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玉盤》時,我們也沒有刻意區分小孩和成人——小孩可以從中聽見星河冒險,大人則能聽見生命寓言?!?/strong>
文丨新京報記者左琳 代文佳
編輯丨彭沖
校對丨張彥君
?本文3830字閱讀4分鐘
距離歌曲《玉盤》登上春晚已經過去一個月,人們對于這首歌曲的探究和追問,幾乎從沒間斷過。
它帶著古老、莊重且神秘的音調,從孩子們的口中吟唱出來,鼓點堅實,口弦清脆,當中夾雜著大山深處的彝族氣質,極富力量又格外細膩。
它為什么聽起來像戰歌?歌詞是否別有深意?傳遞出的是怎樣的情感與深意?為了解答網友們的問題,新京報記者聯系到《玉盤》的詞曲作者譚淇尹。
春晚舞臺上的歌曲《玉盤》。圖源:CCTV官網
以下是新京報記者與譚淇尹的對話:
從眼前苦樂到終極求索
新京報: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創作《玉盤》?創作契機和靈感來源是什么?
譚淇尹:最初的創作是大約三年前了。那個時候,我參與創辦的童聲合唱團“葫蘆童聲”已經有了一些比較有趣、別致的作品,我就想寫一首文字表達和音樂風格都比以往更宏大的歌——它一定是世界的,也是民族的。我能想到的宏大的載體一定是自然的,有不以人類意志為轉移的美,同時又最大程度地激發人類最原始的感動和渴望,月亮就很合適。
我們自古以來就愛著月亮,我自己也很喜歡月亮。它有著星辰的孤獨與壯闊,被賦予了很多特殊的意義。它的陰晴圓缺代表著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屈原的《天問》、李白的《靜夜思》……人們因為凝視著月亮而有了很多想象。人間悲歡、天上求索,它不僅可以叩問人間事,還可以問天上事,有很大的書寫空間。
新京報:創作用了多久?
譚淇尹:其實在創作時,我抓住自己第一直覺想要的東西,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這就好像空氣里本來有音樂,而我抓到了它,后續填詞作曲就會很快。
我的創作習慣是放一放,不會急于把一個東西立刻做得特別完整,更何況它沒有甲方要求,只是我想要創作的內容,也不必心急。第二天我想起來,就會調一調細節,前后大概兩天,詞曲就基本成型了,相當于歌曲已經有了框架。這也是正常的速度,因為歌曲的體量就是這樣,詞曲只是最初的一環,后面涉及歌曲的制作,就比較耗費時間。
《玉盤》的詞曲作者譚淇尹。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很多聽眾認為歌詞借鑒了《詩經》《楚辭》,也對歌詞進行不同角度的解讀,認為它不單單是寫月亮。你在創作時有什么考量?
譚淇尹:我沒有特別地想過要像《詩經》《楚辭》,只是說歌詞一定不能復雜,要有質樸之力。在無意識間,之前接觸過的文學作品影響了我,比如《短歌行》《古朗月行》等等人們耳熟能詳的古詩詞,我希望將這些古往今來人們對于月亮的情思融進歌詞,憂傷的、灑脫的、遠超柔美的,能激發一個民族跨越時空的追問求索和前進的勇氣,因此它最好有吟誦感,有一聲一聲的叩問,層層遞進。
“玉盤,玉盤”的音調,跟四川話朗誦的腔調差不多。圍繞著這個音調來發展,每一次音高的攀升,都是對月追問的遞進,也是從眼前苦樂到終極求索的遞進。
至于聽眾的解讀和反饋,我覺得很有意思,也一直都在收集,大家的想象力都很豐富。其實所有對星辰大海的追問,都是對于自身意義的探尋。無論人們從中做何解讀,起碼證明這是層次豐富的作品,也深深印證了創作的最后一環不在我,而是在每一位聽眾,最終解釋權也在于聽眾。
在我這里,創作始終憑的是第一直覺,我不太愿意逐字逐句分析自己的作品,否則是在某種程度上剝奪了聽眾最后的那一環,也就是創作的最后一環。
妞妞合唱團與葫蘆童聲合唱團的孩子們合唱。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之前和妞妞合唱團是怎么合作的?
譚淇尹:我們的第一次合作源于葫蘆童聲合唱團發布的第一首歌,也是由袁隆平唯一作詞的歌曲《我有一個夢》,孩子們一起登上了央視的舞臺。雖然時間很短,但是她們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一定是傳統意義上的“好”,而是不可復制的“好”,孩子們在唱歌時是真情流露的,笑得也自然,不太去管技巧、咬字、一致,因此特別真。
新京報:《玉盤》是如何登上春晚舞臺的?
譚淇尹:2024年,四川省舉辦首屆原創歌曲大賽,正值上學期間,從安全和方便的角度考慮,我們決定由妞妞們出戰在西昌舉辦的復賽,選擇了妞妞們自己的民族服飾,葫蘆童聲合唱團的孩子們出戰在成都舉辦的決賽,選擇了漢服。最終在激烈的角逐中,我們獲得了作詞組第一、作曲組第一、綜合第一的好成績,也得到了評委老師們的認可。
其中一位評委提到,“我覺得這首歌完全可以送上央視春晚的劇組?!碑敃r我只以為是一個很大的鼓勵,沒想到會成真,后來在四川省的推薦下,春晚導演組和我們溝通。我們和38位妞妞也在北京再次相聚,她們經過長達40天的嚴格訓練,在除夕夜與大家相見。
新京報:登上春晚的《玉盤》有哪些調整?
譚淇尹:首先是名字從“問月”改為“玉盤”,更符合春晚除夕的圓融浪漫之意;還有一些小的改動,特別是時長有限制,所以減掉了一部分內容,但其余的詞曲都沒有修改。
妞妞們與葫蘆童聲合唱團的孩子們合唱。受訪者供圖
童聲的力量
新京報:很多人覺得《玉盤》聽起來不像傳統的兒歌,你如何理解?
譚淇尹:在大多數人的印象里,兒歌指某一類特定的風格和表達方式,面向特定的人群,比如低幼兒童,我更常用“童聲音樂”這個詞。
早些年,我聽到一些國內的童聲音樂作品,有些也很好聽,但是較容易陷入到固有的模式中。很多人覺得《玉盤》不像兒歌,也從側面說明了之前的兒歌表達方式有些單一。
在我看來,童聲是最美的音色,我的創作準則也是天真而具有深意。你給孩子什么,他們就會成為什么。真正的孩子不需要被刻意地幼稚化,童聲音樂也不應該理所當然地形成某種流水化的模板,而應該層次豐富,音樂的風格更多樣,不知不覺,孩子就會接受到不同音樂風格的熏陶,接受更好的音樂審美教育。
它不必非是“起床歌”一類的功能性音樂,更重要的是要給孩子帶來啟迪。我的創作邏輯是不管是從制作水準,還是內容立意,都要適合孩子,具備潛移默化的審美跟教化作用,目前的題材包括親情、友情、和平、環保、動物保護等等。
因此在創作《玉盤》時,我們也沒有刻意區分小孩和成人——小孩可以從中聽見星河冒險,大人則能聽見生命寓言。
2024年秋天,葫蘆童聲合唱團的孩子們在大賽后合影。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玉盤》登上春晚舞臺后,你的創作方向是否有改變?
譚淇尹:這對我和團隊來說肯定是比較大的鼓勵,更多的人聽到了,也有認可,說明我們一直堅持做的、小眾的事情其實是對的。
大家都知道,童聲音樂不掙錢。它沒有甲方、沒有宣傳、沒有流量,所以虧損嚴重,但是也因為沒有甲方,沒有固定的要求,也沒有預算限制,反而有了最好的東西。我們堅持創作童聲音樂,也是認為孩子們值得更多好的音樂作品。
在《玉盤》登上春晚、收到好評之前,我沒有想到過用童聲來做一些意義深遠的表達能得到這么多的理解和共鳴,因此在看到聽眾們的解讀和鼓勵時,我很感動,明白自己的初衷被聽眾用心感受到了。
前一陣我們和妞妞們又一起唱了新的歌,當時我就在想,這些孩子們和我以及觀眾,一起驗證了一件事,當童聲不再被馴化成甜膩的糖紙,它就能擁有包裹星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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