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濂溪水流清澈,道法蜿蜒,繞道山,敘道理,綿綿不絕。
道縣最美的風檐,懸于濂溪一脈。濂溪源自營山,為瀟水分支。因北宋大儒周敦頤號濂溪,得以揚名。濂溪水流清澈,道法蜿蜒,繞道山,敘道理,綿綿不絕,可謂文脈之溪。
《文史博覽·人物》2024年第11期 《濂溪一脈》
一
以濂溪為名的書院不少,名氣較大的有四處,分別居汝城、九江、贛州、邵州。濂溪翁為官講學時,曾留下過足窩。其在江西駐足較多,去世后,歸化于九江濂溪周家灣。后人仰慕其清廉有學問,反復修葺,四座書院,至今儒風不減。
道州樓田堡乃濂溪先生祖脈家山,南宋時,胡宏、張栻極力推崇其儒學,曾建有濂溪祠,胡宏為祠堂作過序,張栻作過記。古時,祠堂兼作學堂,亦可視為書院。后幾建幾毀,留存于道州志中。
今人擇新址,遷建書院門庭,祖脈家山之地,自然不甘示弱。書院處濂溪之側,呈廟堂氣象,唐人的榫卯,帶著北宋氣韻,灰墻黛瓦,層層上揚。其間,穿插園林意象,方圓相濟,名木繁植,院前門坊高矗,欞星門三字格外醒目,整個建筑厚沉內斂,文氣襲人,足以鼎足天下書院,禮尊瀟湘儒脈。
道州地處偏遠,古為流放之所,但來的都為圣賢客,山水落入文雋中,詩賦潤懷,滿身氣節。以書院檐脊修飾道州眉宇,讓濂溪一脈源遠流長,玄機高妙,功德千秋。
濂溪翁當官做學問,身處外地居多,對道州的牽念,未有纏綿之語,那首潔身自好的《愛蓮說》以及清廉、恤民、律己的《鄉關》詩。存佛理道統,一介儒生,輾轉于縣衙通判等多個官位,雖未入朝堂正殿,連看病買藥的錢都沒有,百姓聞之涕零,難怪宋理宗趙昀封其為汝南伯,并從祀孔子廟庭。
周敦頤(1017-1073):北宋道州營道樓田堡(今湖南省道縣)人,世稱濂溪先生。北宋五子之一,是宋朝儒家理學思想的開山鼻祖,文學家、哲學家
二
讀過《拙賦》和《太極圖說》的人越來越少,能像濂溪翁一樣心存戒尺的人,何其之寡。濂溪先生儒衫長袖,滿目荷蓮,以文抒懷,以道明理,心中何其澄明,又是何其之偉岸。
借一葉荷蓮,說心中哲理,濂溪翁為第一人。孔孟持仁愛禮義,開倫理之篇,先秦諸子雄辯高談,留下百家之言。可惜,沒能理清道和理,其實拆開一看,道為路徑,實乃棋盤,理為依托,實乃弈法。教化之物,文中有道,道中有理,方可持衡而行,德配天地。
濂溪翁從先人肩頭接過舊儒學,取道山之水,巧潤荷蓮。借窗前皓月,讀諸子之書,品漢代經書、魏晉玄學、隋唐佛理,用哲理穿針引線,孕育新儒學,終成大器。
其留下了的文字不多,《通書》2800多字、《拙賦》加序文65字、《愛蓮說》119字、《太極圖說》249字,還有其他的一點詩文,加起來不足5000字,卻讓后來者勤思苦研,揣摩上千年。想要讀懂悟透,除了懸梁刺股,下番苦功,還得走進世間苦難中,細嚼慢咽,方可品出其中之味。
秦始皇焚書坑儒,有些過急,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一點儒脈,說毀就毀了,壘再多的長城有何用?秦朝雄兵百萬,戰車萬乘,僅存世14年,攤子鋪得很大,命數很短。丟了文脈,失了道統,為其主因。
一個人活著,有份寄托,才會安實。一個朝代也是如此,總得有個法子,把朝堂和江湖捆綁在一起,否則,各懷心思,搞不了多久,就要散伙。
宋代以前的儒學,崇尚倫理,繞圈子的話多,感覺有點唬弄人,秦始皇手持重戈,看不起這些玩藝。然而,一代帝王,心執偏頗,實為不妥,朝堂法器威猛,沒有道統經倫作調理,治不了頑疾,重典用多了,易生禍?。
儒學被秦始皇折騰壞了,漢代人沒辦法,改為研究經學,魏晉的皇帝別出心裁,搞起了玄學,隋唐又興起佛學,變來變去,誰也說服不了誰。這期間,出了幾個煉丹的皇帝,還有了幾次興佛滅佛的記載。可見,沒有一個好法子攏聚人心,皇帝老子也睡不好覺。
濂溪先生重拾儒學,把釋家、道家的想法擺到桌面上,織出了一件文化衫。別小看這事,蘊含的思想充盈了中國古代哲學,為經世致用的湖湘文化奠下了厚厚的基石,而經世致用四字中,本身帶有實事求是的基因。
能夠把眾說紛紜的事情說清楚,皇帝當然高興。他雖然沒有馬上加官進爵,標榜于世。自宋代以來,大興書院,推崇宋明理學,乃不爭之實。
道縣濂溪書院。
三
濂溪翁這輩子,值!活兒干得漂亮,讓新儒學上接朝堂,下恤天下蒼生,上安下順,風清弊絕,帝王坐朝理政,要的就是這樣的操守。受濂溪先生《拙賦》教誨,后人建起了拙政園。有人說,拙政二字取法于潘安的《閑居賦》:“筑室種菜,逍遙自得……此亦拙者之為政也。”有點牽強,閑逸之心,格調太低,不如將其歸源于《拙賦》,拙中藏真,方顯儒雅之懷。
“為政之道貴在拙政,以拙為戒,惜民愛民,則民心向善,天下安瀾,若利在當先,朝綱花色,則民心錯亂,戾氣徐來。”濂溪翁《拙賦》之深意,遠勝《愛蓮說》。后來的程顥、程頤、朱熹、張栻、王陽明、張載等,都做出了大學問,寫出了好文章,但輩分不夠,只能站立于道州濂溪書院前坪兩廂,算作濂溪一脈分枝散葉的圣賢。
岳麓書院懸有一聯,清代大學者王闿運所撰:“吾道南來,原是濂溪一脈;大江東去,無非湘水余波。”話語生動,切中本源,周敦頤用其理學思想立了言,王闿運用一聯之語,為其立了傳,古人有才,實不虛傳。當然,這樣的對聯掛在文廟前,妥否?孔孟二人認不認同,另當一回事。
同時代的蘇東坡、王安石、歐陽修這三位朝堂重臣,個個才情十足,地位遠遠高過濂溪翁,卻存避世之心,借居士之名,洗滌心底塵埃。濂溪翁不一樣,處江湖之遠,憂君恤民,官階不大,人生境界勝出一籌。
不過,新儒學的局限性,同樣淺而易見,農耕時代,修心養性,以道為法,可穩江山社稷。進入近代,技法當先,上天入海,天下棋盤,越來越大,拿著鋤頭扁擔拼命的日子走到了盡頭。魏源乃濂溪一脈,憑借《海國圖志》一書,打開了天眼,為經世致用的湖湘文化注入了新法器,功勞卓著。然而,技法之利,與道法之戒,并不違和,刀鋒太利,必先持操守,否則,很容易亂打亂撞,傷人又傷己。
人非常人,道非常道。翻了不少典籍,道縣隱逸神秘,奇人軼事,道法天機,難以溯源。還是回歸濂溪書院文案前,看看濂溪翁留下的那首鄉關詩:“老子生來骨性寒,宦情不改舊儒酸。停杯厭飲香醪味,舉箸常餐淡菜盤。事冗不知筋力倦,官清贏得夢魂安。故人欲問吾何況,為道舂陵只一般。”問曰:“此詩正身律己,如此坦蕩,縱觀天下,唯濂溪翁乎!”
文 | 駱志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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