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上周，我去一個大學做活動。
我們是一個巡展，有一輛展車要開進學校，但那個進口有兩個石墩子，圓的。
我跟同事兩個人，使出了吃奶的勁兒，才給它放到，滾到了路邊。
走的時候，我們得給它復位，兩個人又吭哧吭哧在那兒滾石墩子，天氣賊冷，石墩子拔涼拔涼的。
這個時候，有個門衛大哥過來了，看我倆費勁，就搭了把手，很快石墩子就到位了。
大哥還意猶未盡：“這倆是小崽兒，不算沉，東門那邊還有倆大的，那才叫沉呢。”
末了還加了一句：“以前我擱農村的時候，就這玩意兒，我一個扁擔能挑倆，你們城里人干不了這活兒~”
直到走的時候，我也沒好意思告訴他，我也是農村的。
肩不能扛手不能抬的，丟農村人的臉。
上海這種地方，有很多像我這樣的農村人。
離開家鄉多年，早就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在這座鋼鐵叢林的熙攘洪流里，當一個小小的牛馬，不會哞哞，也不會咴咴，只會“收到”。
老家肯定是回不去了。
不管生活方式還是思想，早就已經跟那個地方格格不入了。
況且，早早就出來大城市的，家境殷實的叫體驗生活，而像我們這種家貧走四方的，就叫討生活。
不是誰的爸媽，都能給孩子在老家安排一份工作的。
大城市雖然也講人情關系，也有階級固化，但至少蛋糕相對大一些，掉下來的碎渣渣，也夠我們生存了。
可這里，也不是我們的新家。
掏空父母一輩子的積蓄，也不一定能付得起上海一個老破小的首付。
更不要說往后三十年的房貸，壓的你喘不過來氣。
仔細想想，有些人生下來一睜眼，名下就有了一套甚至不止一套成百上千萬的房子。
雖然，那只是房子，但那是上海的房子。
那是鋼筋水泥混凝土鑄就的高臺。
而你要是想和他們站在一樣的高度，也需要鑄臺。
不過，是債臺。
我從小聽的父母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等你長大了”。
仿佛我長大以后，會是一個天堂一樣的新世界。
現在我長大了，帶著他們的希望長大了，甚至都已經開始變老了，卻一點兒，也沒有他們當初的希望。
別說我的孩子了，我都不敢說我的將來會更好。
至少，當下，眼前能看到的未來，不，看不到未來。
就像我剛剛說的房子。
結婚需要個房子，這是個共識。
本地人家里有房，或者父母早就給準備好了房。
你只能湊個首付，貸款買房。
但人家那種，家里直接給的，不用花一分錢的，輕輕松松住進去的房子，跟你掏空家里父母錢包，外面借了一屁股債，還背了幾百萬貸款，既不敢花錢也不敢失業的房子，根本不是一回事兒。
人家的生活是輕松向前的，往后每一天都有盼頭。
你的生活是被房貸壓著的，往后每一天都看不到頭。
但底層年輕人，還是愿意往大城市跑。
至少在這里，你頭頂上的網，能高一點兒，你的工資看上去能多一點兒，你能呼吸到的空氣能更紙醉金迷一點兒。
說不定，遇到個啥機會，真就能安家落戶了呢。
自己苦點兒累點兒，給孩子掙個上海戶口，將來高考能輕松一點兒。
當然，這只是一個美好的愿望。
就跟當年新華字典上那個“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一樣。
有沒有光明的未來，我們自己心里，還能沒數嗎？
為什么大家都不結婚，是因為不想嗎？
生活成本拉高了結婚成本，大家只顧著自己過好，就已經是傾盡全力了。
沒房子，結不了婚。
貸款買房子，找不到人結婚跟你一起承擔房貸。
底層不結婚，最大的原因，還是太累了。
結婚，太累了。
在你被設計好的人生里，你就只能像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一輩子，結婚，生孩子，工作，還房貸，一絲一毫不敢懈怠。
就這樣的人生，甚至還能被冠上“幸福美滿”。
那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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