哭了起來。

“是凱西，”她說，她的聲音有些窒息了，“凱西和亨利有奸情，至少有兩年了。亨利死后的那天早上，我們在他電腦上發現了所有他們兩人的郵件。”

猶如晴天霹靂，朱莉第一個想法是：我必須去接我的孩子。

麗莎現在在一個和我死去的老公長期有染的女人家里，這個女人過去利用她自己的女兒獲取每日進入我家的便利，她巧妙不露痕跡地潛入我的生活，吃我的東西，在我的游泳池旁打扮，假裝成我的朋友。這個女人還在我的冰箱里留下一盤該死的水果沙拉。

朱莉想起，一次她去拜訪凱西的鄰居凱倫，凱倫說亨利經常去凱西家。她又想起，一次亨利和凱西講電話講了好久，表明這是一次重要的談話。朱莉后知后覺，原來丑陋的事情就發生在她眼皮底下。

現在我明白她的性格了，明白為什么我在她旁邊時總感到不舒服，我的某一部分從未信任過她，為什么我就不聽從自己的感受呢？她突然信奉宗教也說得通了——為她早已犯下的罪過提前贖罪。

朱莉接女兒，和凱西對質，凱西說抱歉，把責任推給亨利。過了幾天，凱西的丈夫斯蒂夫打電話給朱莉：“難道我們就不能私下解決嗎？看在孩子們的面子上？”

朱莉感到羞恥，她能想象未來的場景：他們在一個小鎮上，他們的家相距不到一千米，他們的女兒在同一所學校。

學校會有活動，鎮上有音樂會，在超市、藥店、干洗店、下午我給麗莎買餅干的小美食店，還有每逢星期六我們都會經過的大街上的玩具店——每次店主（全鎮孩子的老奶奶）都會過分熱情地招呼我們——都會碰面。
還有那些聚會。如果沒有人知道，他們就會繼續邀請凱西和斯蒂夫參加這些聚會，因為他們是我們社交圈子里的人。

亨利死后，朱莉把亨利的電腦給了好朋友馬修，馬修發現了亨利的秘密，怕朱莉承受不了，當時就隱藏了數據。在這半年里，馬修等幾個朋友緊守秘密，沒想到托馬斯泄露出去，朱莉不想再欺騙下去了。

流言跑得飛快，凱西在小鎮上很快被孤立了。斯蒂夫又去質問朱莉，說她復仇心重，不保守秘密；還說他會繼續和凱西一起，他的婚姻誓言是神圣的。凱西發來郵件，向朱莉道歉，但同時也表明了決心。

她告訴我，她決定去贏回她丈夫的愛和信任，她承諾將重新為她的丈夫和孩子做奉獻。她譴責我破壞了她在鎮上的名譽。
我們位于不同的戰壕。
我需要離開這個地方。

“陌生”丈夫

馬修把亨利電腦的所有數據都備份了。朱莉看了亨利的個人日志，第一篇是亨利去凱西家親熱，然后他們各自去接女兒。

日記中的亨利對我來說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一個虛構的人物。這不是那個在浪漫的餐廳里邀請我喝香檳的那個男人，不是那個發誓我們結婚后會珍惜我一輩子的男人，也不是那個給我寫溫柔的情詩、在產房外守候著我漫長分娩過程、抱著我們哭號的孩子哄她睡覺的男人，甚至和我大打出手的那個男人也不曾這么冷酷無情。哪一個是真的，我們的婚姻是真實的嗎？

朱莉讀了亨利的大量郵件，復原了亨利和凱西的真實場景，鎮上的朋友都很震驚亨利和凱西的事情。

“但是他非常愛你，他總是這么說，我不能理解。”一個又一個朋友這樣疑惑地說，他們的疑惑對我是一種安慰，我感覺我不再那么像一個百分百的白癡，但是也只好一點，總的來說，我感覺我被一輛卡車撞了。

朱莉不停地看郵件，她感到惡心、氣憤，但是又停不下來。她必須知道，最近幾年亨利的生活是什么樣的，這樣一個具有巨大破壞力的男人吸引力在哪里？

朱莉努力回憶那些情景，她在干什么，亨利又在干什么。亨利眾所周知的調情手段不僅在社交圈魅力四射，而且贏得了眾多女性的愛慕。

除了亨利寫給凱西的郵件，還有他寫給其他女人的郵件，越來越多事情浮現出來。

朱莉悲憤交加，她決定開始列清單、查找那些女人的聯系方式并聯系她們。她明知這樣挖掘下去是可怕的，但她不想停止，她要揭開以前的偽裝，和過去徹底告別。

朱莉第一個聯系的是克里斯汀。

“我告訴馬修我們的事情，”克里斯汀回憶道，“我確信亨利粗心大意，所有的東西一定會留了下來，而且一覽無余。我告訴他必須對你隱瞞所有事情，我知道有許多需要隱瞞。”
我們第一次談話的結尾，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覺得如果我們以其他的方式相遇，也許我會把她作為一個朋友。

朱莉最后一個聯系的是艾蓮娜。

他經常在開車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可以聽到汽車在西海岸高速公路上飛快駛過的呼嘯聲。他告訴我他當天吃的東西，他遇到的廚師。艾蓮娜告訴我，有幾次這樣的通話時她和他一起在車上，見證了我以前認為是私人對話的情景。

朱莉明白，她要康復起來就要完全寬恕亨利，也讓她看清他們作為一對夫妻有多失敗。她自以為的“美好”婚姻已經毀滅了，這里面有欺騙和自我欺騙。

當我想把一切事情看成絕對的，對和錯，好和壞，很明顯我還必須處理一些灰色、混亂的東西。我可以跟克里斯汀或艾倫或艾蓮娜每天談話，談上一年，但是我仍然不能真正理解亨利究竟怎么了，我所堅持的婚姻怎么了，在那個婚姻中的我怎么了。我不得不向前走進灰色、混亂的地域，并為自己在叢林中劈出一條干凈的小路。

尋求答案

朱莉去見亨利的心理專家萊斯利·伯恩。

萊斯利說，亨利花了六個月告訴她關于凱西的事情，說和凱西的關系毀壞了他的生活，他想結束它，但害怕告訴朱莉，怕朱莉帶著女兒離開他。不僅如此，亨利還有其他幾個“過渡性女人”，他想結束這些關系，回歸到“正途”。

萊斯利分析，亨利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特征，欺騙行為是普遍的。

萊斯利解釋，成人，有自戀型人格障礙的人都是魅力超凡的性格外向者，但是內心，在某個獨處的時刻，他們都意識到自己虛假的社會人格。與他們希望的自信人格相比較，他們充滿了自我厭惡。這樣的人不能忍受獨處，因為獨處會強迫他們看到真實的自己，隱藏在表面之下的自己。然而，這種虛假的人格，可能為他們迎來許多朋友、性伙伴以及事業的成功。

萊斯利分析，凱西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癥。

有這種邊緣型人格障礙癥的女人感情都不穩定，有強烈的需要，通常為訴諸尋求引人注目的方式去贏得愛情和注意，比如劃割手腕，凱西就割過自己。

朱莉想起亨利經常向她抱怨：“你沒有足夠重視我。你應該多花些時間關心我，少點時間擔心麗莎。”

兩個真正混亂的人發現了彼此，彼此滿足。在凱西那里，亨利找到了一個虔誠的崇拜者，而在亨利那里，凱西找到了一個需要無窮關注的愛的對象。

朱莉一點一滴回憶過去，從相戀到結婚，她忽視了亨利不時出現的危險信號。

我愛上了一個看上去自信非凡、魅力迷人的男人。有一段時間，我看到他的一些缺點，且拒絕看到他的其他面。亨利呈現給全世界的整體形象，毫無疑問是一個幻景，一個為了掩飾更加悲傷的自我，一個他害怕向全世界展示、甚至不敢對我展示的形象。

2004年9月，朱莉在打包東西的時候，看到唐納德·西蒙斯的《人類進化論》，亨利在書上做了很多標記，其中有一段題為“結偶、婚姻和情欲喪失”。

婚姻本質上并不是一種男女之間建立在性行為結合基礎上的關系，而是一種經濟的撫養孩子的合作關系，固定在親屬的關系網之中，行使性權利，并履行其責任。

朱莉給唐納德·西蒙斯發郵件，對方回信了。她在唐納德的指導下閱讀和思考，試圖尋找亨利不斷出軌的答案。

在唐納德看來，男人的獵艷心理應該被理解為一夫多妻的心理，而不是通奸心理。

我們并不很適應這個時代的速度、技術、匿名性和輕易可得。即使一夫一妻制和核心家庭的概念對我們來說都是新的，沒有確定的文化規范、宗教和嘮叨的母親等諸如此類我們個人稱之為道德基礎的東西，我們會更容易屈服于我們的原始沖動。在我們的現代社會，我們不容易限制我們自己，因為我們的沖動能夠輕易地被滿足。

寬恕，前行

小鎮太小了，朱莉覺得到處都是凱西的陰影。她感到自己沒有勇氣且筋疲力盡，知道要往前走，但不確定往哪走。

現在我明白為什么和我一起閑逛的單身母親不能完成學業、找到滿意的工作，或是找到時間追求自己的目標，因為我們都在努力地過完每一天。

朱莉開始考慮處理房子，離開小鎮，搬回紐約布魯克林區。

她按好朋友的建議，注冊網上資料，把照片上傳到網站，沒有對照片進行任何修飾。之后，她和一些網友見面，發生了一些故事。

不論怎樣，我在約會。約會意味著和某人出去，了解他們，和他們一起進餐，喋喋不休地廢話，當然不會馬上做愛。

到了2004年6月，經歷了幾次不合適的約會，朱莉身心疲憊。作為一個44歲的女人，她認為自己對于約會這回事，知道的并不比一個十幾歲女孩更多。

那天，她決定關閉網上資料，“真命天子”威爾出現了，這是另外一個故事的開始。

威爾說：“你必須原諒他，為了我們能一起繼續往前走。”

寬恕是一件神奇的事，是讓我們不吞噬自己，不傷害到我們所愛的人的唯一真理。我繼續試著寬恕，但是，我不希望忘記這一切。

完美是什么？

“完美”是什么？亨利追求的完美是大冒險、大事件。

他幻想的每個女人都是一次想象完美的機會，就像他準備的每一頓飯都是一次接近完美境界的機會。但是就像在過熱的奶油中燒洋蔥一樣，所有這些可能都消失了。他一定知道我不再認為他有什么是完美的，雖然我曾以為我們非常般配。可是他說希望我能夠更像他的女朋友，是一種想回到過去的愿望，回到那個我們都更天真、不知道彼此缺點的時候。

朱莉追求的完美又是什么？“做最好的自己，過自己的生活，活在此時此刻。”

亨利關于完美一天的想法，是一場從醒來到睡著的、令人激動人心的比賽。他害怕每日生活的瑣碎繁冗和日復一日的單調乏味。然而，每一個真正的一天，都包括一部分讓人厭煩的事物。

朱莉遭遇了“完美”破碎、否定自己的可怕階段，她重新建立自信、尋覓幸福的過程是漫長的、痛苦的。她不僅經受住折磨，還勇敢講述出來，故事中的愛、欺騙、破碎和重生都讓人難忘。

有趣的是，朱莉和威爾穿著牛仔去領證，和周圍穿著盛裝結婚的人形成強烈對比。

我和威爾的感情繼續發展著。這不像我年輕時的戀愛，飽含著渴望和絕望，也不像我和亨利的婚姻。我們所爭取的是一種寬容的、忠誠的擁抱，可以讓我們感到被珍視，思維清晰，能做出一些得體的決定。在日常生活時光中千千萬萬的時刻，我迎來了愛和欲綻放的時節，就像走過地鐵通道，審視著超市中的柑橘，喝第一口馥郁的紅葡萄酒，又像醒來看到他藍色的眼睛望著我，這就是我理想中的Um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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