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回來臺灣一年,我已經回了俄羅斯兩趟,并各住了一個月,后面又去了周莊及威尼斯各寫生一個月。
回來后我找到了一間大畫室以進行教學及創作。我不敢馬上畫大畫,我在威尼斯及周莊的寫生探索里找到了很多相似之處,現在我該在自己的土地上琢磨了,首站就選擇了阿里山。
我已經記不太清楚有多少個學生跟我一起來參加寫生,但記得很清楚的是,當天來臺風了!當天大家陸續從臺北、臺南、高雄等地到阿里山上集合,出發時已有同學提到了有臺風要來,但礙于大家都已經訂了住宿,所以沒有一個人缺席。
鐘敦浩作品
我課照上,一切都順利,但在第三天有了變化。那天我找了兩位邵族原住民來當我們的模特兒,讓大家在登山小火車的月臺上畫外光人物肖像。在快要結束前,天氣開始變得不穩定,有些同學提前結束下山回家,但仍有不少人選擇繼續留下來畫畫。
到了晚上,風雨逐漸增強,加上山上的水氣,讓留下來的人都感到膽顫心驚的。那要如何排遣呢?酒店柜臺有一瓶老板娘早上插的百合花,我們就在大廳里畫了起來;也有同學擺起了姿勢,當上了大家的模特兒。就這樣度過了一個疾風驟雨的夜晚。
第二天早上,風雨稍歇,看著山區的景象,雖無重災,但也雜亂,山上居民開始清理家園。即使雨還下著,但我們沒有因此而停止作畫,所有人在窗戶邊對著山景,努力地畫下風雨中的阿里山!我不知道別人的學生是如何,但是在我的畫室,這樣的場景幾乎每次都上演著,我們因緣巧合聚在一起,靠著繪畫,走了不少地方,大家用著自己有限的時間燃燒。
鐘敦浩作品
寫生結束了,臺風也走了,我叮囑大家回家路上小心。
在回到家后不久,又有另一個臺風襲來,這次山上的居民就沒那么好運氣了!泥石流淹埋了整個山上小學,山上的員工要坐著直升機下山逃難。
出了畫室,在戶外寫生,離開了保護傘,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人類是非常的渺小,然而,身為藝術家,需要有一定程度的豪氣,將這天地萬物,盡收眼底,并將其表現在畫布上。生命的短暫停留,是靠著偉大藝術創作在聯系的!
生活的態度帶來了許多的養分,我們有沒有真正地為自己活著?富足的精神才能帶來富足的生活,我將之轉為繪畫,別人的批評打擊不了我,因為這是我一點一滴累積的能量,至死方休!
鐘敦浩作品
我很喜歡沒有太多人的墾丁,有種異國風情,冬天的臺北又濕又冷,沒人愿意跟著我去寫生,此時,墾丁就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地方。每年的冬天,我都會帶著學生去墾丁寫生,猶記得第一次去墾丁的時候,我們一行人,浩浩蕩蕩將近八十多人,開了近十八部車,從墾丁一路畫到滿州鄉。
一般情況下,我都會早一天到墾丁,為的是避免不必要的時間被浪費。在尋找寫生場景的同時,其實就已經在作畫了,一邊找景一邊思索如何下筆,但人數實在太多,我一走錯方向,其余的17部車就得跟著我回轉,場面相當壯觀,也不安全。于是,提早一天抵達,我可以規劃路線,了解太陽的方位,明白在什么時候的光線下,有著最佳的色彩。
上次去阿里山寫生時,大家可能開始意識到我是工作狂,因此這次他們做好了心理準備。我們從早上開始,一直畫到下午5點,休息一下,5點半馬上轉移到龍磐公園畫夜景。去過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個風非常大的斷崖,也唯有在那里,沒有光害的影響。
我會在太陽下降到海平線的前15分鐘集合好大家,讓他們各自找到合適的位置,架好畫架,擠上必要的顏料,并告知畫畫要點,因為,在我喊開始的時候,太陽已下山,環境暗沉,也就是說,他們是在看不清的情況下作畫!此時,天空會呈現出一片靛藍色,這是我認為最好看的兩分鐘,而大家就是要在這幾分鐘內完成這幅夜景。
畫完之后,我們摸著黑收拾畫具,而這張作品,得要回到了居室,才會知道它所呈現的效果。
所有人拖著疲憊的身軀吃晚餐,白天大量畫畫,晚上大啖美食,努力工作,努力玩樂,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想,除了畫畫,什么都不做!
一趟寫生行程下來,大約要花費一周時間。示范講解當然不能少,而學生的吸收能力也與日俱增。
我找了滿州整地的老農、指導沖浪的教練和他的拉布拉多犬、在阿里山上的邵族原住民來當我們的模特兒,不只畫風景,也畫外光下的人物,為了純正的繪畫寫生做了一個最佳的練習。
第三天的早上,是我評畫的時間,兩天不到,所有學生的作品足足有近百張!包括我自己的,大家一起分享,一起討論,為接下來的一天半的寫生能夠截長補短。
有人中暑了,大冬天的居然有人中暑!但他仍然堅持著作畫的強烈欲望,這是作為一個畫家最幸福的時刻!
某天,接到一通電話,是國泰世華藝術中心的經理打來的,她問我有沒有興趣參加展覽。我很好奇,她是怎么知道我的,原來是冉茂芹老師推薦的!
我還沒有參加過什么大型展覽活動,也從來沒有舉辦過個展,但這次是個五人聯展,我的作品應該夠吧?我特別去看了一下場地,至少要拿出二十張中型的作品才夠。這部分,我是沒問題的。
話說在邀展之前,我去了一趟法國,那也是我第一次去,對于這個藝術之都,我抱著尊敬且向往已久的心情去的,主要目的是學習,畢竟現在的我,已是從俄國美術學院畢業的人了,基本功有,見識不同的畫風,才是我此行的目的。
在去之前,一直有一個關于“理發”的主題想畫,但又不想用古典的技法,已經卡住一段時間了,這個念頭一直放在心里,亟待解決。而在此次的巴黎之行回臺后,受到了時差的影響,半夜三點睡不著覺,決定去畫室畫畫,試圖解決一張想要畫的創作——《巴黎咖啡館》。
鐘敦浩作品
我其實沒有任何的構圖,純粹是在巴黎花神咖啡館喝咖啡時看到的幾個有趣的畫面,試圖回臺灣時表現看看,沒速寫,沒構圖,直接訂了一張畫布,憑印象上了炭筆稿就開始了。
我靈感不斷,一路過關斬將到早上八點,這張畫作順利誕生。坐下來休息并且看看有沒有什么地方需要修改的時候,突然發現,先前一直沒畫的“理發”,似乎可以用同一種技法來執行!
我吃了早餐,又訂了一張畫布,一路畫到下午三點多,我看著這兩張作品,驚訝于自己能夠做如此的處理,也衍生出一種不同于學院風的“類速寫”技巧。
這兩張作品連同其他的畫作,后來都一并在國泰世華藝術中心展出了(《2009-0606-國泰世華第二次聯展》)。
在展覽期間,反映及回響是有的,這是我第一次將自己的作品展示在大眾面前。老實說,坐下來在自己的作品面前檢視自己的得失,其重要性遠大過于別人的贊美或批評。而我對于所有人的回應,也讓我堅定了自己對于繪畫創作的態度。
鐘敦浩作品
有幾位看起來很高貴的太太在開幕時表示想要學畫,但被我拒絕了。跟我學畫不太輕松,但也不是要真的拒絕,但她們卻不再堅持詢問,面子大過學習的欲望,這些人遲早也會走。
我不喜歡開幕活動,大家只是來和藝術家拍照,一點意義也沒有,不如讓他們自己看畫,認真觀賞,事后再做研討還來得更有意義,不過,我還是去當了一下午的人形立牌。
有位觀眾打了通電話到我畫室,說她很喜歡我的作品,沒有說要買畫,也沒有說要學畫,只是單純地打電話來告訴我她很喜歡,這是我最感動的一件事。沒有目的,沒有利益,只有喜愛,并且有勇氣告知,我愛這種熱愛藝術的真性情!
鐘敦浩作品
展覽期間,經理一直說服我賣幾張畫,因為在展出前,我就表達了有些畫作不賣的意思,但還是有藏家在問,很遺憾,不賣就是不賣!不是我跩,辦展覽的教育意義大于買賣,畫賣了,我的創作歷程就多了一個缺口,它們是我將來創作的養分。
林林種種的因素使得我在商業藝術領域一直沒有太多機會去表達自己,作品的好壞和市場的反應從來就不在我的考察范圍,我是在野的,也不在這個產業鏈里,我甚至懷疑自己不在藝術圈內,堅持自己的理想是這樣的孤獨啊!
鐘敦浩作品
回到臺灣后的日子過得很充實,但也很瑣碎。基本上就是上課、創作,但也多了許多生活上的瑣事。
我的第一次個展,竟同時在兩間不同的畫廊舉行,開幕茶會在同一個星期六,所幸一間在內湖,而另一間則在大直,兩家的距離不遠,也早已協調過了,于是茶會座談便錯開舉辦,這對我來說倒是件挺新鮮的事,也正因為有足夠的作品,才能夠同時辦兩個個展。
其中一間原本對我的作品并不看好,認為這類型的繪畫風格已經落伍,卻沒想到賣得還可以。在此,我先聲明,賣得好不好,我一點也不在乎,我只是借著展覽來審視自己的作品,如果賣掉了,這張作品和藏家有緣分,但如果沒賣掉,就是我創作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塊。一直到今天,臺灣和我有緣的藏家不多,這表示,這些作品都是我創作生涯中重要的拼圖。
鐘敦浩作品
爾后陸續地,在不同的畫廊及展場都展示過自己的作品,而第一次參加藝博會對我來說則是一個新奇的體驗。
那是一個可以以個人名義來參加的藝術博覽會,我租下了一塊“冪”字形的展場,尺寸為三公尺乘九公尺乘三公尺,在2/3處又立了一塊三公尺的板子。為什么要租那么大的場地?我單純地只想要分享自己的歷程,對于賣畫,我是興趣缺缺。
直接在第一線看到觀眾欣賞畫作的眼神以及跟觀眾暢談交流是我的主要目的,這也可以讓我借此來觀察臺灣的藝術生態。大家的共同問題幾乎都是:“這是幾個畫家的作品?”在我給出了答案及解釋原因之后,他們似乎也認同了我的觀點。
鐘敦浩作品
有天我收到了信息,我的美院院長葉列梅耶夫要在上海舉辦90歲個展!他是在我進入美院前就想跟隨學習的教授,其畫風剛勁有力,畫面內容亦透露了自己對家人、生活及國家濃濃的情感。后來雖然沒有進到他的工作室,卻一直有關注。
此次展覽,是由臺灣的一間畫廊及藏家與上海美術館合作舉辦,在此之前,我與學生只有在臺灣寫生的經驗。出遠門?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夠擔起責任。但機會難得,一經號召,居然有4、5O人要去!
到了上海浦東機場,我們一行人乘坐地鐵前往酒店。酒店位于市中心人民廣場附近,離福州路美術用品店很近。有些同學早一天到,已經在開始畫畫了!
第二天一早用過早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上海美術館欣賞畫作,今天已是展覽倒數第二天了,我們把握最后的機會仔細欣賞、研究,并且做足了筆記,我則在一旁講解構圖。
會場內另有不少的當地藝術愛好者前來共襄盛舉,其中有一些社會人士,他們極有興趣地和我們的隊伍并行,一起聽著我的解釋。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們也在和一位上海的老師學畫畫,但令他們驚訝的是,我們居然從那么遠的地方來,人數有如此之多!
第三天一大早,這群上海朋友就出現在我們的下榻酒店,她們希望能夠跟著我們在上海的行程,寸步不離地剖析我們的瘋狂行徑。我們去外灘寫生,朱家角畫畫,福州路買畫冊及用品……我們的每一個行程都有他們的陪伴,感覺好像已經熟悉好長一段時間了。
在我們要回臺灣的前一晚,她們終于提出了這三天以來的想法及愿望——希望我能到上海來授課!這大概是我聽過最熱情、最不可思議的邀約了!我在臺灣已經有臺北、臺南、高雄的課程,現在又有上海的邀請,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否駕馭得了,畢竟除了教學,我還要兼顧創作。
我仔細地思考了一個晚上,并且開立了一些條件,就這樣,我成了每個月要開車下南部以及每個月都要飛一趟上海上課的空中飛人。
鐘敦浩作品
自從去了上海上課后,就徹底地改變了我和學生的寫生領域。在這之后的第一次長途寫生之旅就選擇了安徽宏村和黃山。似乎寫生人數動輒20人以上已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我早一天先住在上海,第二天我和上海的同學一起坐著大型游覽車,載著大家訂的部分材料到機場迎接從臺灣來的寫生隊伍,我們為期兩周的寫生旅程即將展開序幕。
行車過程中,臺北、臺南、高雄、上海的畫室同學興奮不已,相互認識。我們先在宏村停駐,抵達之后,已是晚上九點多了。
鐘敦浩作品
民宿是新蓋的,兩層樓的別館,還提供餐食。第二天一大早,大伙吃了早餐,便揣上自己的工具,一路沿著小徑步行至宏村景區入口。買了門票,我們便各自尋找心目中的理想寫生地。
其實,這里也是某些學校的寫生基地,如同俄羅斯一樣,學生在特定的時間,住在這里,吃在這里,有教師從旁指導學生的進度。
到了晚餐時間,大家都餓壞了!回到民宿,趕緊吩咐老板弄吃的,洗了手,回到一樓,已是一桌的佳肴。不過十來分鐘,就全部一掃而空,老板見狀,又炒了好幾道菜。
吃飽喝足之后,有些同學滿足地上樓休息,又見到有些同學拿了畫具下樓來。原來是在回來的路上,瞥見民宿門口有一販售燒烤的小攤,她們居然還要再去畫小攤販!而且還是邊畫邊吃!!!
這就是我們可愛的學生,不分年齡,不分晝夜,只是為了畫出自己的生活,以及對藝術的吶喊!
鐘敦浩作品
第二天,很多同學都在天還沒有亮之前就出門去找景了,有些學生看到我出門,就一起跟著,想要看我畫畫。
我們走到村莊的外圍畫了宏村的日出時刻,之后便回到民宿用早餐。這次我們學聰明了,多拿了一些饅頭和雞蛋,在中午時如果餓了,又不想中斷寫生的節奏,可以暫時裹腹。
徽派建筑主要的特色是黑瓦白墻,但在墻壁的側面會多了一片呈現垂直的高墻,復雜的程度提高,但也有更多的元素可供參考選擇。
我在宏村的入口處看到了一幅絕美的景致,早晨的陽光明媚,物體呈現著背光的效果,不多做猶豫,畫架架開便開始打輪廓。
鐘敦浩作品
我每一張的寫生都習慣計時,務必要求自己不要做多余的處理。鋪完第一遍的大色塊通常不會超過十分鐘,而這個時候只會有簡單的色塊關系,一般人看不懂,也不會太好看。此時,一輛私家轎車從旁慢慢地駛過,副駕駛座的車窗搖下,一個女人在里面往我的畫面看,喊了一句:“丑死了……”好多人在我旁邊站著,我相信每個人都聽到了,只是大家故作鎮定,沒人敢做任何反應。很好!我的教學訓練起了作用!
我耐著性子,將大色塊后的作法一一完成,最后的結果我是滿意的。在畫作簽上了名,我刻意放慢收拾的動作,就是要等到那位女士,讓她看看完成之后的樣子!等了好久都沒看到車子經過,才發現原來那是單行道……
鐘敦浩作品
村莊內常常會有一些藝術愛好者來此取景拍照或是寫生,因而衍生出了一些當地居民賺外快的點子,比如在自家樓房的天臺開放給這些創作人士,在一樓收費,索費不高,5元人民幣,可以占一整天。有些學生發現了這樣的一個寶地,登高望遠,是人類的天性,但是,藝術家的眼光和觀光客不同,看起來好看的景還要有能畫的元素才行,這幾位同學便吃足了苦頭,她們在這戶人家的頂樓掙扎許久,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解決。
她們看到我從樓下經過像是看到了救星,我請求主人可否先讓我上去看看。嗯,的確不好處理,從樓上看下去,地面上的建筑、樹木、人、車,對于在高處的人而言幾乎等距,失去了高低差,也失去了遠近。我答應她們第二天來示范講解。
第三天,約好時間,付了"門票"錢,我們便在頂樓示范講解了一張鳥瞰圖。其實,后來再看看自己的作品,由上而下的畫面構圖的確是非常少,古人所說的平遠、高遠、深遠其實表現手段比西畫的單一透視要來得更加的廣泛及深刻,也因此,寫實繪畫其實無法解決很多繪畫上的問題,知識必須要從生活實踐中得來,紙上談兵和一家之言只會扼殺了繪畫知識的廣度及深度。
鐘敦浩作品
有些人膩了,想要看看不同的地方,我同意了,但就在車子剛剛開出去沒多久,我瞄到景區外的數棵柳樹,我趕忙請司機停車,一路跑回剛才看到的位置,一邊在腦海里組織方才驚鴻一瞥的畫面。那是一片白墻,哦,不是,原來是一片臟臟的灰墻,整齊的籬笆,間隔一樣的柳樹,沒意思!和我剛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但是,大部分的元素都是好的,所以我仍然決定要在這里完成一張畫,既然定位看到的景我不喜歡,便以自己認定的方式來表達。為了突顯柳樹,后方的灰墻我甚至留下了畫布的白。最后,這張和另一張《宏村小弄》是我這趟旅程中自己最為滿意的兩張。
好幾天的宏村寫生旅程給大家帶來了寫生的樂趣及新觀感。接著的黃山行更是大家引頸期盼的行程。
鐘敦浩作品
未干的油畫是每個人在寫生后都頭痛的問題,退房前晚,還有人趕著畫夜景,因為她們知道,下次要再回來畫的機率極度渺茫。
又是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到的時候也是晚上了,我們先用餐再去民宿。非常感謝上海的學生,她們熱心地幫忙訂車、訂房、訂餐、訂畫具,讓我們在大陸寫生時毫無后顧之憂。
這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民宿,古床、古箏、窗花,和我們在臺灣所感受到的閩式建筑有著截然不同的風格,一時興起,撥弄了古箏琴弦,還有人以為是CD播放呢!亂彈也能唬人。
我們并沒有計劃住在黃山上,這的確很可惜,但是經濟及時間實在有限。據說我們到的前一天,山上還下雪,等我們到時,天氣卻非常好。我們的時間有限,所以大家都是坐索道上山,一路上驚呼不已,贊嘆連連!
山上的風景美到不用找,難的是不知道要選哪里!由于天氣很好,因此缺了云海,否則那黃山的猶抱琵琶半遮面的風姿卓絕的面貌肯定會有另一番風情。
為了趕在天黑前回到山腳,我們一行便要收拾畫具準備下山了。我想要用走的,大部分同學也想要一起走走看看,于是有同學幫忙拿了幾位長者的畫具先行乘坐纜車下山,其余的人便跟著我從后山出發。
鐘敦浩作品
沿途發現了許多不太一樣的面貌,整體說來,較為平靜,彎來折去的路徑,更是有著神秘面紗。石階的寬度只有半個腳掌寬,而路徑的寬度更是只能容許兩個人小心謹慎地過。
下坡并不輕松,尤其是無止境的下坡。正當大家開始覺得有點疲憊時,目光所及的不遠處,有個男人挑著扁擔上來,他一步一步,穩穩地走著,的確,他必須把握著每一步都實實在在地踩在階梯上,不可以有任何閃失。他停了下來,用另一根扁擔撐著肩膀上的那根挑物用的,這時,我們才看到他挑的是什么,那是兩個非常大的塑料箱,里面裝滿了水,泡著白嫩的豆腐。天啊!即使在平地提這些也會很吃力,但他卻從山下扛了上來!
鐘敦浩作品
他問我們來做什么?我回:“來山上畫畫的。”他沉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畫畫賺錢啊!賺很多錢啊!”我們說:“不,這不是要賣的。”他似乎沒有聽進去,想著自己得挑著這兩個沉重的箱子到山上去賣掉,才能換得溫飽,而這些豆腐全部賣光也只能換來數百元臺幣!我們只能替他加油,目送他繼續上山的背影。
這下我們沒有人抱怨喊累了,有一位同學,她的腳比起一般人大上許多,走起來更加吃力,她只能用腳的側邊一拐一拐地走。所有人都堅持下來了,不坐當地挑夫的轎子。
下山的路足足有七公里,說實話,我實在也不敢再讓大家跟著我做這種事了,太多沖擊、辛勞,卻又讓人深深著迷,著迷在這世上的同一時間,在不同地點,有著如此多樣的人事,這種魅力簡直無與倫比!
寫生,請不要只是帶著畫具走出室內畫畫,其實更多的是感受人的相同及相異,唯有在這種時候,人才之所以為人,才能學會珍惜尊重自然,尊重他人。
鐘敦浩作品
黃山的寫生約莫40乘50公分,這幅畫帶回臺灣后還有后續。
我常去裝框的店有天打電話來問有沒有需要幾個大型內框,尺寸是200公分乘230公分,原本有位畫家訂了,但不知道為什么不要了,框店很頭痛,不知道怎么處理。我也沒有畫過這么大的尺寸,但還是買下來了。
某日下午,重新看了這次的宏村及黃山的寫生,發現黃山的這張唯一的作品似乎可以畫上大畫,構圖略作了調整,并且放上了此次沒看到的云海,目的就是要將心中的畫面展現在畫布上,讓人知道我的感受。
于是乎,這些大型畫布框便有了它展現的篇幅,時值年末,我先畫了寫生構圖的那張,但心中對于黃山的印象深刻,想要說的話,這一張肯定不夠,索性把其他大畫框一起給繃了起來。檢視自己的構圖,山形的延伸還是不太夠,至少需要再兩張同尺寸的畫布才夠,我趕在過年前請框店幫我再釘兩個。
我從年三十下午開始作畫,大年初一到初五的每日下午,連續工作六天,終于完成了這幅大作品,尺寸有200*1380。
而此幅作品也在臺北國父紀念館與學生辦的一場大型展覽中展出。
(未完待續)
作者:鐘敦浩
轉載:Art of Tun-Hao Chung
編輯:繪山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