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英

闊別十載，母親，我又在提筆為您寫信，雖然我知道這是一封永遠無法發出去的信，但我相信在天堂的您一定能感知到。母親，當我得知您去世的消息，我從千里之遙趕到，您已經走了，這個世界上最疼我，給了我生命的您就這樣走了，走得很平靜、很安詳，卻走得讓我猝不及防、走得讓我猶如晴天霹靂，走得讓我覺得這不過是一場夢，可如果這真是一場夢該多好。

母親，您靜靜躺在那兒，再也聽不到我的吶喊，聽不到我的呼喚。似睡著般的安詳，不知您是否還留戀這個塵世，盡管這個世界給了您太多的苦難。母親，您一生命運多舛，一輩子哺育了六個子女，大哥的夭折和三哥的致殘足以讓您傷心欲絕，而我們其他幾個子女又何嘗不讓您操碎了心。記得聽您說在生我大姐時，外公由于地主成份被批斗，被倒吊在樹上一夜，您抱著還未滿月的大姐，只能暗自哭泣，以淚洗面，也因此落下了眼疾。在那物質匱乏、食無甘脂的年代，靠您和父親那些微薄的薪水，生活常常是捉襟見肘，勤勞的您除了白天要去工作，晚上還要做手工，周末還要去收集廢紙箱來補貼家用，可以毫不夸張的說，您是我們這條街最能干的女人，在我的記憶中定格的常常是您疲憊的神情和忙碌的身影，是壓著您身體的一大車廢紙箱，家里就像一個大大的窟窿，需要您瘦瘦的身體去填補。您由年輕時體重120斤的豐腴姑娘，到去世的時候只剩下80斤重的枯瘦老人，生活榨干了您的皮肉，熬盡了您的骨血，而我確無能為力，寫到這我心有點痛，眼淚一滴滴落在鍵盤，如果眼淚能化成報恩的泉水，我愿傾其所有，可是這一切都太晚太晚。

母親，您一身勞苦愁煩，卻心性光明，家里來了鄉下的親戚，您總是傾其所有，幫助他們，從無怨言。因為有了您的含辛茹苦，全家的日子才過得有點滋味。日子就這樣在您忙碌的手指間和匆匆的步履聲中溜走，漸漸的兒女們都長大了，漸漸的您也老了，而不孝的女兒也隨丈夫遠走他鄉，對您的愛漸漸的也只剩下或是每年的匆匆一聚，或是電話里的幾聲問候，或是若干人民幣。在女兒的心中，總以為母親您能長命百歲，總以為盡孝的日子可以從從容容，可忘了生命的無常，忘了生命的脆弱，忘了您已是垂垂古稀的耄耋之年。

母親，您靜靜躺在那兒，這世上所有的愛恨情仇、冷熱病痛、酸甜苦辣都與您毫無關系，想到這些，我忽然間有點明白死亡的真正意義，死亡就是種陰陽兩隔、從此永決的傷，死亡就是子欲養而親不在的痛，死亡就是一種真正徹底的結束。無論你多不舍、多留戀，在這個世界你再也尋不到她半點的影蹤，它就是這么殘忍和霸道。

母親您走的那天，天空下著蒙蒙細雨，仿佛在訴說我無盡的哀思。母親，您走了，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兒一定不會再有苦難、病痛、煩惱，那兒有我們的父親在等您，在那兒您一定可以盡情舒展您的眉頭、盡情綻放您的笑容。

母親您就這樣走了，帶著我無盡的傷悲和永久的遺憾，母親您安息吧！您的女兒已哭過、傷過、痛過，會好好生活下去的，因為我的身體刻有您的基因，我的脈搏奔騰您的血液，我的性格刻有您深深的烙印，我會把您善良、勤勞、無私的精神傳承下去，因為我知道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母親，最后我還想對您說：如果有來生，您來做女兒，我來做母親，讓我來照顧你，護您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