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西坡
“胡友平,女,1969年7月生,現居蘇州市姑蘇區。
”6月24日16時許,胡友平在蘇州高新區塔園路新地中心公交站臺發現有人持刀行兇,立即奮不顧身上前阻止,被犯罪嫌疑人連捅數刀,經搶救無效不幸離世。胡友平在他人面臨嚴重生命威脅時,不顧個人安危,挺身而出,勇于同違法犯罪行為作斗爭,避免更多人遭受傷害,展現出英勇無畏、匡扶正義的崇高品質,有力弘揚了社會正氣。”
2024年6月27日,蘇州市公安局作出如上公示。
持刀行兇事件發生至今已4天。犯罪現場有一位女士沖了出來,為了保護無辜,與惡人搏斗,這是第一時間傳出來的消息。隨后這幾天,這位女士的命運一直受到人們的牽掛。與此同時,輿論場關于這起事件也已經出現許多討論、爭論。現在我們知道這位英雄的名字叫胡友平。不幸的是,胡友平已經去世。
惡人的手上沾了一條同胞的生命。譴責暴力,致敬勇士。
蘇州公安的公示發出后,平息了一些此前的爭論,卻也可能激發了更多的爭論。
但是我想,一件事發生,我們總要先關心最核心的事實是什么。關于事實的解讀,總要靠后一點。
上述公示,遭到詬病的一點是,沒有直言兇手意圖傷害的是在華日本人。公眾有權利獲得更多真實信息。圍繞此事展開的許多討論,都可以是有益的。不過最最核心的事實,依然是清楚無疑的:
一個中國人要殺害無辜的外國人,另一個中國人要舍身拯救無辜的外國人,并真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我們還可以把這個事實剝得更純粹一點:
一個人要殺人,一個人要救人,救人的人死了。
這種剝離并非無意義的。在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生死關頭,一個人的外在身份都是次要的,其中當然包括國籍。只有把每個人還原到人類個體的層面,我們才能最清楚地感受到人性的陰暗與光明,以及世界的真實面貌。
如果我們不能充分地看到這個赤裸純粹的核心事實,我們就有可能忽視乃至辜負胡友平女士義舉的真實含義。如果這是一場在我們頭腦中回放的電影,那么最高光的鏡頭,只能是胡友平女士的勇敢和善良。
我們生活的世界,很大程度上是由各種各樣的事件,和這些事件在人心與制度上引發的層層漣漪決定的。胡友平女士已經做出了選擇,我們也需要做出自己的選擇。同理,先把自己還原到人類個體的層面,不經任何知識與立場的過濾,直接感受另外一個弱小、無力、赤誠、偉大的人類個體的心臟的跳動。
只要我們還能感受,那么所有勇士的心臟都依然在持續跳動。
齊格蒙特·鮑曼說,人生的旅途基于兩個相互影響的因素,一個是命運,一個是命運提供的實際的選擇。“命運”是那些我們無力掌控的東西的簡稱。每個人的命運不一樣,命運提供給我們的選擇也不一樣。但每個人在網絡上在現實中,都面臨著選擇。我們通過一次次的選擇,成為我們自己。我還聽過一個推演到極致的說法,一個人哪怕到了地獄,都可以有選擇,他可以把地獄識別為地獄。這并非無關緊要。
命運給每個人提供的選擇都是不透明的,沒有知道硬幣的另一面是什么。就像胡友平女士選擇的是勇敢和善良,而命運回報她的是冰冷到了極點的死亡。所以我們無法要求別人在相似的情境下做出怎樣的選擇。但也正因如此,對于已經做出選擇的勇士,我們有義務將自己的目光和心靈在他們身上停留得足夠久。直到我們可以感受到生命與生命的息息相通。
生命是比一切觀點、一切思想都更底層的存在。如果我們失去了在生命層面上進行感受的能力,那么在此之上的一切事物,都是可疑的。人類世界一切有價值的創造,都是從生命出發又返回生命。
不要以為我在說什么抽象玄遠的東西。我只是看見,許多人的感受系統發生了紊亂。他們習慣于輕松地跳過生命層面的感受,直接進入論辯的、斗爭的程序。我絕不是說,論辯是不對的,如果有人以逝者的名義要求取消論辯,反而是我要極力反對的。
我只是主張,首先要看見勇敢和善良,而且要充分地看見,那才是一切的基石。但愿我說清楚了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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