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深秋時節(jié)，香山紅葉進入最佳觀賞季，吸引游人陸續(xù)前去打卡。細心的游人會發(fā)現(xiàn)，在香山地區(qū)，除了如畫的風景，還散落著幾座流行于西南地區(qū)的石碉樓。北京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建筑？還得從清朝的一場敗仗說起。

上世紀20年代，香山附近的一座碉樓。甘博 攝

乾隆十二年（1747）春，四川大、小金川地區(qū)土司發(fā)動叛亂。清軍赴川平定，叛軍倚仗當?shù)馗呗柕牡飿鞘骨遘妼夜ゲ幌拢瑐鰬K重。于是，乾隆皇帝命工部在香山方圓十多里山地上仿建金川碉樓，并從八旗前鋒營和護軍營中選拔一千精壯兵丁，專門演習云梯攻碉戰(zhàn)術(shù)。苦練幾個月后，這支部隊隨征金川，平定了叛亂，功成凱旋。

乾隆大喜過望，將這支驍勇善戰(zhàn)的部隊別立為營，命名“健銳云梯營”，簡稱“健銳營”，駐扎在香山地區(qū)。這些得勝之兵從京城內(nèi)的營房里接出家屬，在香山腳下新建的八旗營房中，開始了新的生活。

健銳營以靜宜園為中心，分左右兩翼遍布香山。香山北側(cè)向東的山麓猶如左翼，分布正黃、正紅、鑲紅和鑲藍四旗；香山南側(cè)的山巒向南似右翼，是鑲黃、正白、鑲白和正藍四旗。依山而建的旗營并不規(guī)整，有時一旗又被地形分成幾營，如健銳營鑲黃旗旗營就分為南營、西營和北營。健銳營初期有營房3500間，隨著兵力不斷擴充，全盛時有營房上萬間。

清代團城演武廳圖示

每座旗營都是一個固若金湯的軍事社區(qū)。四周有虎皮石砌成的圍墻，墻外是護營溝，營門早晚按時啟閉。據(jù)健銳營鑲紅旗后裔白鶴群回憶，由于旗規(guī)較嚴，不許兵丁們隨便串旗，無故不得外出營區(qū)，婦女們也不倚門觀街。逢年過節(jié)需要走親訪友時，兵丁必須請假，其家屬必須有人接送。串門基本靠步行，有的姑娘外嫁給了圓明園護軍營、火器營或城里，營門外有經(jīng)官方批準設(shè)立的大騾車接送。

旗營內(nèi)，街巷橫平豎直，營房有序排列，呈棋盤狀。官兵按等級分配住房，朝陽四合院，無論大小都有門樓、影壁，方磚鋪地，院內(nèi)種花養(yǎng)鳥。旗人吃的是“鐵桿莊稼”，每座旗營都有檔子房，負責發(fā)放俸銀和口糧等。除此之外，營內(nèi)還有學堂、馬廄、碉樓、關(guān)帝廟等。白鶴群稱：“健銳營的營房內(nèi)，所供神靈多達二十多種，如王三奶奶、灶王爺、土地爺、山神、龍王爺?shù)取＿@當中，最為崇奉的是武圣人關(guān)云長。”

旗營外，有供旗人消費的買賣街。健銳營的集市主要集中在北邊的四王府和北辛村，南邊則是門頭村和南河灘。這四條買賣街與八旗旗營相互交叉，形成了長達十多里的商業(yè)網(wǎng)絡(luò)。街市上商鋪林立，糧店、肉鋪、雜貨店應(yīng)有盡有。“較大的鋪面多是海淀鎮(zhèn)或城里鋪面的分號，山東商人多重于糧米，山西商人多重于日常生活物件和放貸，而回族同胞多重于食品和小吃。”

旗人的娛樂項目，八角鼓表演。八角鼓是旗營中特有的一種表演樂器，其形狀為八角，象征八旗官兵“精誠團結(jié)，威震八方”。

等待觀看節(jié)慶表演的旗人

健銳營作為一支特種部隊，平時主要任務(wù)是訓練兼執(zhí)勤。兵丁的訓練以云梯登城為主，同時有鳥槍射擊、馬術(shù)、騎射、鞭刀等。1750年，乾隆從天津、福建水師營中選拔了一批水師，效仿漢武帝用昆明池訓練水師的辦法，在昆明湖邊建造了健銳營的船營，定期操練水戰(zhàn)。兵丁每天定時在本旗的小教場內(nèi)出操、訓練。每旗每半月合練一次，全營八旗每月合練一次，并定期接受皇帝的檢閱。

合練和閱兵在團城演武廳。這是一組集城池、亭臺、碉樓及校場為一體的建筑群，從北向南依次包括團城、演武廳、西城樓門、放馬黃城和實勝寺碑亭等。其中，團城呈橢圓形，附近老百姓稱之為“鴨蛋城”。城墻上有南北兩座城樓，城門上端嵌有玉石門額，分別雕刻“威宣壁壘”和“志喻金湯”，均為乾隆御筆。城上的門樓，又稱閱武樓，是皇帝閱兵時隨行大臣觀看軍隊演練的地方。南門外是演武廳，皇帝閱兵時就坐在廳中央的寶座上。

北平淪陷時期，健銳營校場被圈入華北農(nóng)事試驗場，部分建筑已被損毀。海達·莫理循 攝

團城上的閱武樓

清代皇帝對健銳營都很器重。自團城演武廳建成后，乾隆、嘉慶、道光三位皇帝曾多次在此閱兵。乾隆作為健銳營的創(chuàng)建者，閱兵次數(shù)最多。每次閱兵后，他都會即興賦詩一首，勉勵將士勤加訓練。出征歸來，乾隆總要對有功者晉官封爵，并幾次御制實勝寺碑記，以炫耀武功。

西城樓門，又稱梯子樓。健銳營八旗合練時，兵丁們在此演練云梯登城。此外，它也是將領(lǐng)的指揮臺。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燕京大學外籍教授林邁可在團城演武廳游覽時留影。

健銳營為清王朝南征北戰(zhàn)，參加了兩次平定大小金川之戰(zhàn)、平定新疆大小和卓之戰(zhàn)和反擊緬甸犯滇之戰(zhàn)等，在乾隆“十全武功”諸多戰(zhàn)役中立下了赫赫戰(zhàn)功。然而，鴉片戰(zhàn)爭爆發(fā)后，健銳營的大刀長矛終不敵洋槍洋炮，屢次全軍覆沒，死傷無數(shù)。1912年清帝遜位，健銳營隨之退出歷史舞臺，旗營里的旗人拆磚賣瓦，艱難度日。

歲月變遷，健銳營昔日營房早已所剩無幾，只在一些村莊里還有少數(shù)傳統(tǒng)的旗人。香山腳下的團城演武廳、碉樓、八旗印房等，依舊向人們訴說著這支清代特種部隊的興衰。據(jù)紅學家們考證，曹雪芹中后期住在香山黃葉村，歸旗在健銳營正白旗。時至今日，這一帶仍流傳著關(guān)于曹雪芹的各種傳說。

文 | 本報記者 張小英　　

圖 | 哈佛燕京圖書館、杜克大學圖書館、布里斯托大學圖書館特別收藏

編輯 | 張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