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看到最后,故事跟費可的人生一樣,搖搖欲墜,崩潰散場。
遺憾。
單論結(jié)局,我們一定程度上可以理解,它是只能走到這一步的故事;可是 多米諾骨牌的倒落,每一步都互為因果,從一開始,它的顆粒度就是粗糙的。
不能否認它做得非常好的地方,最初進入故事時,緊迫,迅猛,神秘,刺激,暴風雪山莊模式,用信息差制造欺騙的陷阱,加上受害者羅生門式的敘述,很快就讓人沉浸其中。
導演說創(chuàng)作的底層邏輯還是人性。5個互不相識的陌生人相聚小島,參加主人公費可的追思會。隨著他們各自講出與費可的故事,一個詐騙高手誕生了。
他深諳人性,擅長識別獵物的弱點,利用他們的欲念,不動聲色地展開洗腦和蠱惑。
他能準確捕捉到對方的剛需和軟肋,提供恰到好處的支持、服務(wù)與安慰,讓人心甘情愿把一切身家交付給他。
以退為進,無懈可擊,登堂入室,滴水不漏,費可輕輕松松地就完成了對這些成功人士的收割。
故事往后,反轉(zhuǎn)來了,看似被動的幾位受害者,原來各有私心和雜念。利用是相互的,費可之所以能得逞,是因為他們主動露出破綻,給了他機會。
以為費可已死,他們擁有對過往的獨家解釋權(quán),于是在各自的講述里控訴他者,“洗白”自己。“騙”的層次在疊加,沒有絕對客觀的立場,沒有純?nèi)粺o辜的好人。
到這里,這場游戲都是成立的。劇集短,節(jié)奏快,時空都被極致地壓縮,也能順理成章地把我們的注意力集中在最關(guān)鍵的情節(jié)上,忽略不合理的小問題。
等著更新的空檔里,好奇費可后來的命運,于是把原小說《費可的晚宴》找出來通讀了一遍。
小說也非常精彩,一口氣就能看完。對照著《新生》的情節(jié),能發(fā)現(xiàn)劇作改編時下了很多功夫,讓人物之間的勾連更妥帖,轉(zhuǎn)折更巧妙,也更符合當下,從技術(shù)層面,把“騙人”拍得復雜、高明又好看。
小說里,費可人生的終結(jié)很淡然,一個聰明又悲觀的人,主動給每個光臨他晚宴的“老友”,畫上成全的句號。
坦白說要是這個收尾移植到劇中,心里是不滿足的。因為劇集前面的調(diào)子起得很高。
費可是騙子,也是天才,他一個人就能拿下礦業(yè)老板、證券公司副總和財務(wù)女高管,他們都相信他、認可他、喜歡他、依賴他。
面對不同的“客戶”,他運營著不同的人設(shè),腦子靈活,行事機敏,演技好,反應快,姿態(tài)低,獲得資源后還能迅速整合,讓利用最大化。
他一直在學習、模仿,不斷更新和迭代自己,吸收到的一切都合理地為我所用。他算無遺策,成功是必然。
我們看見了這樣的費可,我們還想看見,費可是怎么看待他自己的?費可為什么成為了這樣的自己?
5個不同的費可,5種人性的釋放,從頂級騙子這一身份倒推他過往的人生,是劇集對費可命運的再次書寫。
和小說不同,對于費可的沉淪,劇中嘗試給出了充分的理由,這是對角色的理解和愛護,卻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故事的降維。
做了不值得的錯事,背負巨大的代價,在不甘里一次次掙扎,直到破罐破摔,一路消沉下去。
費可騙了所有人,是因為所有人先辜負了費可。孱弱的動機,淺薄的心性,這個人物反而喪失了魅力。
同樣言行漂浮的還有記者何珊。小說里,旁觀著這一切的何珊之所以會存在,是因為她寄生于費可的野心和欲望。
這是一組極富張力的人物關(guān)系,何珊掩護費可,替他保守秘密,因為他們是同類。
二人之間,人性的拉扯和靈魂的交易持續(xù)到了最后一刻----何珊成為下一個費可。
劇中的何珊非常扁平,有種難以言喻的空心感。 她曾和費可共度學生時代,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時光,那時他還叫李澤瑞,擁有光明燦爛的未來。
再見面時,他成了費可,懇求她“為了正確的目的,說了善意的謊言。”
最后的重逢,她懷著懊悔、心疼和遺憾,親口定義了他墜落的一生。
很合理的結(jié)局,只是你我都明白,這并非生活唯一的真相。
回到題目“新生”,這個詞落到劇中每個角色身上,都有不同的含義。
離開這套敘事呢?何為“新生”?希望第二部能讓每個人物都跳出既定的安排,不只為完成劇情而活,有他和她真正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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