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下午聽同行說著名公號大V、多年的印象筆記最受歡迎公號排行榜的常客九某邊似乎因為某種原因換了地方寫作，聞聽此言我不由大吃一驚，因為九*邊是我看得最多的公號，沒有之一，所有同行里我主動去看的公號，唯有他一個，九*邊跟我的立場截然相反，我還曾經寫文指責他跪舔，但是說實話，除去某些不得不表態的文章，他的大部份文章可讀性還是很高的，九*邊在諸多親政府的寫手里是為數極少的有著相對客觀中肯的寫作態度和寫作能力的寫手，比很多自認為是“民主斗士”的人要客觀得多，至少我沒見過他瞎帶節奏或者生拉硬扯又牽強附會。

九*邊之所以有今天的遭遇，我猜測可能是因為他寫了點預測未來經濟的話題，他寫的這些話題雖然做了一些程度很淺的客觀敘述，但文章結尾都會給一個光明的未來，可以說他還是很注意筆法的，更知道安全寫作的要點，但即使如此，他還是暫時只能換個號寫作了。

這件事給我以很大的震撼，實在沒想到如此正能量（不用加引號）的九*邊也會有這樣的遭遇，他都如此，我還想咋樣？然后我又想起來昨天下午我警告一位同行，讓他先保號，再說其他的——如果號都沒了，一切重頭再來何其艱難？

目前微信公號所能涉及的題材已經極其有限，除了特供型寫手和風花雪月這類題材，真正有點兒思想含量的文章的生存空間和時間都非常有限，所以能寫的、能看的也就非常有限，如今還在堅持看文字表述和堅持文字表述的人，可以確定的是他們都不是那種短視頻就能喂飽的人；文字始終都有它的支持者，雖然很少很少，少的如同沙漠里的水，但正如讓·雅克·阿諾《情人》的臺詞：我愛他，就如沙中的水——對一個人的愛如同沙中之水可以救命，對文字的愛，在少數人看來，也如同沙中水一樣珍貴，因為可以滋養干涸的靈魂。

我覺得不只是我，很多寫手，都是靠了那些尋找沙中水的讀者，才活了下來。不過這類人畢竟已經不多了，再加上新號非常缺乏成長空間，所以公號平臺最近兩年來青黃不接的情形已經十分明顯，不過這也是一個新人加入的契機，只要你能寫出來有料的東西，或者能拿捏公眾情緒，就依然可以活下去。

“有料”和“拿捏公眾情緒”這兩種做法，當然后者吃香得多，尤其這兩年，喜歡聽實話的人越來越少，相比三四年前的公號受眾群體，我的感覺是隨著環境壓力的增大，人們對“真話”、“真相”這種東西越來越恐懼，本能地在回避這些東西，取而代之的是對假大空的膜拜，對虛偽做作的迎合，對世界的輕視，對自己的過份贊譽，對資本的仇恨，對壟斷的崇拜，對不擇手段者的畏懼，對誠實守信者的鄙視……隨著類似的做法和情緒彌漫在社會上，我們的文明，修養，底限也都喪失殆盡，這種越來越多的美好的東西喪失殆盡的感覺，讓很多人覺得沮喪，可能是受我悲觀情緒的影響，我身邊的一些朋友也變得悲觀，今天下午和藍杉說話，他很悲觀，說自己在體制內非常壓抑，他努力做些諸如幫助弱勢群體這樣的事，這樣好讓自己不像個活死人，我夸他有生命力，他說自己最多只是一顆小野草，我說：小野草已經好得很了，你還想咋呢？多數人活得如同螻蟻——其實螻蟻也好得很哩，比如我就經常自稱螻蟻，最最可怕的是，有非常多的人活成了蛆蟲，甚至以當蛆蟲為榮，跟他們相比，你是不是好得很了？最起碼是人，而且是個有思想、有自我、不作惡的人，這已經極其難得了，你還想咋？

跟他說完這些話之后我想了想，覺得這十幾年以來，自己遇到的蛆蟲還真是越來越多了，有些原來是人的人，現在要么半人半鬼，要么墮落成無脊椎動物，類似這樣的事情經常讓我陷入沉思：環境的壓力，環境的影響力真的有那么大嗎？竟然能把人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幾年前我從不懷疑一件事，那就是我相信智商正常的成年人，不可能說出來一些明顯是智障的話，很多非常簡單的事情和道理，是不需要爭論的，比如說我們對芯片的依賴，自研芯片的不足，這些事情需要爭論嗎？后來我發現，這些問題對很多人來說，簡直比讓智障學習微積分還難，他們能說出我國的芯片技術早已超過西方的高論；在面對全世界都往海里排放核廢水，聯合國原子能機構里有中韓兩國科學家的前提下，他們依然堅信日本的核廢水不達標；最離奇的是，現在依然有人堅信新冠是美國投毒，依然有人堅信馬斯克的火箭回收技術早已被我國超越……

諸如此類，等等等等，很長時間以來我都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我認為這種事情只需要稍微上網搜點兒資料，自己再對比閱讀一下，就可以得出接近真相的事物面貌，可是為什么這么多人宛如智障？這個問題直到過去很久，也接觸這樣的人很多之后我才明白，其實真正智障的人是我——我的智障是因為我努力想要表達探尋真相的觀點，而他們的智障其實是智力高到成為人性的障礙。

我像個傻逼一樣努力而認真地跟人探討著我的疑問，而那些人根本不需要真相，他們甚至比我更清楚真相，他們想要的只是面包，而面包并不在真相這邊。

相比思考的價值，生存壓力之下，人們更看重面包的價值；相比思考帶來的風險，人們更樂意選擇上繳思考的權利，這就是真相。

我原本以為，公號這個行業會越來越繁榮，因為寫的人越來越多嘛，但是沒想到它會這么快就迎來了自己的低谷，今后能不能再返回到高點或者好轉一些些，也完全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如今已經成了一名守夜人，守著公號的黑夜等待天亮的人。

有人說，在強大的命運面前，無論我們怎么反抗 ，最后都會淪為命運的傀儡，我覺得不對：我肯定不是命運的對手，但也不會成為它的傀儡——我要在和命運的抗爭中度過我的生命，即使化為灰燼，也要飄散在勇敢的風里，而不是被埋在冰冷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