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24日，云南和四川兩省都開了能源工作會議，主題也都差不多：缺電，要想辦法解決，加快調結構，盡量不要影響生產。

　　云南這邊，領導用了一句話來形容云南能源所面臨的情況，和最近兩年的房地產一樣樣的：

　　供需形勢發生根本性變化。

　　缺電發生在其他省倒正常，但放在四川和云南兩個水電大省上，那就得多看兩眼了。就好比華為不說自己遙遙領先一樣，顯得不科學。

　　針對電解鋁、黃磷、鉛鋅這些耗電大戶，去年云南大規模拉閘的事還在印象里，2024年的情況看來也不寬裕。

　　那么，今年會有多缺電？

　　一

　　今年2月，昆明電力交易中心發布了2024年云南電力供需形勢報告，結論很簡單：云南電力電量“雙缺”局面或將延續2023年的態勢，同時還可能出現棄風棄光問題。

　　這里先作個名詞解釋。

　　所謂棄風棄光，是指在風力或光伏發電過程中，由于特定原因無法將產生的電力全部并網或全部售出，導致發電設備被迫停止運行或減少發電量。以此類推，棄水也大概如此。通俗地說就是，水在流風在刮光在照，但發的電賣不出去：

　　這是一種浪費。

　　從報告來看，2024年云南電力供需形勢更加復雜多變，預計全年電量缺口約270億千瓦時，最大電力缺口達 750萬千瓦。這什么概念？也就是說，相當于云南往年全年電量、電力需求的：

　　10%、20%左右。

　　云南是水電大省，為什么還缺電？第一個原因是靠天吃飯的能源結構。

　　水電裝機占比約七成多，再加上風電、光伏裝機，清潔能源裝機共占比約九成；另有火電裝機占比10.8%。這種結構決定了云南：

　　非常看老天爺的臉色。

　　遇到雨雪天氣變少，電力供應就會明顯減少。

　　2023年，云南遭遇1961年有氣象記錄以來最嚴重的氣象干旱，直到8月之后才好一點。今年以來又持續發生冬春連旱，楚雄、麗江、迪慶、怒江、紅河都不同程度遇到枯水情形。

　　就算有世界第七大的烏東德和世界第二大的白鶴灘水電站，也不夠用，何況這兩個大塊頭的發電量，云南只占一半，因為另外一半在四川。

　　在自家都不夠吃的情況下，云南在去年也相應調減了西電東送的電量，同比下降6.37%到約1345億千瓦時。今年計劃漲一點，到1446億千瓦時。

　　二

　　云南為什么一邊缺電，一邊還要棄電？這就和第二個原因有關了。

　　在2020年之前，云南、四川兩省的棄水問題很嚴重。數據顯示，2016年云南棄水電量315億千瓦時，達歷史最高點。

　　2016年是個節點。

　　在此之前，云南工業欠發達，大量電力無法耗用，導致大量棄水，西電東送就是唯一出路。怎么辦？這么多電不能白白流失啊。

　　因此，從2016年開始的后面幾年，云南省下發多份文件，要通過優惠電價引入水電鋁等高耗能企業，正好也和“北鋁南移”的產業轉移時機合拍。

　　優惠電價主要針對棄水部分，只有0.25元/千瓦時。

　　效果很明顯，2019年云南電解鋁耗電量占全省工業用電20%，這兩年則占到了40%多，占全省用電量近30%。

　　云南省工信廳數據顯示，待全部項目建成后，產能將達800多萬噸，接近全國電解鋁產能的五分之一。

　　不過令當地部門沒想到的是，這幾年天氣又不配合，干旱導致發電量不足，在保證外送的前提下，高耗能企業：

　　只能被限電，然后減產。

　　2022年8月，云南省內電解鋁運行規模達到歷史高位521萬噸，但9月天氣干旱，電解鋁企業在9~10月總共減產122萬噸。2023年，繼續減產到300多萬噸。

　　在昆明電力交易中心發布的報告里，也揭示了這種尷尬。

　　2023年，全省一產用電量同比增長33.3%，三產用電量同比增長13.4%，唯獨二產：

　　用電量只增長了3.5%。

　　高耗能企業的大量引進，還有個副作用。

　　由于項目上得太快，搞著搞著，有些州市就受不了了。因為為引進這些電解鋁項目，按照“誰受益 誰承擔”的原則：

　　優惠的電價，當地政府是要補貼的。

　　通常的承諾是，0.25元的優惠電價，在十年之內，逐步加到0.35元。所以前面幾年，當地政府就要每度電補貼0.1元左右。

　　朋友跟我說，滇東南某州就有點吃力了，一年的財政收入也才六七十億，光當地一個重點電解鋁項目的電價補貼就要十幾億。沒辦法，就只能把項目附近的光伏發電資源拿給鋁廠開發，這相當于是自建電廠，而且還不用上網：

　　成本就便宜多了。

　　三

　　除了天氣，2024年的另一個不確定因素是新能源項目的大規模投產，在它們完全變成新的電源之前，又得大量用電。

　　昆明電力交易中心預測，新能源大規模投產，電力系統調節能力逐步下降，午間光伏高峰出力時段、夜間風電高峰出力時段，清潔能源消納面臨較大風險。

　　云南新能源項目上馬有多猛，這兩年大家都看到了。

　　數據顯示，2023年，云南新能源裝機量不到一年時間就實現翻番，投產并網規模創歷史新高，目前為云南省內第二大電源。其中風電裝機1530萬千瓦、集中式光伏裝機1959萬千瓦。

　　一切都要快馬加鞭。按照云南的規劃，2022~2024年每年開工2000萬千瓦新能源，確保這三年新增5000萬千瓦新能源項目。

　　全國都是一片火熱，中電聯預計，2024年新能源裝機占比將首超煤電，分別為40%、37%。

　　其實，2015年，因為棄水等原因，云南曾全面叫停新能源開發，在后來出現電力短缺，以及在“雙碳”目標的推動下，新能源開發在2020年重啟，當時叫“8+3”計劃，即在適宜區域開發建設800萬千瓦風電和300萬千瓦光伏。

　　按照云南規劃的水電鋁和水電硅產能設計，達產后年度新增電力數量達到1300億kWh千瓦時。云南每年約3500億千瓦時的電力產出，約1300億輸送到兩廣，這樣一來，枯水期就無法保證水電硅、鋁的需求，好在有風電，可以補上電力缺口250億千瓦時。

　　但與北方相比，云南的新能源項目開發難度更大，因為：

　　90%以上是山地，地形復雜，還要保護生態，項目投資成本高。

　　比如風電，資源總儲量約為1.23億千瓦，但可開發的風電裝機規模總量約2000萬千瓦，而且主要聚集在哀牢山以東地區，風電場多位于海拔較高的山地或山脊，難以形成大規模的風電基地，呈現規模小、位置分散等特點。

　　光伏也類似，只是電站多位于壩子及坡度和起伏較小的山地上。

　　而且，政策激勵也不夠足，所以電站：

　　投產進度不是很理想。

　　總的來看，云南既棄電又缺電的情況，也在新能源大省青海出現過，即夜間晚高峰缺電、午間光伏電站棄電。

　　那么就導致一種局面，新能源高出力時段，給系統消納、安全帶來巨大挑戰；在低出力時段，電力系統就需要更可靠的電源來提供保障。

　　誰來助力？被嫌棄多年的煤電就成為替補了。

　　長期以來，云南煤電發展緩慢，2007~2019年，火電設備利用小時數總降幅達到近半。一個標志性事件是，2019年12月，國電宣威電廠申請破產清算。當時，宣威電廠資產12.59億，負債52.88億：

　　負債率超過400%。

　　2022年，云南的煤電機組發電量也僅為357億千瓦時，利用小時數僅為2858小時，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而且上網電價還比全國便宜很多。加上這幾年煤價飛漲，煤價電價倒掛十分嚴重。

　　缺電逼得云南不得不重新思考。2023年開始，云南允許煤電上網電價在基準價上下浮動20%，同時政府還建立督導幫扶組，推動電煤和火電廠重新轉起來。

　　在規劃上，也提出要建設火電。納入國家規劃的5個共480萬千瓦煤電項目中，省能投紅河電廠擴建70萬千瓦煤電項目、華潤昭通70萬千瓦煤電項目等都在盡力跑起來。

　　這兩天，財哥的一位朋友也在到處幫人聯系買電煤，還附加一句：

　　量多。

　　不過在火電上，云南還是要面對兩個問題：一是要解決火電虧損問題，二是通常項目建設周期為2年，“遠火”難解近渴。

　　因此，昆明電力交易中心也說了，2024年雖然燃煤發電價格機制已得到明確，但仍會受上游電煤產能和供應不確定性的影響，火電發電能力可能存在波動。

　　部分資料參考來源：財新、能源新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