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7月13日,美國賓州巴特勒縣的青年克魯克斯,在特朗普來本縣競選演說之際,手持價值2000元人民幣的AR15步槍(不到500美元)向其掃射。
他那把槍的價錢,連個像樣的電動自行車都不如,他甚至舍不得換個好一點的瞄準鏡,使用的還是誤差較大的原裝準星。
這個青年輕松的就像去郊游,他的暗殺就像個笑話。而要論世界最善于暗殺者,非中國莫屬。
在滿清之際,文人蔡元培、陳獨秀、徐錫麟、秋瑾等策劃了一場場暗殺,自1900年史堅如謀炸兩廣總督德壽開始,到1912年彭家珍炸死良弼止,幾乎年年都有行動,讓滿清數萬官吏膽寒,并直接導致滿清倒臺。
北大校長蔡元培
一、
賞杏花煙雨江南,最宜在紹興。
仲夏時節,時晴時雨天氣,又行至紹興。在深巷的青石板上慢慢踱著步,念著陸游在此城中與唐婉的無奈,想著王羲之在蘭亭群賢畢至時的揮毫風流,又在尋覓著如西施一般婉約的江南女子。
雨淅淅瀝瀝,稀稀疏疏的幾個船夫,搖著幾葉小舟,在河畔等待著游客。又路過魯迅故居,游客熙熙攘攘,便沒有進去。尋了一酒館,讓店家溫一壺黃酒,聽著名伶朱杏仙唱的本地戲越劇,看著樓下行人,尋找著西施的朱顏。
煙雨江南中,烏篷船,青梅酒,渾不知今夕何夕。
夕陽中的紹興 旅行家“mc+stt”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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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樓,未行得幾步,便進一尋常巷陌,狹長的胡同兩邊都是雜貨店,見一院落牌匾上赫然寫著“秋瑾故居”。
原來魯迅的秋瑾兩家相隔也就幾百米,中間只隔著一個塔山。秋瑾故居就沒那么多游人了,其在山南麓,背北朝南,五進的大院子,是其祖父從紹興籍的前明朝大學士朱庚后人處買的。
秋瑾家族不一般啊!
了解后得知,她家曾祖父、祖父和父親三代都是科舉出身。她的曾祖父當過一個縣的“百里侯”。祖父又上一步,當了市級領導,先后擔任福建云霄云霄撫民廳同知和廈門海防廳同知等職。到了秋瑾的父親,先是做臺灣巡撫文案,相當于現在省里的秘書長,后來還擔任過湖南郴州和桂陽的市長。
秋瑾的夫家更不簡單,她公公就是曾國藩的表弟王殿丞,媒人是曾國藩的長孫曾廣鈞。這么一個家族,結交的都是達官顯貴,擁有體制紅利,其養成的女兒竟然當刺客!
秋瑾照片
秋瑾的女兒王燦芝,是我國第一個女飛行員
可見當一個政權喪失合法性后,不僅體制外的人反對,體制內的人反對的更厲害。
而且滿清體制內的人更深切了解體制之不可挽救,最先拋棄體制的也是體制中人。當底層民眾還在參加轟轟烈烈的義和團運動,扶清滅洋,以數萬人之眾圍攻使館區的500守軍時,上層的子弟已經開始剪辮子搞暗殺了。
體制中人的子弟,更向往平等的社會。他們深知,集權社會之下,沒有權力意味著什么。一個所謂的七品芝麻官,能讓任何一個沒有權力支撐的商人家破人亡,沒錯,是任何一個。而科舉選拔官員是有極高淘汰率的,全國十幾萬讀書人,而科舉三年一次,每次錄取不過三五百人。體制中人的子弟深知,當一個家族三代沒有中舉者,此家族破亡必矣。
秋瑾故居跟魯迅故居中間就隔了一個名曰塔山的小山,兩家人認識不認識?這個小山也是有來歷的,王安石曾在此山寫下《登飛來峰》一詩,其中有名句“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緣身在最高層”。
在秋瑾故居跟魯迅故居中間的鐘山上俯瞰紹興
筆者既然是姓貓的,好奇心自然重,一番了解得知,秋家和周家的關系也是早有往來,且子弟間關系密切。魯迅的弟弟周建人就曾給秋瑾的侄子秋高說,“小時候,我常到你們秋家來,至今我還記得團姆娘食盒里的大福果(即橄欖)、蜜棗和開口笑呢!”
周家也是當地大族,魯迅的祖父周福清在科舉中名列前茅,成為翰林院庶吉士。一般入了翰林院,就是朝廷重點培養對象,比如曾國藩。但周福清不懂為官之道,后來不僅混得不好,還因行賄事發徹底讓周家敗落。
魯迅與秋瑾也是認識的,不過是在日本相識,兩人都還加入了反政府團體--光復會,還是其中暗殺團的!1905年在北京前門火車站用炸彈刺殺清廷出洋考察五大臣的吳樾即是復興會成員。
光復會會長也是紹興人,即后來的北大校長蔡元培,他在任期間大力提倡搞暗殺,自己還親自下場研究炸彈,麾下更有猛將陳獨秀、章太炎、陶成章、徐錫麟等人。
蔡元培不是一般文人,別人頂多是出身官宦世家,蔡元培自己就曾是官宦。他曾入選翰林,是未來的宰相苗子。而陳獨秀、章太炎這些人,哪個又不是學富五車?
紹興原來不僅有西施故里諸暨,更是勾踐的復仇之都。
誰意江南化指柔,內核竟是百煉鋼。
二、
7月13日,川普在賓州巴特勒遇刺。整個刺殺活動,如果以紹興豪杰們的眼光來看,就是個笑話。
槍手托馬斯·馬修·克魯克斯只是該縣一個20歲青年,手持的只是一把約價值2000元人民幣的AR15,這個價錢連個像樣的電動車都買不下。
克魯克斯在距離川普約200米的房頂開槍,他舍不得給自己的槍換個好一點的瞄準鏡,只是使用誤差較大的原裝準星。他只開幾槍就被負責安保的狙擊手擊斃,傷了兩個現場觀眾,而川普只是被提詞器的碎片劃傷。
這素質,這裝備,也來當刺客?我們中國人100年前都比他牛逼多了。
1905年9月24日上午的北京正陽門(前門)車站,彩旗招展鼓號喧天,首都各界正在歡送前往歐美各國考察憲政的“五大臣”代表團專列。
這五大臣,皆是滿清重臣,其中有一個與國休戚的國公,一個湖南省長,還有民政部、國防部和商務部的三位司長。
五位肥頭大耳的重臣們趾高氣揚,正躊躇滿志邁向新世界時,一名志士接近專列,引爆了懷中炸彈。一聲巨響,嚇破送行的各國使節和權貴之膽魄,造成了24人傷亡,被嚴密保護的五大臣也傷了2個。
殺人者,桐城吳樾也。
桐城,今日是安徽安慶下面一個縣,文學中有名的桐城派發源地, 被譽為“文都”,即使在現當代,該縣也出了3000名博士和20名院士。
吳樾,京師大學堂總教習(此大學堂是北京大學的前身,他這個職位相當于校長)吳汝綸的侄子。這種人物,想做個什么生意不行?卻悲于國事,加入光復會,行此舍生取義之舉。
吳樾的導師是陳獨秀,而他所懷的炸彈,是蔡元培研發的。
一年前,吳樾計劃要搞暗殺,認識了光復會骨干、早稻田大學畢業生楊篤生。他跟楊篤生顯擺自己的手槍,楊大為不屑,稱這是狗都嫌棄的玩意(此東洋貨,擊狗且不中,況人乎?)。楊隨即向其展示了看上去像罐頭食品的炸彈。
這枚炸彈背后凝聚著蔡元培、陳獨秀等人的心血。
蔡元培本來在北京做翰林,前途無量,但憤于滿清止步改革掐滅戊戌變法,辭官歸鄉。之后他回鄉做了幾年校長,而這時滿清內部經濟崩潰,外部敗于日本,蔡元培對清廷的最后一線希望徹底破滅,轉向暴力推翻滿清。
1904年,蔡元培成立組織“光復會”,陶成章、章太炎、秋瑾、徐錫麟等都是會員,他們有一個共同的主張——以暗殺來推動革命進程。
蔡元培未曾習武,不會舞刀弄槍,便選擇研制化學毒藥以行刺慈禧,并親自配制出了氰酸。
可戊戌變法之后的慈禧,心虛的很,對自己的防護早不是蔡元培還在當翰林時那樣,連普通官員都近不了她旁,更何談下毒。
于是蔡元培棄毒藥用炸藥,跟陳獨秀等人在上海研制出吳樾所用的這種體積小、威力大的炸藥。也因此功,蔡元培成了大清頭號通緝犯,流亡海外。
當時的中國文人,根本不是留著辮子唯唯諾諾的病夫,在國難面前,他們恢復了秦漢時允文允武的風范。
當滿清喪失統治合法性后,不止浙江人安徽人,舉國文人都開始搞起了暗殺。誰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些人的辦事能力讓美國那個年輕仔看起來就是個笑話。
廣東人給人的印象要不就穿個拖鞋喝早茶,要不就是市儈商人,可晚清之時,廣東人之剛烈讓人瞠目。
廣東刺客溫生才和史堅如,都是一表人才
葉帥的老鄉、梅州文人溫生才,1911年4月于黃花崗行刺滿清南粵重臣、廣州將軍孚琦。溫先生單槍匹馬,以炸彈開路,向孚琦衛隊連續投擲3枚炸彈,炸死護衛騎兵20多人,孚琦亦落馬。溫先生本有機會逃走,但怕孚琦不死,徑直走近,用手槍向孚琦發射,擊中太陽穴、腦門、頸項、身部各一槍。孚琦當場斃命,溫先生且戰且退,彈盡后被逮捕。
在去刑場途中,溫先生神色自若,高喊:“快死快生,再來殺賊。”
半年后,新的廣州將軍鳳山上任。他剛進城,路過一個商鋪,就被偽裝成伙計的16歲官宦子弟李沛基扔過來個炸藥包,當即血肉分散。小伙則李沛基則從天臺后面越過十多間房屋的瓦面,安全逸走。
(李沛基曾就讀的南武中學,今天仍存在,就在海珠區圖書館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子里。貓智深在圖書館看完書后,經常來這個學校旁吃小羊嘟嘟羊肉面)
三、
當清朝喪失合法性后,年年都有暗殺,舉國都在暗殺。
根據馮自由《清末革命黨人暗殺活動一覽表(1900-1911)》,自1900年史堅如謀炸兩廣總督德壽開始,到1912年彭家珍炸死良弼止,僅同盟會實施的暗殺就有50多起。
暗殺組織也遍布全國各地,著名的“暗殺團”有七八個:軍國民教育會所屬的暗殺團(黃興等)、上海暗殺團(光復會,蔡元培等)、北京暗殺團(吳樾等)、同盟會東京總部暗殺團(方君瑛等)、支納暗殺團(劉思復等)、成記洋貨店(李應生等)、京津同盟會(汪精衛等)以及陳獨秀在安徽的“岳王會”,等等。
中華自古多豪俠,有聶政之氣貫長虹,有荊軻之易水風寒,他們以性命的代價,讓專制的帝王們對民眾稍存畏懼。而清末之國人,危急之際,跟古人相比,又不遑多讓。
今人或許為暗殺行為不齒,但當面臨滿清這個龐然大物,書生們又能有什么辦法?一個個優秀的人才、一個個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文人,只得拿自己血肉阻止中華民族滑入深淵。
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一聲聲吶喊是滿清貴族聽不見的,他們能聽見的只是炸彈聲。為有犧牲多壯志,敢教日月換新天。
秋瑾就義的古軒亭口
炸彈的最大的效果不在于每年炸死那么幾個人,而在于威懾,在于讓滿清舉國官員惶惶不可終日。
甚至連滿清最核心的官員甚至八個鐵帽子王都驚恐不已。肅親王善耆,命人帶3萬元到東京同盟會總部,向革命黨“表示好意”;鐵良也不甘落后,“求和于黨人,愿出萬金以買其命。”
更別說那些地方官員,在廣東因鎮壓起義而被多次暗殺的廣東水師提督李準,對革命黨極為畏懼。他在武昌起義后,眼見清廷大勢已去,急忙聯絡革命黨,以獻出虎門要塞為條件,附從革命。在李準的脅迫下,兩廣總督張鳴岐反正,廣東遂兵不血刃地為革命黨所有。
暗殺也消耗了滿清本來就不多的經費,高官們不得不大增護衛,求一時之安心。只殺一官,則清朝的上萬名中高層官膽裂,每官都增加10名護衛,則以清朝的財政啥事都不用辦了。
清朝的統治最終也是被一顆炸彈所粉碎的。辛亥革命后,愛新覺羅·良弼堅決主戰。此人在日本學過軍事,是滿清宗室中最有才華者。
1912年,一表人才的四川人、教師的兒子彭家珍,在良弼回家時借遞名片的機會,投出一枚炸彈。巨響震耳,良弼應聲倒地,左腿當即被炸斷,血流如注,兩天后搶救無效斃命。
良弼臨死前哀嘆:“炸我者,真大英雄也,朝廷不識我,惟此人識我,真吾知己也。”
良弼痛呼:“我死,大清亦隨之亡也”。
彭家珍紀念堂,三幅匾從左到右分別是蔣介石、孫中山和李宗仁所題
四、
在暗殺五大臣前,吳樾與陳獨秀互爭北上暗殺任務。
吳樾問:“舍一生拼與締造共和,何者為難?何者為易?”
陳獨秀說:‘自然是前者易,而后者難。
吳樾道:“我為其易,君為其難。”
相對于打倒舊社會,更難的是建設一個新社會。
吳樾拱手作別,隨白云而去,留下陳獨秀獨自沉思。
我好喜歡紹興啊。(旅行家“mc+stt”供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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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感謝旅行家“mc+stt”供圖
部分參考資料:
《揭秘!特朗普遭槍機,槍手為什么選擇AR-15步槍?》京報網
《特朗普并非直接中槍,提詞器玻璃碎片減到他臉上》中國新聞周刊 蘇潔
《暗殺的”黃金年代“:清末民初暗殺活動史》國家人文地理
《徐錫麟、秋瑾就義后,魯迅在日本的態度》晨朵
《蔡元培曾是堅定的暗殺者》游宇明
《學者刺客蔡元培》言射
《辛亥時期暗殺活動與光復會的關系》黎霞
《魯迅與秋瑾,先行兩步還是先行三步》姜濤
《沿著歷史的腳印,漫步紹興塔山!》紹興文旅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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