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悅鑫
(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一、作為一種新年儀式的全家福
2025年1月22日,寧波市文明辦發出倡議“回家過年,拍張全家福!”,這引發了筆者的思考,一件原來過年必做的事情為何引起了官方的關注與倡議?
曾幾何時,拍攝全家福是過年最重要的環節之一。年夜飯后,一張全家福定格了全家團聚的美好時光,小孩子穿上了新衣服停止了吵鬧,大人們也打起了精神拋開一年的疲憊露出了笑臉,老人們則正襟危坐展現著一家之主的威嚴,每個人都想把最好的一面留在這一張小小的照片之中。多年以后,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看過去的老全家福,看看孩子是否長高,調侃自己和兄弟姊妹是否不如年輕時那般風華正茂,也不失為過年中最為溫馨和愉快的家庭時光。這一過程中正如人類學家們所謂的儀式一般,以全家福為媒介一家人的親密互動實現了情感能量的再生產。
時光荏苒,自筆者有記憶以來拍攝全家福的設備從膠片機到數碼相機再到單反相機,設備愈來愈先進,像素也越來越清晰,但對拍攝全家福卻好像只在記憶中存在且越來越模糊,今年在筆者倡議拍一張全家福后家人的反映也并不積極。從大約十年前開始,據筆者觀察大多數家庭就開始很少拍攝全家福照片了,如果僅僅一家兩家發生這種變化可能只是巧合,諸多家庭都發生了這樣的轉變則可能預示著這背后蘊含著多種社會動因。
二、家庭結構的小型化,對拍攝全家福凝聚力的消解
從家庭的視角來看,全家福在某種意義上是大家庭的產物。傳統全家福一般是以老年人、中青年和幼兒三類人群組成,其所對應的是人口學所謂的主干家庭的大家庭結構。但現代家庭結構趨向小型化,根據2016年的一組數據顯示中國家庭平均每戶人口降至2.62人。傳統大家庭逐漸被核心家庭取代,家族成員分散在不同城市甚至國家,團聚難度增加。加之高離婚率(2020年離婚率高達53.3%)和獨居人口增多(目前中國獨居人口已經達9200萬)。在這樣的背景下,大家庭的凝聚力不斷減弱,以拍攝大家族團聚為目的全家福的情感基礎被削弱。
三、攝影器材的日常化,對拍攝全家福意義感的沖擊
近十年來,智能手機普及使拍照變得日常化,拍攝全家福需要全家上陣、提前準備的“儀式感”被削弱。例如,在膠片時代,拍攝一張全家福就需要十分謹慎,昂貴的膠片和一次成像使得對于每一張照片都必須足夠尊重。在數碼相機時代,這個問題就已經得到了一定的緩解,可以更換的儲存卡和刪除重拍的功能都極大的降低了拍照的成本,但在這一時期一個相機對一個家庭而言依舊是昂貴的玩具,有的時候過年期間甚至一個數碼相機要在幾家之間借來借去。到了智能手機時代,拍攝照片已經是一件幾乎沒有成本的隨時之事。從這一角度來看,拍攝全家福失去了全家齊上陣共同參與的集體儀式性質。
另一方面,智能手機使得通過影像來聯系情感變得更為便利。通過微信的視頻通話、短視頻等方式,人們不再只能通過全家福的影像來回憶和聯系感情,對親人的視覺感受得以更加即時化。同時也更加傾向于一對一的交流情感。通過圖像感受情感渠道變得更為多元使得全家福不再作為家庭情感圖像的唯一載體,地位也隨之下降。
四、 攝影對象的自我化,拍攝照片的自我娛樂轉向
智能手機時代帶來的一個副產品即是拍攝照片從對他者的記錄變成了對自我的“迷戀”與欣賞。近幾年來,各大手機廠商不斷增強手機的自拍功能,有的手機甚至前置攝像頭的像素要高于后置攝像頭。近年來,每個人手機里的自拍和自己的寫真已經占據了手機相冊中的大半江山。如哲學家鮑德里亞所言“在一個特定場景的拍攝中,你以為你是整個拍攝過程中的主體,但實際上,是這個場景想被拍攝,拍攝者只是這張圖片生產中一個額外的人”自拍功能模糊了拍攝者與被拍攝者之間的界限,個體既是攝影作品的生產者也是消費者,而這也使得自我迷戀式的影像成為當下時代的主流,全家福式的在他者與自我互動中產生的影像則日漸落寞。
結論
不拍全家福是社會變遷的縮影,反映家庭從集體主義向個體主義過渡、傳統儀式被現代技術解構的復雜過程。今天是正月十五,趁著團圓再一起拍一張全家福吧,以行動促進家庭感情的親密,抵抗技術和社會結構變遷帶來的社會個體化傾向。
(圖片來源于網絡 )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