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柔順的獨生女孩,不知道是因為人長得還可以,還是因為其他原因,反正追求我的人很多。面對眾多追求者,我自己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決定讓老爸來幫我挑選。我一向崇拜老爸,他眼光特厲害,要不我也不會把這么重要的任務交給他。
那天,我鄭重地提了我的要求,老爸似乎很開心,和顏悅色地講了兩點意見:第一,戀愛結婚我自己做主,他和媽決不干涉;第二,婚姻事關一生幸福,一定要慎重,建議我擴大一下接觸面,遇到比較中意的先帶回家,先讓全家統一統一意見。
老爸的民主作風讓我很開心,我高興地說:“我挑跟我合得來的人,您幫我看看他的前途,兩者都通過,就好啦!”
“放心吧,要說前途,沒點兒真本領休想混過我這一關,我這兒正準備著一道難題,等他們來考哩!”老爸胸有成竹地說。
我知道老爸做事向來讓人琢磨不透,這道考題不會那么簡單。但是,我根本沒想到,他的考題會那樣奇怪,令我啼笑皆非!
幾天后,我帶回來一個帥哥,姓韓,相貌堂堂,家庭也有些背景。前不久,他參加市人事局公務員考試,筆試面試都是頭名狀元,才貌那可是萬里挑一。我們雖說認識不久,可兩人都還挺有感覺的,我在心里偷偷希望他能順利過關。
見面后,老媽笑得像朵大菊花,老爸也滿面喜色,問寒問暖,同小伙子天南海北聊得非常投機。看樣子兩位主考大人都很滿意,可奇怪的是老爸好像并沒出什么難題。
一晃就到了半上午,老爸隨和地說:“小韓,中午留下來吃頓飯。我要親自下廚做幾個拿手菜。你呢,也不能不勞而獲喲——我家菜刀鈍得不能用了,你們一道上街去買一把。”小韓連聲說好,拉著我上街買菜刀去了。
沒多會兒,我和小韓有說有笑地回來了。小韓遞上一把亮閃閃的新菜刀,老爸漫不經心地問:“小伙子,這刀快嗎?”“快!我們跑了好幾條街買的,看了好幾家店鋪,挑最快的買的!您試試看。”小韓擦擦額頭汗珠回道。老爸切切菜,連聲夸贊:“好刀,好刀!果然鋒利無比!小韓同志,你還蠻有眼光的嘛。”雖然老爸的考題還沒出,但看得出來,氣氛融洽,一切順利,我心中竊喜。
吃過飯,老爸客客氣氣地送走小韓,我正紅著臉等老爸的表態,誰知他關上門,轉身對我說:“小韓這小伙子是不錯,但還是嫩了點兒,你自己再考慮一下。”
我愣住了,一肚子委屈地說:“為什么呀?您連題目都沒給他出啊!”老媽也一頭霧水。“天機不可泄露,我已經考過他了呀!”老爸慈愛地拍拍我腦袋,淡淡一笑,“以后你會明白的,有合適的小伙子,你就接著往家帶吧。”已經考過了?考了什么呀?我疑惑不解,好幾天都有點情緒低落。
過了好久,一個姓文的小伙子被我帶回了家。小文出身于高級知識分子家庭,滿腹經綸,談吐不凡,各方面都很不錯。他和老爸聊了一會兒,似乎挺對脾氣的,我剛松一口氣,誰知老爸忽然打住話頭,又吩咐小文上街去買菜刀。
小韓買的菜刀還嶄新的,怎么又要買?我心里一動:莫非老爸的考題與菜刀有關?為了能幫小文順利過關,我和他一起仔細研究了“菜刀”問題,最后終于達成了共識。我們直奔進口商品商店,花大價錢買了一把樣式好看的名牌菜刀。
吃過飯送走小文后,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老爸說:“小文呢,的確很出色,但還不是很成熟,要不再看看。”我不樂意了,噘起小嘴,氣呼呼地問:“小文又哪兒不對勁啦?”老爸安慰說:“莫急,莫急。老爸以后自然會給你滿意的答案。風物長宜放眼量嘛,再挑挑看。”我有點沮喪,想不出我的愛情和菜刀能有什么關系。
就在我漸漸有些泄氣的時候,一個長相一般、看上去挺憨厚的小伙子頻頻向我發起了愛情攻勢。小伙子名叫溫天明,家庭沒有任何背景,但從政卻很順利,據說才干出眾,他溫柔、體貼、細心,對我非常有耐心,在他的溫柔攻勢之下,我動心了,決定把他帶回家。
這天,溫天明夾著公文包如約來到我家。老爸果然又要讓他去買菜刀,小溫溫和地點點頭,并不讓我陪著去,沒過多久,就拎著一把模樣很普通的菜刀回來了,連個包裝也沒有,我一看就灰心了,在邊上直搖頭。老爸也冷淡地問:“這么快就買回來了,這菜刀快不快啊?”“不快,但也不鈍。”老爸聽后板起臉,有些不高興地問:“讓你去買菜刀,你買個不快不慢的來干嗎呢?”
我看勢頭不對,坐在一旁焦慮不安,可小溫卻似乎不在意老爸的態度,耐心地解釋說:“我一向喜歡用這種菜刀,要是您愿意聽,我想給您講個我親身經歷的故事,也和菜刀有關。”
老爸點點頭,示意讓他講。
小溫慢條斯理地講開了—
我小時候生活在農村,這年開春,一班鐵匠來到村里,給農戶打農具、鐵器,就住在我家。有個一頭銀發的童老師傅手藝特好,白天默默無言地干活,晚上就給我講古今故事。童師傅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講的故事讓我聽得入了迷。我總愛提些稀奇古怪的問題,很討童師傅喜歡。臨走時,童師傅特意打了三把菜刀送給我,說:“你這孩子機靈,將來很有可能成大器,我送給你三把菜刀,一把切肉如泥,一把切菜如柴,一把不快不鈍,你好生琢磨,留意它們,若是能徹悟,定會前途無限,受用一生!”我當時一個小孩子,哪懂這些,大人圖個吉利,也就收下了。
后來,村里人都知道我家有把鋒利無比的大菜刀,凡遇紅白喜事都來借用。那大菜刀切肉剁骨頭樣樣順手,難活兒都是它包攬了。起初,今日在東家風光,明日在西家逞能。可是好景不長,不久,那菜刀鋒刃殘卷,鋒芒全無,廚師們棄之一旁,再無人問津。而那把鈍刀呢,從無人用,擱在墻角,漸漸銹蝕腐爛,成為廢鐵。倒是那把不快不鈍的菜刀,似快非快,磨磨又用,四季油光锃亮,廚師們覺得還是這把刀順手,一直用了很長時間……
聽完故事,老爸微睜雙眼,突然收住笑容,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讓你買刀,你卻和我講中庸之道,用這樣的態度工作,恐怕不太合適吧?”
屋里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我知道壞事了,趕緊使眼色讓小溫別頂撞老爸,哪料小溫不理睬我,不卑不亢地說:“我不覺得這是中庸之道,我是覺得不管是刀還是人,能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除了要有拼勁,也要有耐力和韌性才行,您說呢?”
老爸對他的話未置可否,淡淡地說:“工作上還是要積極主動的,要明白事理,但不要沾染庸俗之風。”我一聽這話,知道又黃了,可小溫卻一點不覺得尷尬,憨笑著說:“謝謝您!您的教誨,我一定銘記在心!”
小溫走后,我一頭鉆進臥室不出來了,這時候,我真有點后悔讓老爸幫我做參謀,究竟什么樣的人在他眼里才是有前途的呢?
可沒想到,第二天中午小溫跑來找我,高興地說:“晚上一起去看電影吧!”我暗罵這小子笨,自己被否決了都不知道!于是不高興地說:“你覺得自己通過了我老爸這一關?”小溫開心地說:“當然啦,你要是不信,就打電話回家說晚上要和我去看電影,看看你老爸怎么說?”我當然不信,立刻打電話給老爸,說小溫要請我晚上一起去看電影,沒想到老爸爽快地說:“天明這小子不錯,你要是想去看,我是沒意見的。” 我忍不住叫了起來:“怪了,昨天沒聽你說同意呀!”老爸在電話那頭笑著說:“天明知道我的態度就行了,你這丫頭,小孩子脾氣,是要這么個成熟點的人帶著!”
當天晚上,我和小溫開開心心地看了電影,有了老爸的認可,我們相處起來隨意多了,回到家,我追著老爸問小溫這菜刀買得好在哪里,老爸點點頭道:“天明不簡單呀,有悟性,是塊好料!別小看這菜刀,大有學問呢!你老爸一無靠山,二無奇才,卻從小小村支書起步,到現在成了五百萬市民的父母官,全靠自己悟透做人做官的道理,小溫才二十幾歲,就能明白,還能不卑不亢,無庸俗之氣,我這一關,他算是通過了!”
我雖然還不能完全明白這菜刀的玄機,可看到老爸對小溫肯定的態度,還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總算有人通過了這個奇怪的考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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