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佘宗明
那個男人回來了,帶著他的時尚單品——MAGA。若是按國產短劇的套路起標題,這歷史性的一幕可以叫“4年后,特沒譜的他又回了宮”。
很顯然,能讓這么多選民冒著將美國撕裂成USA跟USB的風險把他請回來,特朗普身上有著特殊的魔力。
一千人眼中有一千個特朗普,還有一萬個嘴替。問題來了:特朗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如果要我給特朗普描個畫像,那就是:特朗普≈0.1個希特勒+0.2個普京+0.7個米萊。
先聲明下:1,這只能代表我個人的看法;2,這里是將每個人的“權重”都按1來算;3,這是感性說法,≈姑且表示不是畫等號。
雖然看上去不按套路出牌,但不確定的表象下往往有確定性的內核,特朗普的確定性內核就造就了他的復雜:單一的“政客”標簽框定不了他,他身上有商人屬性,有網紅體質,有克里斯瑪人格,不一而足。
而復雜的特朗普,又是觀察復雜美國的切片。
01
為什么說特朗普身上有0.1個希特勒的影子?
得看到,在選戰階段,民主黨人就曾頻繁給特朗普貼上“法西斯分子”標簽。
10月下旬,前白宮幕僚長約翰·凱利就在受訪時表示,特朗普“毫無疑問符合對法西斯分子的定義”,稱特朗普不止一次對希特勒正面評價,說“希特勒也做了些好事”。
之后白宮發言人讓-皮埃爾說,現任美國總統拜登同意凱利的說法。
一并表示贊同的,還有民主黨副總統候選人沃爾茲、美國前國防部長馬克·埃斯珀,以及跟特朗普同臺PK的哈里斯——她說,“從凱利的話來看,特朗普當然符合法西斯分子的定義”。
特朗普此后回懟道:“永遠不要用希特勒這個詞,不要用這個詞。”“他們用這個詞,事實上,兩個都用。‘他是希特勒。’然后他們又說,‘他是納粹。’”“我不是納粹,我和納粹截然不同。”
他還試圖反將哈里斯一軍:“她是法西斯,好嗎?她才是法西斯。”
▲有共和黨議員曾把拜登的臉部PS成留著標志性胡子的希特勒頭像。
那,民主黨方面為何會將特朗普跟希特勒相提并論?
特朗普對希特勒的評價,當然是重要依據。《華爾街日報》記者邁克爾·本德就寫書披露,2018年,特朗普和如今背刺他的約翰·凱利前往巴黎,紀念第一次世界大戰正式停戰,期間就說,“希特勒還是做了很多好事”,并為希特勒的經濟政策辯護。
但更重要的,恐怕還是特朗普的部分主張與做法很容易被視作希特勒的遺產繼承者。
希特勒身上的典型特質,包括但不限于:走底層路線;依靠旋風式運動;善于煽動;極端種族主義。
特朗普也堅定地站在以鐵銹地帶底層工人為代表的一邊,化身中下層民眾的利益代言人,走反精英的紅(群)脖子(眾)路線。
特朗普還具有現實扭曲力場——雖然歷數特朗普口中謊言成了美國媒體的保留節目,但這不影響他收獲大批鐵桿粉。3年多前的國會山騷亂,也被認為是特朗普煽動的。
這印證了埃里克·霍弗在《狂熱分子》里寫的:高明宣傳家所做的事,只是把聽眾心中業已徐徐成熟的意見和情緒引發至沸騰翻滾的程度而已。
特朗普在美墨邊境筑墻的做法,被曝用“垃圾島”來形容波多黎各、稱拉美裔“熱衷于生孩子”的言論,還有所謂“白人至上主義”的主張,也被認為帶有種族主義傾向。
但特朗普的“含希特勒成分”終究有限。
現實容不下另一個希特勒,希特勒的“地租馬克”“以劍犁地”幾乎不可能在今天的環境下復制,連特朗普自己都極力跟希特勒三個字切割。就算特朗普喜歡跟政治正確為敵,也不敢這么不正確。
02
為什么說特朗普身上有0.2個普京的潛質?
都知道,特朗普跟普京關系要好,于公他曾被指控“通俄門”,公開稱“當選后24小時解決俄烏沖突”,于私他曾公開表示跟普京關系很好,稱“在領導力方面,普京能得A”,稱普京是自己的“同仁”,他曾罵過德國前總理默克爾、法國總統馬克龍等,但從沒罵過普京。
特朗普為何對普京儼然情有獨鐘,難道是因為二人都“頭文字普”?當然不是。
最直觀的解釋是:因為他倆身上確實有相通之處。
▲特朗普跟普京曾在多個場合表達出「哥倆好」的意思。
今年3月,普京第五次當上俄羅斯總統,期間他在2008年至2012年沒有連任總統(受限于期限限制)。
特朗普二進宮也是“4年,我等了整整4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
很多人說普京是一個被總統耽擱的網紅,他會上天入海、騎熊射虎、演繹鐵漢柔情,閑了會在安第斯山脈騎馬、會在西伯利亞光著膀子曬太陽、會在圣彼得堡慈善晚會彈鋼琴獻唱、會在高山滑雪、會在健身房擼鐵。
特朗普也不遑多讓,他深諳流量密碼,“推特治國”就是網紅體質的衍生品。
更重要的,是普京的“俄羅斯優先”跟特朗普的“美國優先”,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特朗普標榜的美國拯救者姿態,像是致敬了普京拯救俄羅斯的Pose。
你就說,普京當年的“給我20年,還你一個強大的俄羅斯”,像不像特朗普的MAGA吧?
但美國終究不是俄羅斯,特朗普跟普京再惺惺相惜,也只能是“此普非彼普”。
03
那又為什么說特朗普跟阿根廷“狂人總統”米萊很像?
需要注意的是,米萊是特朗普的鐵桿支持者,人稱“阿根廷特朗普”。去年12月,他曾效仿特朗普戴上了“MAGA(此處前面那個A指的是阿根廷)”的帽子今年2月下旬,米萊訪美時見到特朗普,激動地表達了崇拜之情。特朗普則將米萊說成“是一名MAGA”。
米萊被稱作阿根廷特朗普,僅僅是因為跟特朗普有同款怪異發型或鮮明個性嗎?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兩人政治光譜相近,骨子里都住了一個柏克——那是古典保守主義的祖師爺。
▲米萊在跟特朗普會面時,以擁抱方式表達了自己對特朗普的崇拜。
許多對特朗普不感冒的人會給特朗普貼上很多標簽,如民粹主義、威權主義、法西斯主義、種族主義、民族主義、排外主義、保護主義等,全都是負面的。
但到了特朗普信徒那,這些又會轉變成另一套正向標簽。他們闡述的“特朗普主義”基本內涵是:反對行政本位,捍衛自治傳統;反對大政府,捍衛有限政府;反對經濟管制,捍衛資本主義;反對世界主義,捍衛國家認同;反對多元文化主義,捍衛猶太-基督教傳統。
特朗普的MAGA,不是簡單政治口號,而是向幾百年前清教徒到北美開疆拓土時建立“山巔之城”的使命看齊的。
在特朗普看來,現在的美國呈現的是衰勢:經濟干預主義盛行之下,聯邦政府越來越大,官僚群體掌握了政治命脈,社民化傾向出現,干預措施過多,破壞了托克維爾曾贊許的美國自治社會傳統,帶來了上層跟中下層處境的分化、矛盾的激化。
左翼進步主義泛起后,美國身份政治與多元文化主義興起,內戰時南方邦聯將領雕像遭拆除拆除,影視劇里黑人男主女主增多,保守主義學者高校演講遭阻撓,還有特朗普個人推特遭封禁,都是特朗普難以忍受的。
崇尚世界主義(體現在經濟層面是經濟全球化)、“沙拉拼盤”理想(反映在政治維度是寬移民政策),以至于損害美國自身利益、造成白人被反向歧視,同樣是特朗普的“有原則的現實主義”衍生的“美國優先”所不能容忍的。
所以他會痛心疾首于美國危機的根源之一是“華盛頓的建制派政客和官僚群體,以及一個幾乎不受約束的行政國家”,申明自己的任務之一是“排干(華盛頓的)沼澤”,說要對聯邦政府壓縮裁員,減少管制。
他會痛批大政府、高稅收跟美國精神格格不入,不斷嚷著要減稅,推動美聯儲貨幣寬松,推動制造業回流。
他會站在黑人維權運動、女權運動、同性戀運動的對立面,挑戰政治正確,認為美國精神的核心就是猶太-基督教傳統,種族歧視制度早已不存在,女性不生孩子問題是比女性權益保障度不夠問題更大的問題。
他會拿利益算盤來丈量全球化利害,用“美國優先”論和附條件全球化政策來抵御貿易不公。
而米萊就“抄”了特朗普的很多作業:他宣揚要開展大規模減稅計劃,承諾要裁減一半的政府部門,取消貨幣主權(跟特朗普的比特幣政策有相似之處),撕毀阿根廷與金磚國家達成的共識,保護私有……雖然對外國加關稅沒有像素級復制,但都把國內經濟自由市場放在了很高位置。
不光如此,米萊則在移民、反墮胎和所謂“社會主義威脅”等問題上高度呼應特朗普,稱墮胎是減少人口規模的“殺人議程”,并敦促各界“不要被社會主義誘惑”。他就差照搬特朗普的女權、墮胎、LGBT政策了。
不多的那點差別就在于:美國還沒陷入阿根廷那樣深的經濟困境與債務危機,特朗普大概率用不到米萊的“休克療法”。
04
有意思的是,特朗普跟米萊都作為“反叛者”角色出現,也都因在特殊節點上承載了不一樣的期待而上臺。
在拜登任上,飽受攻擊的問題包括通脹問題、非法移民問題、治安問題、美國陷入海外沖突問題。
美國大批選民對堪稱拜登翻版的哈里斯,已經沒有太多期待了,選她等于選擇安于現狀——反正都是按華盛頓精英政客的思維來。
但特朗普是“新”力量,2016年當選美國總統后,特朗普把美國“硬控”了4年,那時美國人成天處在“驚不驚喜,意不意外”的狀態里。
現在時隔4年后他又來,時間自動為他加上了濾鏡,萬斯的加入跟馬斯克的力挺,又柔化了特朗普政策中過于尖銳鋒利的一面——用治安數據和美國本地人的“美國夢”為特朗普的種族跟移民政策“洗白”,用家庭溫情為“不生娃的養貓女性”爭議降調。
就拿在這次大選中屢成焦點的性別、種族問題來說,哈里斯還是文化多元主義老調重彈,但特朗普選擇了跟“基本盤”更一致的立場。
畢竟,裹著“政治正確”面目的補償正義思維進入政策設計容器后,已被許多美國人視作流行病毒,感染上了各種“身份”,包括女人、同性戀者、性轉者、黑人、移民、環保主義者,動物等。
在過去很多年里,這類政治正確在美國大行其道,但“反者道之動”,如今它已經被反政治正確的強大反彈力量推到了“主流”以外的邊緣地帶——受夠了因身份政治而來的變相系統性轉移支付的人們,已經不為那些泛道德化的說辭買單了。
選特朗普,成了眾多美國人對政治正確被導入“矯枉過正”節奏的曲線抵制。
說到底,選哈里斯等于選擇將美國未來4年等于過去4年的延長版,選特朗普則是沖著兩點去的:一是沖著自己的改變現狀心態,二是沖著特朗普兜售的遠程希望。
不少人Pick特朗普,就是因為“哈里斯”這張彩票已經刮出了“謝謝”兩個字,“特朗普2.0”這張彩票至少還保留著“中獎”的希望。
特朗普身上承載的,就是這份“改變現狀”的期待。
米萊也一樣。他的前任代表過去,他代表未來。對過去失望的阿根廷老鐵們,選米萊未必是有多相信他,更多的是想從“過去”里跳出來——即便未來也充滿不確定性。
某種程度上,如果把語境這面鏡子互換,特朗普和米萊都能從對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當然了,正如米萊被貼上“阿根廷特朗普”不等于失去米萊的主體性那樣,特朗普首先是特朗普自己。
套用流行語說就是:
穩當的哈里斯千篇一律,有趣的特朗普米萊萬里挑一——他們都是限量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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