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初來乍到的菜鳥院辦小拳石。兩周前,我接到了入職以來的第一個外勤任務。
故事是這么開始的:那天平常大家分享抽象文案的工作群里,突然出現了幾張扎人眼球的照片——
“路邊擺攤賣老鼠藥豐滿女人”“70歲退休工人性欲較強”“好想當爸爸”……
不管是職業、年齡還是夾鄉土風味的描述,圖片里的每個關鍵詞都在刺激視覺神經,讓人忍不住浮想聯翩,當即就想撥打求偶熱線。
據了解,這些“性欲宣言”全都來自南昌八一公園相親角。此時,該地標想必已被列入“南昌必玩榜”。
這讓我們對南昌和這個相親角突然產生了很多疑問:
南昌民風本味當真如此剽悍?相親單上描述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是誰寫的文案這么直擊心靈?哪來的好人把性欲寫個人簡介上?。?/p>
當即,院辦野漢拍腦袋決定親自去南昌一探究竟:“我將這次計劃定名為‘南昌性欲宣言破譯計劃’”。
而我為了深度感受公司文化,也加入其中。沒想到,第一次“跳海”就玩得這么狠。
探尋南昌欲望之源
本以為這趟南昌之行去完了相親角,就會是什么滕王閣游記、海昏侯探秘,來個雅的。但很快,整個幻想就被現實打成了人在囧途。
一下高鐵,我們二話不說直奔相親角所在的八一公園。
到了才發現,這兒根本就沒有什么狠辣文案,甚至整個公園都沒能找到任何一張相親單。有的只是自帶音響的大娘,在眾多退休觀眾的矚目中,深情唱著“我親愛的兄弟姐妹”。
問了路人才知道,相親角規定只在周六周日開放——當天是周一。
雖然很難理解為什么相親角還分工作日休息日,但相信這時大家已經看出來了,這趟旅程根本沒有任何事前調查和計劃,含P量極高(雖然野漢背著二十斤重的登山包,帶了7盒藥,有很強的生存意志)。
勤勞勇敢的老中,總會敗在一句“來都來了”上。當晚,我們經過緊急會議決定在南昌待到周末。
因為無論是“豐滿成熟蟑螂藥女人”、“70歲性欲強退休老人”,還是相親單上記錄的其他神人,對我們來說誘惑都太大了。
于是,我們不得不展開一周的規劃,準備對野漢幻想中的這座“欲望之都”進行一次深入調查。
可當我們上小紅書一搜南昌攻略,才發現后面跟著的關鍵詞都是這樣的:“不要來”“再見再也不見”“避雷”……
原來,在其他城市都在大搞文旅營銷的時候,整個南昌反其道而行之,搞起了全城排污城建,封路到了抽象的程度。
那幾天還趕上了這座火爐城市火燒得最旺的時候,近40度高溫,搞得南昌中小學都延遲開學了。
但想到這大概率是我們最后一次來這座初印象就極差的城市,我們還是租了摩托投身進這末日廢土。
三天,我們把本地人聽過和沒聽過的地方幾乎都去了個遍。
被小紅書出片領域大神騙去“儺園”
每天走到室外,整個南昌都吻了過來,報以火辣辣的烈日貫穿傷;碰上大城建計劃,人均一天卡三次跟頭;吃本地辣菜吃到眼冒金星胃藥不停,不時質問自己:為什么我會在這里?我們明天真的還要出門嗎?
難不成吃辣就是南昌人的性欲之源?難道是這火熱的天氣讓南昌人欲火焚身?
那幾天,我們晚上只看江水不敢望天(感覺老天都會勸我們回去),后來回廣州過中秋,看到月亮竟感到些許陌生。
南昌并非旅游城市,對于我們這樣的游客來說,大部分地方都只能說是乏善可陳。
那幾天為了支撐在南昌的體驗感,院辦野漢甚至上了獻血車,據說把自己給獻虛了。
南昌性欲達人變身器
周四到周五,我們復讀著“再見再也不見”,數著身上因磕絆產生的道道傷痕,窩在酒店點外賣,等待周末相親角開放。
周五晚上吃下胃藥后,野漢發出了靈魂拷問:“在這環境里還敢高調宣稱自己‘性欲強’的,到底能是怎樣的狠人?”
破解性欲宣言,賽博偵探慘遭現實戲耍
周末!終于熬到了周末!這一路受的苦都將在相親角修成正果!
基于院辦野漢賽博探案的經驗,我們在前往八一公園相親角前進行了很多設想,同時采取了多次行動。(重案六組匯報
首先,我們發現無論是“菜市場殺狗男人”還是“我家小姨要出嫁”,這些相親單上的聯系電話,竟然多是同一個。
但當我們撥打相親單上那幾個高頻出現的手機號碼時,聽到的要么是“用戶已關機”,要么是持續的嘟嘟忙音——根本不像性欲亢奮的人應有的反應。
微信搜索添加手機號,搜出來的名字叫“機電一體化”,頭像是一個大型機械,個性簽名堂堂正正。
我們加好友時發送了備注“相親角”,之后幾天再也沒有收到回音。
苗頭有點不對,線索也直接斷了,但秉著賽博偵探的精神和骨氣也要知道斷在哪!
周六下午,八一公園。
我們終于看到了相親角的盛況。兩三時許,公園涼亭邊的區域就已經被當地中老年人圍了個水泄不通,樹上掛滿了填著各種信息的相親單。
再走近一看,我們心心念念的“性欲宣言”也已經出現在了最顯眼處的掛繩上——是解開謎題的時候了!
誰知一番分開搜證、上下詢問過后,我倆對視,看到對方都皺起了眉。
一位大爺先告訴我,這些被我們稱為“性欲宣言”的簡歷掛著已有數年之久,現在已經沒人知道上面描述的人究竟是誰了。
現場不時有本地人因為這些散盡德行的標題停下腳步,對著文案指指點點,可見本地人也少有知道內情。
另據我們觀察,除了最前面兩排繩子上寫滿了上不了臺面的表述,其他地方繩子上掛著的都是正兒八經的個人介紹和對配偶的基本要求。
四周有三四個婚介機構拉起桌子,問起那些炸裂相親單是誰掛的,大家都搖頭說不知道,只知道每個周末,它們都會風雨無阻出現在這最顯眼的位置。
電話打不通,現場無人懂。結合已知信息,足夠我們懷疑“豐滿成熟蟑螂藥女人”和“70歲性欲強退休老人”根本就是被杜撰出來的人物了。
一種被欺騙的無奈感油然而生。
但作為相親角里罕見的年輕人,我倆只消往那兒一站,就能足夠引起眾人注意了。
因此,一刻都來不及為了自己感到悲傷,我和野漢已經進入了一輪輪面試苦戰中。
當下野漢被一東北大姨拉到角落,2分鐘不到就因南昌無房慘遭淘汰。
我則加上了幾個微信,老人家說孩子沒到四十,讓我們年輕人保持交流,說不定真在南昌落戶了呢。
隨著對話深入,也得益于我們旁敲側擊,一位神秘的“拉繩人”從眾人的碎片描述中浮出水面。
拉繩人,即每周末起早在公園相親角把繩子掛上的人,有了繩子,有相親需求的人才能把自己的相親資料掛上去。此人想必有權力決定誰將出現在掛繩的C位。
我們后來順藤摸瓜,確實在現場找到了這位拉繩人,但他不愿透露太多。
只說自己是拿婚介公司的錢辦事,這幾年來每天來到相親角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把那一整列“性欲宣言”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相親單,相當于一個個廣告位,而相親角的這幾根繩子,就是廣告牌。
正如我們預判之一,這一系列在小紅書引起熱議的“南昌性欲宣言”,就是一次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詐騙式營銷,目的無非是吸引所有線上線下過路人的注意,狠狠擴充“單身人才儲備庫”。
發起者雖未能確定,但能肯定此人就是以線下場景為陣地的“標題黨真人版”。
現場另一種引流到app的套路
此營銷動作在當地持續運營維護數年,現在經互聯網發酵,把兩個自以為把互聯網玩明白了的新媒體老兵引流至此。
不由一聲嘆息:實在是高。
擺攤賣老鼠藥的女人、想當爸爸的汽修工老舅,即便事實上根本沒有這些性欲達人,他們也像片段一樣在我們的生活中見到過、聽說過。
他們是為了醋包的餃子,是small talk的風暴中心,是讓陌生人結為親家的破冰談資。
試想一下:你在一排刺眼的相親單下駐足。這時旁邊有人走過,就著上面的話頭聊了起來。
隨便抓取關鍵詞,是合同焊工、退休老農——能聊到工作就業,退休福利;性欲較強,想生兒子——能侃到民間秘方。從社會職位到私密生活,越是接地氣,越讓人有的聊,聊出生活的真實瑣碎,也許促成了一段段姻緣。
誰寫的,誰掛的,不重要了。
但對于不明真相的我們來說,這大概是一趟自取其辱的失敗旅程。
彼時我正想著和院辦野漢商議何時返程,卻見他從挎包里掏出一張嶄新的、過了膠的疑似“相親單”的東西。
我看到上面的文字,頭皮一陣發麻。
人群迅速圍攏過來,有淘汰野漢的東北大姨,有和我說孩子在家二戰考研的大爺,還有告訴我們別害臊的大哥。
一瞬間,這一周經歷過的場景像走馬燈浮現在眼前。
“下周南昌你去不去?”
“走啊?!?/p>
或許這個夏天就這樣戛然而止,像過去不曾在意的碎片。
我看著院辦野漢汗涔涔的背影,注意到瞬間聚集過來的阿奶阿爺,聽著耳邊驟起的低聲密語,一瞬間百感交集。
上次這么羞恥,還是在上輩子。
== 接力分割線 ==
我贏了,但這一切值得嗎?
大家好,我是院辦野漢。一向以機智聰明勇敢善良自居的我,這次是真的失策了!
這趟旅程的全部經歷,院辦小拳石已經一五一十地向大家講明,但從我的視角再做總結的話應是如此:
我們被一個線下標題黨偽造的爆發式性欲騙到了南昌,由于沒提前做好功課在當地被迫滯留一周;又得益于南昌的破路和破天氣,這一周的體驗非常糟糕;最后來到相親角,我在驗證過自己被耍了之后氣急敗壞惱羞成怒暴跳如雷。
這趟旅程或許從決定出發開始就是一個錯誤。
現在南昌血站流淌著我高貴的RH陰性熊貓血,八一公園相親角留下了我創造的“2分鐘被拒最速傳說”,贛江邊上有我不知深淺的腳印,滿是辣椒油的下水道里漂浮我竄過的稀,“性欲宣言”下埋葬著我身為新媒體老兵脆弱的自尊——
I am angry!
事情回到周四晚上,我們初次嘗試撥打了相親單上的電話,在忙音屢屢響起之后我心中已有不祥的預感:此中有詐!
有詐且高明。讓我們看看這些相親資料都由什么組成——一個真實具體到讓人無語的職業,一系列體現反差的配偶年齡和身體要求,最后是那看起來真誠到不行的性欲展示——不得不說寫這玩意兒的人有點東西。
我和院辦小拳石推斷出了這是一套標題黨操作的可能性——which is 編過幾千個駭人聽聞的標題的我斷不能輸的領域。
于是在周五晚上,我吃下胃藥后瞞著小拳石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我要給南昌一個教訓。
那天我把自己關在酒店房間里斟酌字句,而后奮筆疾書,幾經修改,讓文字停留在一個真假難辨欲說還休如膠似漆的量子糾纏狀態。
到周日當天下午,在驗證了自己確實被騙的猜想后,我趁著小拳石沒注意,從包里掏出了事先過塑的作品。
我當時就是猛地一個箭步上前,一抖手把“教訓”掛在了相親角的掛繩上。
南昌以引流引我,我報之引流,這下相親角的老登都能接受跳海大院的洗禮。
我贏得了一次精神勝利。轉頭卻見同事的身影逐漸遠離,第二天獨自回到廣州,我的桌面上多出了一封辭職信(并沒有)。
來南昌前,我也想象過“70歲性欲亢奮退休工人”接過電話時激動顫抖的聲音,寧愿相信“避雷這座城市”只是一個反向營銷的引流標題。
在網上無數次被標題黨騙進去殺的經歷,不足以讓我對人性本善多出一分懷疑——而這回,只在線下實打實地體驗過一次套路 in my face ,就足以讓我對引流的恨意刻骨銘心。
這7天旅程結束得跟沒來過一樣。如果說我還有什么話想留給南昌,我會對八一公園轄區的警察叔叔說一句:
涉嫌詐騙,證據確鑿,請予以取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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