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一家人，左三為老人

1

梅大高速，因為一個老英雄，死亡人數才沒有大幅飆升。

5月1日晚，饒先生開著7座商務車，妻子、兩個孩子、岳父岳母。他經過塌方路段時，感覺有一塊是黑的，好像水洼，迅速變道，然后車胎爆了。下車后才發(fā)現，是路面塌了！

一家人下車，拿出手機打開手電不停地揮舞，示意后面的車輛不要通過。但是沒人停車，一輛接一輛的車掉了進去。

饒先生的岳父翻過防護欄，逆行到塌方路段對面攔車，但是不管用，車輛雖然減速，但是很快意識到沒什么事，繼續(xù)開，于是繼續(xù)有車掉進去！

老人跪在快車道中間，這次終于剎車了。

這是一個老英雄，無論給他多大榮譽，多少褒獎，都不會覺得過分。

感動之余，我倒愿意再想一步。

2

莫言講過一個故事，是在諾貝爾文學獎頒獎典禮上的發(fā)言。

有八個人在一個破廟下躲雨，電閃雷鳴，仿佛天公震怒，眾人膽戰(zhàn)心驚。一個人說，我們這些人里一定有人做過傷天害理的事，誰做過壞事，就到廟外去接受懲罰吧。自然誰都不愿意出去。

又有人說，這樣吧，大家都把草帽甩出去，誰的草帽被刮出廟門，誰就出去。大家就把草帽往外拋，只有一個人的草帽被吹了出去。

眾人就抬著他，把他扔了出去。

莫言說，故事的結局估計大家都猜到了，那個人剛被扔出廟門，這座廟轟然坍塌。

3

這兩個事有什么共同點嗎？

第一件事，沒人相信老人的示警，或者說沒人意識到老人的示警。天黑，路面無異常，一切正常，這一群人在路邊揮舞，誰會在乎？我們沒資格對逝者和傷者說三道四，換做是我，在老人跪下逼停車輛之前，我也會踩油門開過去。

第二件事，沒人相信自己有罪，所有人都相信有罪的人不是我。我們也沒必要嘲笑被壓在破廟里的七個人，那七個人也包括了我。

在安全狀態(tài)下，我們總是不在意示警人的呼喊，我們聽不見吹哨的聲音，我們不肯思考他說了什么，我們嘲笑他杞人憂天，甚至斥之為異端邪說，甚至把他當作洪水猛獸，然后，眼睜睜看著自己掉進坑里。這種事古往今來不知道發(fā)生過多少。

被裹挾在“車流”中的我們是“有罪”的，偏偏我們每個人都意識不到，都認為我是清白的，我是正確的，有罪的是別人，錯誤的是別人，于是眼睜睜看著那廟倒塌。

這樣，一個真實一個虛構的兩件事，就成了一件事。

假如第一時間意識到老人的正確，趕緊剎車，就不會掉進去了；假如敢于承認自己不一定正確自己做過壞事，然后走出廟門，也就不會被埋了。

老英雄崇高，他值得收下我們的膝蓋，但是，再遇到他的揮手，我們會不會剎車？

莫言的故事有寓意，但是，捫心自問的時候，我們會不會意識到人性的弱點？

要不怎么說文學就是人學呢，文學雖然虛構，但可以無比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