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86
August
06.08.2024
塔羅牌應該是我們最熟知的西方占卜術之一了,雖然坊間的塔羅牌專家對牌面的解釋不盡然相同,但卻也有某些共同解讀,那么單純從圖像的歷史來看,塔羅牌上的圖像又是從何而來呢?今天我們將從最為盛行的萊德-偉特-史密斯牌中,挑出幾張牌并細究其圖像的來由。
波尼法奇歐·班波(Bonifacio Bembo)
《維斯康蒂-斯弗札牌組》中的
《最后審判》
(The Last Judgement from Visconti-Sforza Tarot Cards (MS M0630.14))
約1480-1500年,金底紙彩繪,17.3cm×8.7cm
摩根圖書館藏
塔羅的歷史
現代人認識的塔羅是一種占卜的方法,然而,最初的塔羅跟撲克牌一樣只是一種紙牌游戲。塔羅牌(tarocchini)是由大阿爾克納(Major Arcana)及小阿爾克納(Minor Arcana)兩種排組組成,最初在中世紀的北意大利出現,跟撲克牌一樣塔羅牌一共有四種花色(圣杯、寶劍、寶杖及錢幣)十張數字牌,但加上四張人物牌(仆從、騎士、王后及國王),以上56張牌統稱為小阿爾克納;而大阿爾克納是塔羅與其他紙牌游戲最大的區別,22張的大阿爾克納,由位階最低的愚者牌至最高的主教牌組成,塔羅牌游戲就由這74張牌構成。目前保存最完整的牌組是中世紀米蘭貴族收藏的維斯康蒂-斯弗札牌組(Visconti-Sforza Tarot Cards)。塔羅很快地傳播到其他地區,最著名的是法國的馬賽塔羅牌組(Tarot of Marseilles),許多博物館都有收藏文藝復興時期的版本,可見當時塔羅牌在法國的高人氣。
十八世紀時,有些學者開始以神秘學的方式解釋這些在平常不過的紙牌游戲,到了十九世紀下半,英國對神秘學的興趣高漲,其中著名的神秘學學者阿瑟·愛德華·偉特(Arthur Edward Waite, 1857-1942)與藝術家帕美拉·克爾曼·史密斯(Pamela Colman Smith, 1878-1951)共同創作了現在廣為使用的萊德-偉特-史密斯牌(Rider-Waite-Smith set,通稱偉特牌,萊德是當時出版商的名稱),偉特及史密斯皆為神秘主義組織黃金黎明會(Golden Dawn)的成員,雖然史密斯以馬賽塔羅為主要的構圖來源,但在偉特牌也能看到一些來自當時流行的神秘學圖像引用。從二十世紀初出版以來,偉特牌隨著人們對占卜的興趣而散播,近年來也因為其版權進入公共領域,偉特牌的圖像更常被大眾引用。
以下就以死神、審判、世界及女祭司做為例子,以傳統的圖像學方法分析這些牌面上的圖像來源。
死神
說到西方的死神,最有名的形象或許是手持鐮刀的骷髏(grim reaper),但在偉特牌的死神卻是一個全副盔甲,拿著旗幟、騎馬前行的骷髏,它所經之處,不論是國王或平民都無一幸免地倒下,就連教宗也只能在死神面前下跪祈禱。
騎馬的死神來自于新約圣經描繪末日景象的啟示錄
描述末日開始于四位騎士:饑荒、戰爭、瘟疫及死亡:
我看見羔羊…揭開第四印的時候,我聽見第四個活物說:「你來!」我就觀看,見有一匹灰色馬;騎在馬上的,名字叫做死,陰府也隨著他。。
死神手中旗幟上的白色玫瑰則十分近似于英國的約克家徽
且在基督宗教傳統中白玫瑰象征著圣母的純潔無玷
杜勒《啟示錄》版畫集中的《四騎士》
由左至右分別為死亡、饑荒、戰爭、瘟疫。
丟勒(Albrecht Dürer)
《啟示錄》中的《四騎士》
(The Four Horsemen from The Apocalypse)
1498年,木刻版畫,38.7cm×27.9cm
大都會美術館
將骷髏與不同階級的人物并置的圖像,則來自中世紀至文藝復興以來的圖像-文學傳統死亡之舞(danse macabre),其寓意就是無論生前地位如何,人終將難逃一死,在相關的圖像中,死者看起來會比活人更加的有活力,活人幾乎是不情愿地被拖著起舞。
路德維希·哈賀(Ludwig Haach)
《德勒斯登墓地的死亡之舞》
(Der Todtentanz auf dem Friedhofe zu Neustadt-Dresden)
1825-1842年,石版版畫,大英博物館
審判
不同于世俗的審判,塔羅中的審判牌上,一位穿著盔甲的天使吹響號角,喚醒棺材內的死者。審判牌的圖像同樣來自中世紀基督徒對末日的想象,在末日之時,天使會吹響號角,死者響應召喚而復蘇,并且接受耶穌的審判而決定最后靈魂的歸所。
《偉特牌》中的《審判》
牌面中的是大天使米迦勒
在諸多晚期中世紀的作品中
祂負責量測靈魂的重量,并驅趕惡人至地獄的火坑中
漢斯·梅姆林
(Hans Memling)
《最后審判》(又稱《塔尼三折畫》)
(The Last Judgement (Tani Triptych))
1467-1471年,木板油畫
格但斯克國家博物館
世界
世界牌的四角有四種帶著翅膀的生物:牛、鷹、獅子及人,中央則是被花圈圍住的裸身人體。熟悉圣經及基督教藝術的人可能很快就能認出牌面上的四種生物,即是福音書作者的象征物:圣馬可-獅子、圣馬太-人、圣路加-牛、圣約翰-鷹,在許多祈禱書的書封及教堂中,也經常有相關的圖像裝飾。
《偉特牌》中的《世界》
中世紀福音書的作者頁中
會有四位福音書作者的象征
《凱爾斯之書》第27頁反面
(fol. 27v from Book of Kells (IE TCD MS 58))
9世紀,有色墨水牛皮紙
三一學院圖書館
比較有趣的是中央的人體,這個圖像很有可能是以前現代醫療占星學(medical astrology)的論述中天象人(zodiac man)為原型,有意思的是古時的基督教作者也將人體稱為小世界 (mundus brevis)。
《貝里公爵的美好時辰祈禱書》中的《星象人》(第14頁反面)
(Zodiac Man from Très Riches Heures du Duc de Berry (MS65), f.14v)
1412-1416年,水性顏料牛皮紙
尚蒂利城堡
在前現代的歐洲醫學理論中,一派理論認為可以將人體比為天象,如此一來,十二星座也就分別代表及主掌不同的身體器官,在相關的書籍中,能找到說明的插圖一具裸身的人被曼陀羅(mandorla,在圖像上跟圣者常見的頭部光環有相似的功能,不過曼陀羅呈杏仁狀并圍繞人物全身)包圍,身上則放置十二星象以說明其連結的身體部位,十二星座又可分為風土火水四向,這四元素又鏈接至醫學理論中的四體液說,而根據四體液說,唯有調節身體中四種體液的平衡,才能確保身心健康,正如宇宙必須維持各元素的平衡,才能達到穩定的狀態。
女祭司
女祭司是偉特牌中展現其年代文化特色的牌,在過往的圖像中,女祭司是頭戴三重冠的年輕女性,但是偉特牌中有更多受神秘學啟發的元素。
偉特牌的女祭司身后有兩根柱子,白色的柱子寫著J、黑色的柱子則寫著B,兩根柱子間一件飾有石榴的布幔,這樣的設計正是舊約圣經中所羅門神殿的模樣:他制造兩根銅柱,每根高十八肘,圍十二肘。兩柱頂的鼓肚上挨著網子,各有兩行石榴環繞。他將兩根柱子立在殿廊前頭:右邊立一根,起名叫雅斤(Jachin);左邊立一根,起名叫波阿斯(Boaz)。在柱頂上刻著百合花。(列王記上7:15-21)。坐在中央的女性手上拿著寫著TORA的書卷,其指涉希伯來的妥拉經(妥拉一詞意為教導或律法),里面包含了舊約圣經開頭的五個篇章。
《偉特牌》中的《女祭司》
女祭司腳下的月亮以及頭冠是另一個有趣的引用,偉特牌女祭司頭冠的樣式在過去的塔羅牌不曾出現,而非常相似于古埃及雕塑中時常出現的日冠,圖像上日月的引用可能指涉了啟示錄中的女子:天上現出大異象來:有一個婦人身披日頭,腳踏月亮,頭戴十二星的冠冕。
《伊希斯哺乳像》
(Figuirine d’Isis allatant)
公元前664-332,銅
法國羅浮宮
本文并未觸及偉特及神秘學者如何解讀塔羅牌的意象,而是純粹以圖像學的方式分析牌面,本文亦無意圖要證明何謂「正確地」解讀塔羅牌,因為總的來說,塔羅牌是重視詮釋的占卜術,牌面上的視覺元素僅為協助解牌的部分要素,解牌者對牌組的熟悉度才是更重要的。
第一次接觸塔羅時,許多人皆被其復雜的圖像涵義而吸引,但仔細分析牌面后,就能發現偉特牌仍有許多中世紀及文藝復興文化的影響,同時,女祭司的牌面設計也能一窺更多來自神秘學的影響,這包含了埃及神話以及希伯來傳統。在本文中,重要的是藝術史中的圖像學對近代圖像的應用,并試圖辨別這些乍看陌生的視覺元素,而以塔羅牌作為楔子,希望大家也能思考日常中熟悉圖像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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