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老馬一家的熟識,讓我誤以為我對他了如指掌,其實是醫生角色失位,情感勝過了理智。
—這是全民故事計劃的第745個故事—
01
2020年國慶節前夕,節前的調休加上夜班讓我已經連續工作8、9天,看著病房里滿滿的病人,想來這個國慶節又是放假不放心了。那天下午,上級醫生通知我收病人。其實下午收病人很難受,因為病人病情稍微重一些,我就無法按時下班。
那天我打開工作站,簡單的幾個字讓我大失所望,馬某,69歲,男,咯血、呼吸困難。這個病人應該病得很重。我拿起聽診器,快步走入病區,到病房門口便聽到一陣劇烈的咳嗽,護士在幫忙連接吸氧管。病人半靠在床邊,臉色蒼白,全身隨著一聲聲咳嗽上下起伏,一口鮮血咯了出來。
“抽血、測生命體征,上監護,準備報病重。”我對護士下達幾個能立刻想到的指令。
她瞪了我一眼,“報病重”意味著這位護士今天也要加班。
心率110,血壓100/70,脈搏氧90%,這種生命體征讓我心率加快,必須立刻抓緊判斷,及時處理。病人在門診拍了CT,可以看到左肺尚可,右側大量胸腔積液,上腔靜脈也有壓迫。
我把上級醫生請到床邊看病人,張主任說:“這是我上午門診收的病人,片子我看了,病人近兩天咳嗽、咳痰,以為是感冒在家吃藥,越來越重,咯出一口血,這才來的。等等化驗,一會兒準備胸穿吧。”
安頓好病人,在等化驗的功夫,我把病人家屬叫到樓道問病史。這是一家三口,老伴在屋里照顧病人,女兒跟了出來。
女兒白白凈凈,看起來30多歲,一問一答毫不拖沓。他們家是河南洛陽人,女兒是我們石家莊一家部隊單位的女軍官,老兩口原本是來給女兒看孩子的,沒想到老人突然病了。
“既然您是軍人,我就不繞彎子了,通過門診你們拍的CT,幾個化驗,初步推斷你爸是肺癌,從腫瘤標志物判斷應該是小細胞肺癌,您一會兒可以上網搜搜,這是一種惡性程度非常高的癌癥。右側癌癥形成了大量胸水,壓迫肺葉導致呼吸困難,咯血也是肺癌侵犯周圍血管的緣故。還有就是上腔靜脈受壓,這屬于腫瘤急癥,非常危險。一會兒其他化驗出來,準備給你爸做胸腔穿刺置管引流,解除壓迫,緩解癥狀。但是有創操作是有風險的,你要是能接受風險,簽了字我就去準備。”
他女兒又詢問了一些關于病情和穿刺風險的事兒,準備簽字。我問還要不要問問你媽,她說她媽媽沒啥主意,一切聽她的。
不一會兒各項化驗結果出來了,我呼叫床旁超聲科的前來協助引導穿刺。超聲科醫生用探頭一打,說:“胸水滿了,隨便找個點都可以。就是咳嗽這么厲害,你敢做嗎?”說完用記號筆在胸壁點了一個黑點,推車離去了,走之前告訴我要小心。
我對家屬說:“確實不好做,咳嗽太頻繁,我動作快點,堅持5分鐘,穿刺針拔出來就安全了。不過風險太大,穿刺針在胸腔里的時候,他劇烈咳嗽,容易刺傷肺葉。”
女兒說:“大夫您看著辦吧,我爸他太難受了,我害怕他一會兒憋死了。”
“那就打一針嗎啡試一下,嗎啡有鎮咳的作用。”
一針嗎啡下去,病人逐漸平靜下來。我一邊快速打開穿刺包,一邊跟病人說:“老馬,堅持一下,很快。一會兒就不憋了。”主任在一旁壓陣,給我當助手,實習同學在一旁求知若渴地探著頭看,但是現在誰也顧不上給他床旁授課。
老馬背對著我,跨在一張大椅子上,手搭椅背,后背挺了起來。擺好體位、消毒、局部麻醉,一切就緒,正要進針的時候,老馬又開始了一陣咳嗽,我急忙說:“老馬,咳一會兒吧,咳嗽好了告訴我,一會兒我進針了你可就得停了,我讓你咳你才能咳,憋不住咱今天就不做了。還有別的招兒,別害怕。”
老馬邊咳嗽邊點頭,擠出了一點笑容,深呼吸幾下之后,說了句:“中了。”
老馬配合得好,穿刺很順利,張主任看我拔出穿刺針那一刻點點頭就回辦公室了,實習同學也長出了一口氣。暗紅色的血性胸水順著引流管流了出來,胸腔壓力很大,不一會兒引流袋中便引出了6、700毫升的液體,我將管路夾閉,問同學:“胸腔積液首次引流量最大是多少?”這是一道代代相傳的問題。同學的臉變得通紅,我也沒告訴他答案,跟老馬說:“今天就這么多吧,不再放了,感覺怎么樣?好點沒?”
老馬邊點頭邊說:“好點。”他扭頭試圖看看自己后背這根管子但沒有成功,問我:“這管子有多粗?多大個窟窿?”
“就是個粗針眼那么大吧,胸水沒了就給你拔了。你別問那么多了,舒服了就好好休息,吸吸氧。”
喘口氣,我開始寫病歷,護士進來說:“王醫生,穿刺之后病人是不是好點了?病重還報嗎?”
我沖她笑笑:“該報還得報啊。”
她又瞪了我一眼轉身走了。
02
小細胞肺癌很有特點,惡性程度高,生長、播散速度很快,但是對化療、放療極其敏感,一旦治療有效,兩個周期化療后效果異常顯著。這段“蜜月期”,醫患關系是最好的,病人往往認為自己遇到了神醫,其實是他命當如此。
老馬命就不錯。兩個周期標準方案化療之后,老馬的胸腔積液消失了,咯血也明顯改善,加上間斷輸血支持,老馬基本恢復了生病前的生活質量。
一天查房,正趕上老馬吃飯,看到他拿包子的手不停地顫抖,我提高了警惕,不會是腦轉移的神經壓迫癥狀吧。我立刻要求安排做腦核磁,他老伴趕緊說:“沒事兒,這是老毛病了,他以前在飯店當廚子,他幾個朋友天天帶著酒到廚房找他,日日喝、夜夜喝,最后喝成了個這。現在病了,不能喝酒了,手還是這么抖。”
老馬也趕緊點頭,“別查了,最近什么CT、磁共振,總是讓我往小洞里鉆,我害怕,我這就是缺酒了。”之后他對我們的食堂飯菜質量做出了非常專業的批評。也算是同行相輕,這個我們醫生是最熟悉的。
這次治療正趕上河北的一波疫情小爆發,他女兒的部隊大院實行封閉式管理,里面的人不讓出,出來的不讓進,回老家又怕進不了石家莊,為了不錯過下個周期的化療,他女兒問我能不能不出院。那時周圍郊縣的病人全都封在了外面,病房里空床不少,我就照顧他們住下了。
朝夕相處,我與他們老兩口也漸漸熟悉了起來。
趕上一天值班,我正在值班室吃晚飯,聽外面“當當”敲門。護士們一般沒有大事不會在吃飯時敲門,我急忙放下碗筷準備處理病號。只聽外面一聲“王醫生,開開門。”
我一開門,是他老伴提個塑料袋站在門口,她說:“我看你提著飯盒子進這屋,估計你是吃飯呢,給你加個菜。”我推脫了半天,看見塑料袋里真的只有點吃的,最后才接了過來,是一塊醬大骨,食堂買的。他老伴兒個子不高,燙個老年人常見的卷發,穿一身花衣服,是個活潑健談的小老太太。
那天她講了很多家里的故事。
老馬沒什么文化,但是做飯手藝不錯,也還算是吃穿不愁,就是愛喝酒,每天醉醺醺的,家里大事小情都是他老伴兒做主。什么閨女當兵了,閨女考軍校了,閨女結婚了,閨女生小孩了,都是老太太幫著操持。“俺家老馬就負責在外面上個班,喝醉了回家一躺,我天天罵他,多難聽的話,人家就是個嘿嘿笑,說啥都對對、是是,都聽你的。這回生病,還是得我伺候他,我血壓高,想回去歇歇換個班,人家拉著不讓我走。再這么熬,我看我得走到他前頭。”
我嘴上沒說,其實心里想:小細胞肺癌,不至于,應該還是老太太送老頭兒。
她接著問:“我看隔壁床那個老漢,化療完吐成啥了,咋你說老馬沒事兒啊,是不是化療藥沒起效啊。”
我告訴他,隔壁那人不會喝酒,酒量大的人化療后的嘔吐反應比較小。
“呀,那俺家老馬喝酒還沾光了。王醫生,你說這老漢還能活多長時間?”
我說:“晚期的小細胞肺癌壽命從確診到最后的最后,也就是不到1年的時間,不過這都是平均數,你非要問你家老馬能活多久,等疫情結束了,你去找我們醫院西邊有個算命的,他比我算得準。”
老馬那次住了足足1個多月,我也吃了他們家的包子、香蕉、蘋果、瓜子,總之一到值班老太太就敲門。這期間因為她女兒在單位隔離,他們的醫保備案、異地就醫等等這些需要手機操作的事兒都是我幫著辦的,甚至手機交話費、看視頻特別卡這種事兒也來找我幫忙。
就這樣,老馬一家度過了他生病以來還算輕松體面的3個多月。
03
2021年春節前,老馬又來住院,這次他沒有按時來化療,推遲了將近1周。老伴說老馬最近總是沒勁,又趕上過春節,他們想化療一次,把病控制控制,好回老家過年。
入院后,常規查各項化驗,我發現老馬血鉀只有2.7mmol/L,而且中度貧血。經過支持、對癥治療之后,老馬漸漸好轉。全面復查,肺部CT顯示肺部病灶控制良好,顱腦核磁也沒見到明顯異常。
一次主任查房,主任帶領大家來到老馬床前,老馬正在轉脖子,主任問:“您脖子不舒服啊?”
“是,我有頸椎病。”
我也說:“對,他有頸椎病。”
主任看我一眼走出病房,在樓道里,表情嚴肅地說:“頸椎病完善檢查了沒有?小細胞肺癌常見轉移部位有哪些?頸椎病什么臨床表現?”
學業不精,我憋紅了臉,作為內科醫生,頸椎病我確實接觸得不多。聽從主任指示,我給老馬預約了頸部核磁。結果出來那一刻,我后背一涼,只見老馬頸段脊髓有一個3公分多的長信號影。
小細胞肺癌中樞神經系統的轉移很常見,也是致死的常見原因。這個病灶發現不及時,發展下去可能會讓老馬致死、致殘。跟老馬一家的熟識,讓我誤以為我對他了如指掌,其實是醫生角色失位,情感勝過了理智。
從那以后,我努力地不再跟病人嘻嘻哈哈,他們更加需要的是一位嚴謹認真的醫生。
小細胞肺癌是一種惡性程度很高的腫瘤,規范治療的情況下平均壽命不到1年,盡管治療腫瘤的各種新藥層出不窮,然而小細胞肺癌目前仍然沒有效果很高的靶向藥物,化療依然是它的主要治療手段。
老馬的頸段脊髓發生轉移,盡管目前沒有什么癥狀,但是可以預見到,隨著癌細胞的復制、蔓延,等待他的可能是高位截癱和死亡。目前老馬還沒有癥狀,我叫了老馬的愛人來辦公室,準備把老馬現在的病情和下一步的治療方案跟她講講。
我問她:“您知道什么是小細胞肺癌嗎?”
“知道,手機上不知道咋回事,總是刷到這個病。反正就是活不長了。只要少受罪就行。”
“我跟您說說受罪的事兒,”我打開電腦上老馬的核磁圖像,“您看,這是脊柱、這是脊髓,你看這塊兒,是不是比其他地方亮。”
“我可看不懂。”
“您不用看懂,這塊亮的地方,長在了脊髓里,再長大一圈,脊髓里的神經就該被它壓住了,老馬就癱了。”
她一陣沉默,“那可咋辦?閨女封在單位出不來啊。那咋辦?”
“您閨女那邊我會給她打電話的,”我看老太太確實沒了主意,“現在趁著他還沒有什么不舒服,下一步得考慮放療了。”
“放療貴不貴,多少錢啊?”
我實習的時候聽老師們跟病人交代病情,聽到病人問這個治療方法貴不貴的時候,總是打心底里厭惡,生命面前怎么能提錢呢?干了這么多年,當自己開始掙錢養家的時候,我才發現錢也是生命的一部分,尤其在醫院,尤其在我們腫瘤科,錢是決定生命長短很重要的一部分。人沒了是悲劇,人財兩空是更大的悲劇。
“不貴,兩三萬塊錢吧,能報銷。”
我當著老太太的面撥通了她女兒的電話,她女兒依然很痛快,“大夫,我在網上查了很多,但還是一知半解,我聽你們的專業意見。我們同意,讓我媽給您簽字吧。”
電話掛斷后,我對老太太說,你女兒說你們同意,讓你簽字。
她點點頭說:“同意,同意。我聽你的。”
放療持續了3周,每天10分鐘,每周5天,放療的同時,我們還給老馬上了另一種方案的化療。同步放化療順利結束,老馬扛住了。再復查的時候,老馬頸段脊髓的腫瘤消失了,肺部原發灶依然穩定。
我時常幻想,惡性腫瘤可以通過規律的化療、靶向治療、免疫治療,變得像糖尿病、高血壓一樣的慢性病,可是目前還只是幻想,尤其是對于老馬這種小細胞肺癌。
該發生的總會發生,老馬的病情惡化了。
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病情稍一平穩,老馬就回了趟洛陽老家,在洛陽一家醫院治療。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系。再聯系的時候是2021年的夏天,一個酷熱的上午,急診科給我打電話,點名讓我去會診。
我有點不高興,電話里說:“會診還能指定醫生嗎?我不值班,我也不是住院總,再急你們也得講醫療常規啊。”
“王醫生,是病人家屬讓你來的,應該是你以前的病號。”
到了急診科,我發現老馬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一臉淡漠,旁邊的心電監護儀不停地發出令人緊張的報警聲。他老伴看見我后勉強擠了一個笑臉給我。我皺著眉頭看著急診科同事拿給我的化驗單,血鈉117、血鉀2.9,這樣的電解質水平非常危險。
“帶走吧,你的老病人。”急診科的同事看著我說。
看著老太太迫切的目光,我拿起電話給護士站打電話:“收個急診的病人,有床嗎?”
到了下午,床位騰了出來,老馬一家推著平車來到了病房。平車上監護儀發出滴滴報警聲吸引著病房里的醫生、護士和其他病人的目光。
老馬大約10天前開始沒有胃口,癥狀逐漸加重,到前天開始出現惡心、嘔吐。直到今天,老太太感覺老馬快不行了才來到了急診科。
我讓護士把監護儀的報警聲關了,這種聲音搞得我有點心煩意亂。血壓80/50mmHg,心率110,結合他老伴講的病史,我考慮是入量嚴重不足導致的低血容量性休克,加上嘔吐,又合并有嚴重的電解質紊亂。經過補鈉、補鉀、擴容補液,老馬的精神逐漸好轉了,用他老伴的話就是“又有人模樣了”。
有時看病就像破案,盡管老馬又有了人模樣,下一步還要查明為何老馬會突然不吃不喝。經過仔細詢問這段時間老馬在洛陽的治療過程,我發現了線索。老馬在當地接受了免疫檢查點抑制劑治療,這是一種目前抗腫瘤界的“明星療法”,它可以松開人體免疫系統的剎車,重新讓免疫細胞攻擊癌細胞。
盡管免疫治療療效神奇,但副反應也很多,老馬的癥狀像是免疫檢查點抑制劑相關的腎上腺皮質功能不全。當然還有很多其他可能,我一一安排化驗檢查。那天老馬大概被抽了7管血。老太太早已熟悉我們的套路,不會再問“這么多管血,不會給我們抽壞了吧”這類問題。
一項項化驗結果印證了我的猜測,診斷明確后治療水到渠成,經過補充糖皮質激素,老馬又站起來了,能吃能喝,面色紅潤。“咦,這老漢吃哩比我還多。”查房時老伴笑著對我說。
老太太在病房里恢復了歡聲笑語,經常在各個病房間串來串去。一次查房時見他老伴兒不在,護士告訴我老太太現在查房比我還勤。然而,意外在暫時的歡樂中發生了。
04
一天下午,科室組織了一場規模不小的學術會,除了值班人員外,大家都在會場幫忙。辦公室電話叮鈴鈴響起,電話那頭傳來護士的聲音:“王醫生,快來55床,快!”
電話那頭是個老護士,遇事從來不慌。聽她這么著急,我急忙往病床跑去。55床是老馬,這些天病情穩定,能出什么意外呢?
我到的時候,值班護士已經把心電監護連接好了,心電監護已經變成上下略微浮動的直線,輸液架上掛著一瓶蛋白,我首先想到的白蛋白造成的過敏性休克。老太太在床邊彎著腰不停喊著“老馬、老馬”。老馬面色晦暗,頸動脈波動消失,胸廓無起伏,呼吸、心跳停止,我大喊兩聲老馬的名字沒有反應,便轉向老太太:“壓不壓?壓了啊,搶不搶救?快說。”
估計老太太也沒明白什么意思,只是點了點頭。
我迅速做起了胸外按壓,邊指揮護士:“蛋白撤了,鹽水沖管,腎上腺素1支、地米兩只,肌注。按鈴叫人,搬除顫儀,建液路。”
奇跡發生了,按了一個循環,老馬大口吸了一口氣,活了過來。
之所以稱為奇跡,是因為在我不長的行醫生涯中,他是第一個被我按壓回來的病人。心肺復蘇是非常消耗體力的,我也大口喘著氣,看著心電監護從直線開始變得雜亂無章,看著一百六、七的心率,我的心情又緊張起來。心肺復蘇成功后知識和經驗我可沒有,我不想生命的奇跡因我的無知被辜負。
我急忙給心內科負責會診的李醫生打電話,李醫生說她剛好在我們樓上,并在電話里指揮我先給老馬靜注了一只利多卡因。幸而李醫生火速趕到,處理及時,老到晚上的時候,老馬的心率、血壓恢復正常,并能點頭、眨眼了。
等科里的大會散了,和我一起搶救的護士把下午發生的事繪聲繪色地跟大家講了,護士們都夸我年紀輕輕遇事不慌,而大主任、上級醫生則讓我把這次搶救中的不足做成幻燈在科室學習的時候匯報一下,重點是心肺復蘇后的生命支持。
盡管死里逃生,老馬卻依然虛弱,從那天起老馬開始生活不能自理。這種情況,抗腫瘤治療已沒有機會,老馬的生命到了終末期。
05
就這樣過去了半個多月,老馬的哥哥、嫂子從洛陽老家來了,老太太告訴我他哥是來接他們回去的。
我問她回哪,她告訴我女兒家沒法回,家里有兩個小孩,一個3歲、一個5歲,還有親家公、親家母,她要帶著老馬回河南。而且老馬有一天說自己想吃燴面了,還說我們食堂的面條不好吃,老太太說他這是想回家了。
當天下午,老馬一家出院了。
又過了10多天,我接到了老太太的電話,老馬走了。
“謝謝你王醫生,最后兩天我家老馬開始折騰,說胡話,不吃不喝也不吃藥,再后來就不認人了,連我跟閨女都不認識,就是每次一說‘你再不聽話王醫生就不管你了,他就老實了’,最后不管讓他干啥都提你。這老漢不虧,一輩子享福,有吃有喝,我伺候了他一輩子,得了這個病又活了快兩年,挺好的。”
老太太說她來石家莊兩年,除了認識閨女家,就只認識我們醫院,別的哪也沒去過,以后也不想再來了。
“我以后可能也不會跟你聯系了,一看見你的手機號心里就難受,最后再謝你一次吧。再見王醫生。”
作者秋爸,腫瘤科醫生
編輯 | 蒲末釋
編輯部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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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個真實故事,6位執筆醫護、40個患者親自講述,看見醫院里每個普通人的困境與抉擇。
讓全民編輯部感動的是,《病房生死錄》紙書出版后,經常看到一些正在與疾病抗爭的人,說看到書中的故事,給了他/她們堅持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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