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龍寨啞女的土家大屋中。審訊土匪山貓的工作還在繼續(xù)。

啞女聽完被俘土匪山貓對竹葉青如何誘殺父親阿山以及青龍寨馬幫的過程后，陷入了極度的悲痛和悔恨之中。

但是，她知道現(xiàn)在不是任性的時候，必須想方設(shè)法捉拿竹葉青報仇雪恨。

未料，解放軍婦女工作部部長柳云卻進(jìn)一步問道：明珠，你能對我說說，你以及你的母親和家庭嗎？這將對我們剿滅竹葉青有著直接的現(xiàn)實意義。

明珠知道，自己的家庭情況，可能對解放軍剿滅竹葉青有用，但回想起山貓方才所講——竹葉青曾對著父親阿山的尸體說“阿山，你可知道你為什么死在龍爺我手上嗎？今天我告訴你，也好叫你在閻王爺那里做個明白鬼——就因為你阿山占了我的女人！”——這里頭似乎有些隱私瓜葛，對外難以啟齒。

但明珠又知道，如果不是這些情況對于剿匪非常重要，柳云部長是不會提出來的。

躊躇再三，明珠終于點點頭。沉重地“敘說”起來——

阿仙翻譯道：明珠說，我有個美麗的漢族名字，叫明珠，這是父親和母親共同為我起的。意思是期盼我成為湘西的一顆明珠，造福社會。

但是，我八歲時就失去了母親。也因為我思念母親而日夜悲啼，最終大病一場。從此，我得了失語癥，啞了。

明珠說著，陷入深深地往事回憶中——

幾年前，阿山的妻子，也就是明珠的母親芙蓉，在臨終前的回光返照那天，趁著丈夫阿山進(jìn)山采藥不在跟前，告訴了明珠一個秘密……

那天，病弱的芙蓉從病床上爬起身，哆哆嗦嗦地從枕頭中摸索出了一塊雕刻著蟠龍的翠玉，招呼明珠：孩子，你過來些。

小明珠看到母親能自己起坐了，高興地說：阿姆，你的病好了，能坐起來了？我告訴阿爸去。

阿姆芙蓉急忙阻止道：明珠聽話，不要去，阿爸一會兒就回來了。來！阿姆有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明珠擔(dān)心母親累著，說道：阿姆你快躺下，別累著。有什么話你躺下說吧！明珠聽著呢！好不？

芙蓉莊重地說：來！明珠，你把這塊玉佩收好，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芙蓉說著把那塊雕著蟠龍的翠玉，塞進(jìn)女兒明珠的手中。

明珠轉(zhuǎn)著大眼睛問道：阿姆，難道連阿爸也不能告訴嗎？

芙蓉堅定地點點頭，喘息著說道：不能！千萬不能讓你阿爸知道。否則，你就不是阿姆的乖女兒！說罷熱淚奪眶而出，像斷線的珠子，順著衣服滾落到床鋪上。

明珠急忙答應(yīng)媽媽，乖乖地說道：好！阿姆，明珠不告訴阿爸就是了。可是這是什么玉佩呀？這么好看。

芙蓉沒有直接回答明珠，而是抽泣著叮囑道：明珠，阿姆的命不長了，快走了，因此有些話，現(xiàn)在不能不告訴你。你雖然小，可也要千萬記住！

明珠看阿媽哭，也跟著哭起來，說道：阿姆，明珠一定記住。可是你不能撇下明珠走呀……

芙蓉流著淚說：傻孩子，阿姆自己知道，這命怕是留不住了……你記住，這塊玉佩不是什么好東西，阿姆沒有好東西給你，只能留給你仇恨。

明珠吃驚地聽著。

芙蓉憤恨地說：這塊玉佩，是你阿姆終生奇恥大辱的明證，它讓你阿姆窩囊了一輩子，難過了一輩子，也是最終造成你阿姆郁恨成疾的病根兒。

明珠聽得糊涂，問道：阿姆，讓你生病的就是這塊玉佩嗎？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芙蓉哭訴道：明珠，你聽阿姆說：你一定要記住，阿姆的仇恨是這塊玉佩的主人種下的，阿姆的命，也是因為這塊玉佩的主人喪了的。

明珠著急地問道：阿姆你快告訴我，這塊玉佩的主人是誰，明珠找他給你報仇！

芙蓉：這塊玉佩的主人，就是你的殺母仇人……可惜，你是個女孩兒，要是個男孩兒，阿姆這大仇早晚就得報了！

明珠哭著問道：阿姆，這個大仇人到底是誰呀？難道女兒就不能替阿姆報仇了嗎？

芙蓉既遺憾又心有不甘地說：明珠，向阿姆發(fā)誓，這件事你必須得向你阿爸絕對地保密。阿姆才能對你說。

明珠立即拍著胸脯說：阿姆，明珠發(fā)誓，不告訴阿爸就是了。

芙蓉這才松了口氣，說道：你知道，阿爸是這個世上最好最好的大好人。如果這件事讓他知道了，他就一定會難過死的。那時候，可憐的明珠可就連阿爸也沒有了……

母親芙蓉是想用巧妙的威脅，促使明珠立下一輩子對父親保密此事的決心。

明珠立即哭著答應(yīng)說：阿姆……，我一定……記下了。

芙蓉思量了好久才說：你……記住，這個大仇人的名字……叫……龍云！

明珠：龍云？可是阿姆，這個大仇人龍云是什么人呀？做什么的？你沒有告訴明珠呀！

由于無法泯滅的恥辱和仇恨的燃燒，促使著母親芙蓉把本來藏匿于心中十來年的難以啟齒的往事，對未成年的女兒明珠說了出來。

她不想把這個恥辱帶進(jìn)棺材。不說出來，她將死不瞑目。

于是，母親芙蓉對女兒明珠敘說起自己失身于吉首苗族土司少爺龍爺?shù)慕?jīng)過——

原來，明珠的母親是湘西吉首城里有名的瑤家美女，取了個漢族鮮花的名字叫芙蓉。

芙蓉十八歲時就和走馬幫的青龍寨土家馬幫青年鍋頭（首領(lǐng)）阿山相識，并開始了山盟海誓的戀愛。

不料婚前的一個月，對他垂涎已久的吉首苗族土司的惡少龍云搶走了她……

龍云把冰清玉潔的芙蓉秘密關(guān)在一幢竹樓里蹂躪了，剛烈的芙蓉一次次羞辱、仇恨得昏死過去。醒來后，失身的芙蓉每次都想以死了之，但心里總舍不下魂牽夢繞的阿山，骨子里忘不了龍云侮辱她的深仇大恨，便決定忍辱負(fù)重地茍活下來，好有朝一日報得此仇。

芙蓉被搶婚的第四天夜晚。

當(dāng)龍云又一次欲癡欲狂地蹂躪她時，芙蓉一把扯下他掛在胸前的那塊蟠龍玉符，猛力將龍云推下床來，然后從窗口投身跳下了竹樓外的大河……

明珠回憶到此，已經(jīng)痛苦難耐，泣不成聲……

被俘的土匪山貓只好接續(xù)著阿仙的翻譯，說出了那晚芙蓉跳河的經(jīng)過——

龍云搶來芙蓉的第四天夜晚，吉首風(fēng)雨大作，竹林搖曳，大河洶涌。那晚是我山貓帶著人值班巡夜。忽然龍家少爺站在竹樓窗口大呼：芙蓉跳河了。你們快救她……

龍家少爺?shù)闹駱窍拢褪菦坝康拇蠛印Ｎ壹泵е伺艿酱蠛舆叀；鸢阎校吹絼倓偺M(jìn)河中的芙蓉在波濤中沉浮著順流而下。可我們水流太急，怎么也無法救出芙蓉……

正在這時，龍云少爺也跑出來了，和我們一起高舉火把在大河邊跟著波浪中的芙蓉往下游跑。但是，那夜實在是風(fēng)雨太大，火把也滅了，河中什么也看不見了，我們只好返回龍云家。大家想，河水這么大，芙蓉肯定活不成了。

但是龍云不死心，派人四處打探芙蓉的消息。終于，龍云探聽到了一個消息——

兩個多月后，從龍云手中逃出的芙蓉，把仇恨深埋心底，跟隨阿山的馬幫悄悄地嫁到了青龍寨。于是，龍云從此把青龍寨的阿山，當(dāng)成了自己的仇敵。

山貓說，后來的具體事情，他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