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丨關不羽

被師妹指責“擦邊”，被媒體“蕩婦羞辱”，前體操世界冠軍吳柳芳終于鞠躬道歉，還是沒有穩住她的“百萬賬號”。吳柳芳被“體操”綁定的人生，何去何從？

1998年，4歲的吳柳芳進入柳州市體操學校學習，早早作出了人生道路的選擇。

2008年，她首次入選國家隊，后被退回。同齡人還在安穩地享受童年時，她卻提前領到了人生的暴擊。

2009年，她又回到了國家隊，隨即拿到了第一個世界冠軍。然后是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成為萬眾矚目的“平衡木公主”。

▲參加平衡木比賽的吳柳芳（圖/視頻截圖）

眼看著通向體育生涯巔峰的道路已經打開，命運之神突然收回了笑容。

2012年的全國體操錦標賽暨奧運選拔賽平衡木決賽中，吳柳芳跌落受傷，躺在擔架上戴著頸套的場面有點驚悚。這次受傷讓吳柳芳無緣倫敦奧運會，她的競技之路就此突兀地劃上了不完美的句號。

吳柳芳的體操生涯就這樣早早開啟、匆匆落幕，14年的大悲大喜、大起大落，戲劇性的程度遠遠超過了絕大多數的成年人。走到這趟人生過山車的盡頭時，她也不過是個18歲的少女，同齡人還沒走上人生的起跑線。

退役后的吳柳芳也淡出了公眾的視野，多年后再次回歸公共輿論，卻是因為師妹、奧運冠軍管晨辰的“擦邊”指責——在吳柳芳發布的視頻下，管晨辰女士給出的評論是：“前輩姐姐，你要擦就擦你的唄，就不要給體操扣屎盆子了”。

同為冠軍，含金量卻是不同。奧運冠軍是“為國爭光”的頂格榮譽，不是更偏向專項和個人的世界杯冠軍可比的。管師妹是有“代表體操消滅你”的底氣。

可是，怎么做到“你擦你的”，卻是個難題。畢竟，吳柳芳和體操世界冠軍的身份綁定是無法解開的。這是所有“落魄冠軍”都面臨的難題。

比如，退役后當搓澡工的舉重冠軍鄒春蘭；又如，鋃鐺入獄的體操世青賽冠軍的張尚武。世界冠軍的光環，沒給鄒春蘭帶來一份體面的工作，也沒改變張尚武的坎坷人生和身材自卑。

“世界冠軍”的身份光環，并不總是鯉躍龍門的人生buff。“龍門”腳下的吳柳芳，和“龍門”之上的管晨辰，看到的是迥然不同的風景。前者卑微的人生，在后者眼中一文不值。高度決定了立場，立場決定了態度。

吳柳芳如果不服，那么迎接她的就又是一場人生的暴擊。

其實，在這個“直播千千萬”的時代，網友們什么洋葷沒見過，區區“擦邊”、掛熱搜那都不算個事。可是，有個別媒體就是坐不住，這一次他們的眼里容不得沙子了。

或許是體育事業的“神圣感召”，激發了某些媒體人久違的“靈感”。半死不活的禿筆秒變“蕩婦羞辱”的銳評。居然拿平衡木上的失足來做文章，借“網友之口”把“坦蕩”和“蕩婦”分不清。把罵人不帶臟字的筆下功夫超水準發揮。

但，筆下沒臟字，心也是干凈的嗎？

高舉高打、大扣帽子的大陣仗，對準一個人生走了一段彎路的小姑娘，是不可承受之重。管女士“代表體操消滅你”的正義感爆棚，一夜之間為吳柳芳漲粉百萬，是極具喜感的意外，卻也成了吳柳芳“直播事業”（如果這也算“事業”的話）的盡頭。

不得不感慨，吳柳芳人生軌跡的曲折。三十載光陰荏苒，兩段人生路。第一段沒有選擇，第二段選擇無效。吳柳芳的人生只有彎路，沒有超車。

吳柳芳的賬號被禁止關注，這場風波迎來了大團圓的結局。奧運冠軍如愿擦掉了她眼中的“屎”，某些“超正義”的媒體拔掉了心頭的刺。最重要的是，體育事業的“神圣性”再次被捍衛。皆大歡喜。

所有的代價只是區區一個吳柳芳。她的境遇甚至不如前搓澡工兼前世界冠軍的鄒春華——在眼里容不得一點沙子的媒體眼中，同為“龍門”腳下的塵埃，搓澡工比“擦邊主播”其實更值得同情。

這場風波就這樣愉快地結束了，一切照舊。

那些沒有選擇的孩子，或許還會重復吳柳芳之前走過的路。同齡人的人生還沒有起跑，他們就已經向著“世界冠軍”“奧運冠軍”的人生終點一路狂奔。這是怎樣的心境？

央視此前采訪全紅嬋，她淡然道：“還活著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小朋友看得通透，“世界冠軍”“奧運冠軍”的人生，不就是這么一回事嗎？大喜大悲，都沒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