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智專欄
(正文約2700字,預計閱讀時間5分鐘)
2025年1月20日之后,美國的外交政策將由特朗普決定。今年是他第二次宣誓就職美國總統(tǒng)——盡管并非連續(xù)執(zhí)政。從2024年11月總統(tǒng)選舉結果公布的最初幾小時起,美國的對手和盟友就開始紛紛猜測特朗普將如何改變美國的全球戰(zhàn)略,美國將如何解決國際危機、處理同盟關系、影響全球經濟。許多人認為,特朗普的第二個總統(tǒng)任期在風格和對外影響程度上將與第一個任期有所不同。
俄羅斯與美國之間長期以來關系復雜。這兩個國家都是全球重要的力量,不僅擁有龐大的人力資源,還具備足以毀滅世界的核能力。在整個20世紀,俄羅斯和美國幾乎一直處于爭奪世界唯一霸主地位的地緣政治競爭中。那么,如今俄美關系正常化還有可能嗎?
美俄關系正常化“存在空間”
正如國家杜馬(注:相當于俄羅斯下議院)議員奧列格·馬特維切夫(Oleg Matveichev)所言,俄美關系正常化的前景是存在的,這將取決于美國在多大程度上愿意放緩其全球主導地位的野心。他表示,“如果不具體談論某個歷史背景,那么俄美關系的正常化是有可能的。從地緣政治上看,俄美兩國并非天然的敵人。美國完全具有高度自給自足的能力。此外,美國根據“門羅主義”得以坐擁整個西半球。美國在歐亞大陸也有一定的利益,而這些國家也愿意考慮美國利益。
馬特維切夫還指出,俄羅斯也是如此——幅員遼闊,但面臨人口危機(注:指俄羅斯生育率持續(xù)不振,人口負增長問題嚴峻)。正因如此,俄羅斯顯然沒有意圖在全球范圍內爭奪一切,而是希望守住現(xiàn)有的領土與資源,不受外界干擾。但這并不意味著俄羅斯沒有超越邊界的利益。相反,俄羅斯在全球范圍內仍擁有重大利益,并將毫無疑問地發(fā)揮全球大國的作用。如今,俄羅斯是世界上最大的碳氫化合物、化肥和食品供應國。最重要的是,俄羅斯是全球最大的核大國。不過如今的世界足夠大,能夠容納我們所有人。
馬特維切夫還表示,今天的美國人似乎仍然習慣于沿襲他們在二戰(zhàn)后確立的地緣政治理念,這一理念本質上源自英國。當年,英國通過“分而治之”的原則統(tǒng)治了半個地球,不斷在歐亞大陸制造矛盾與對立。英國將這一策略傳承給了美國。在接連兩次世界大戰(zhàn)摧毀英國霸權之后,大英帝國的思維方式植入了美國人的意識中。自那時起,美國開始像英國一樣行事。最后一位從美國自身利益角度制定政策的總統(tǒng)是富蘭克林·羅斯福(Franklin Roosevelt)。他的副總統(tǒng)亨利·華萊士(Henry Wallace)原本應該在羅斯福去世后成為下一任總統(tǒng),但受英國政治集團的影響,哈里·杜魯門(Harry Truman)最終成為總統(tǒng)。從那以后,美國便深受英國意識形態(tài)的影響。
馬特維切夫認為,當今美國想要維持生命力,就必須專注于吸血他人以保全自身。特朗普的當選可以被視為美國回歸其原有理念的嘗試。然而,他似乎并沒有真正意識到美國的核心利益所在,況且美國的全球影響力如今已難以為繼。如今認為美國仍是超級大國乃是一種錯覺。美國以無力在經濟增長和產業(yè)升級領域應對中國,產業(yè)空心化問題持續(xù)發(fā)酵、難以彌合。美國也無法理解自己在世界中的定位,也沒有認識到需要更加克制自己的野心。但美國并不是那種會自我克制、主動放棄的國家。美國目前的狀態(tài)是無法自給自足,它必須“掠食”他人。這一現(xiàn)象最顯性的表征是,冷戰(zhàn)結束后的美國通過蘇聯(lián)的崩潰攫取了巨大利益。
但今天,這一資源早已耗盡,能被“掠食”的地區(qū)已所剩無幾。中國太過龐大,吞噬它并不現(xiàn)實;試圖吞噬俄羅斯的努力也趨向失敗。最容易被“掠食”的是歐洲,其并未意識到美國才是它的真正敵人。美國試圖通過移民涌入、炸毀北溪管道、挑起軍事沖突等手段削弱歐洲。但俄羅斯顯然不會支持這一計劃,因為這并不符合俄羅斯的利益。因此,除非美國降低其野心并專注于內部問題,否則俄美關系不會實現(xiàn)正常化。
美俄沖突仍會加劇
政治觀察家阿納斯塔西婭·盧科揚諾娃(Anastasia Lukoyanova)則持不同觀點。她認為,俄羅斯和美國是永遠處于對抗狀態(tài)的地緣政治對立者。她指出,在談論關系正常化之前,俄美兩國必須明確何為“關系正常”。俄羅斯和美國是永恒的對手,就像地緣政治叢林中的兩只巨獸,各自都不會放棄爭奪自己的影響范圍,因為兩國的經濟福祉都依賴于此。不過,這種對抗又不太可能演變?yōu)楣_戰(zhàn)爭,雙方都意識到兩個超級核大國之間的戰(zhàn)爭將帶來災難性、不可逆的后果。
因此,盧科揚諾娃分析,特朗普擁有商人視角,更加務實,能夠意識到俄烏沖突正在危及美國——持續(xù)時間長、成本高昂、成果遙遙無期。與其說削弱俄羅斯,俄烏沖突反而加強了中俄這一對美國最主要競爭對手處在兩國關系最好時刻,這對美國來說是完全不可接受的。因此,特朗普不應被視為俄羅斯的盟友。他的首要任務將修復拜登政府造成的影響,以穩(wěn)定美國在傳統(tǒng)勢力范圍內的影響力。
在談到俄美兩國民眾對彼此的看法時,兩國人民都對彼此保有一定的“新鮮感”。盡管人們常說美國人來自一個星球,歐洲人來自另一個星球,而俄羅斯人來自再一個星球,但實際上三者之間有很多共性。不過,美俄雙方也存在戒備心,盡管兩國未曾直接地、明確地宣布對方為“敵人”,但仍感到某種警惕、焦慮和威脅的存在。不過,美俄在有些領域可以找到共同語言——如反恐和核不擴散。當然,兩國之間也存在一些短期內無法克服的矛盾,例如“克里米亞問題”或西方國家對俄制裁。這些議題上,兩國民眾的立場也難以改變。
但是在更大的層面上,俄美民眾都認為自己的政府能夠反映本國人民的意愿。美國人對俄羅斯的批評主要集中在政治體系上,認為其不符合西方自由民主制度的運行規(guī)范,但他們認為現(xiàn)今俄羅斯決策層很能代表俄羅斯人民的需求和意愿。同樣,俄羅斯人也認為美國的所謂“制度優(yōu)越”完全是自吹自擂,但特朗普卻是實打實代表著美國民眾意愿的。換句話說,雙方都認同“每個國家都擁有與自己相匹配的領導人”。根據民調,俄美之間并不存在“不可化解的敵意”,整體關系是積極的。俄羅斯人也普遍將美國人視為同屬歐洲文明的一部分,不過美國人倒是并不這么認同。不過,盧科揚諾娃研判,盡管俄美民眾不會認為兩國之間會“走向戰(zhàn)爭”,但戰(zhàn)爭的形式有很多種,既包含傳統(tǒng)的全面戰(zhàn)爭,也有混合戰(zhàn)爭(例如網絡空間的對抗)。有一點可以明確的是,沖突可能會以多種形式出現(xiàn)。
最后,俄羅斯人對美國在全球范圍內的作用和影響遠比美國人對俄羅斯及其周邊事務的了解要多。例如,克里米亞或烏克蘭的問題,更多地與俄羅斯周邊有關,而與美國的聯(lián)系不大。如果類似的負面事件發(fā)生在墨西哥或加拿大,美國人可能會更加關注。美國目前內部問題繁多,這種“距離感”或許會在某種程度上起到積極作用,因為它讓美國人對俄羅斯事務的投入減少。但另一方面,冷戰(zhàn)時期遺留下來的“俄羅斯恐懼”仍然深深根植于美國人心中,因此支持遏制俄羅斯的觀點在美國更為常見,盡管這并非主流。
作者:費蘭花(Ramziya Fazdalova),北京外國語大學博士,商業(yè)顧問,俄羅斯在華學者
編務:劉怡德
責編:王加特
圖片來源:網 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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