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外道問佛
世尊因外道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笔雷饟?。外道贊嘆云:“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云,令我得入?!蹦司叨Y而去。
阿難尋問佛:“外道有何所證?贊嘆而去。”
世尊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strong>
無門曰:阿難乃佛弟子,宛不如外道見解。且道,外道與佛弟子相去多少?
頌曰:劍刃上行,冰棱上走。不涉階梯,懸崖撒手。
一
外道(佛教以外的修行者)來問佛陀:“我不問可以用語言表達的真理,也不問無法用語言表達的真理?!狈鹜勇牶?,只是安然端坐,未發一言 。外道見此情景,當即贊嘆道:“世尊大慈大悲!您驅散了我的迷惑,讓我得以悟入實相?!闭f完恭敬行禮離去 。
佛陀的弟子阿難隨后問道:“這外道究竟領悟了什么,竟如此贊嘆?”佛陀回答:“他就像一匹世間良馬,只需見到鞭影便知方向,無需鞭子抽打 ?!?/p>
無門禪師對此評論道:阿難雖是佛弟子,此時卻不如外道的覺悟透徹。試問,外道與佛弟子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頌:修行如同行走在刀刃上,奔跑于冰棱間;無需攀爬階梯,只需在懸崖邊徹底放手 。
二
外道問佛:“不問有言,不問無言?!?/p>
外道向佛陀提出一個悖論式問題——既不愿聽“有言”(可語言表達的真理),也不愿聽“無言”(不可言說的真理)。
此問暗藏邏輯陷阱,若佛陀開口回答,則落入“有言”的局限;若沉默以對,則陷入“無言”的執著。外道試圖以二元對立框架困住佛陀,考驗其是否真能超越言語與思維的束縛 。
世尊據座。
佛陀未發一言,安然端坐。此“據座”非消極沉默,而是以全體生命狀態直接呈現實相。佛陀的行動超越“有言/無言”的二元對立,展示“言語道斷”的究竟境界 。
靜默中蘊含“話頭未起”的源頭——即未生起分別心的本然狀態。正如禪宗所言:“開口即錯,動念即乖”,佛陀的靜坐指向“不思善、不思惡”的本來面目 。
外道贊嘆云:“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云,令我得入?!蹦司叨Y而去。
真理不在外求的“道”或“法”,而在于自心。佛陀的靜坐如清風撥云,使其打破對“有無”的執著,回歸本心 。頂禮后離去,象征外道已破除“向外攀緣”的習氣,不再依賴師教,徹見自性圓滿,故無需滯留 。此情景呼應“不立文字,直指人心”的宗風。
阿難尋問佛:“外道有何所證?贊嘆而去。”
作為佛弟子,阿難仍執著于“證得何種道理”,試圖以思維理解外道的悟境,卻未意識到真理超越概念與邏輯 。
此問暴露阿難尚未超越“能證所證”的分別心,仍將修行視為“獲取某種成果”,與禪宗“平常心是道”的頓悟法門相悖 。
世尊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良馬象征根器敏銳者,能透過現象(鞭影)直指本質(御者意圖),無需鞭打(言語教導) 。
鞭影喻佛陀的靜默——看似無動作,卻如“無言之教”,直擊外道心性。此即禪宗“殺人刀、活人劍”的機鋒 。上根者如外道,可“見鞭影”頓悟;中下根者需漸次修行(如阿難隨佛四十載方證果)。鞭影與鞭子本無二致,正如“默然據座”與“說法度眾”皆是佛性全體大用 。
外道以“有無”設問,佛陀以“非有非無”的實相回應,直破邏輯陷阱。參:如何在自己思維中跳出“是非”“得失”的框架?
佛陀靜坐與良馬鞭影,皆指向“不假方便”的頓悟法門。外道頂禮后即去,阿難追問不止。修行中如何平衡“依師”與“自立”?佛陀稱“住世四十九年未曾說一字”,卻以靜默度化外道。沉默是否也是一種“說法”?
三
無門曰:“阿難乃佛弟子,宛不如外道見解。且道,外道與佛弟子相去多少?”
阿難雖為佛弟子,卻執著于“證悟”的相狀,試圖以邏輯理解外道的悟境。他的追問暴露了二元對立的思維(能證/所證),恰如《楞嚴經 》所言“知見立知,即無明本” 。反觀外道,在佛陀靜默中直接悟入實相,不落文字窠臼,恰合禪宗“直指人心”的宗旨 。佛弟子可能因教法框架而受限,外道反因無拘束而頓悟。
從現象看,外道如良馬“見鞭影”即悟,阿難則需次第修學四十年;從本質看,二者佛性本無差別。正如《法華經 》云:“一切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 ,差異僅在于迷悟之間。無門禪師此問實為打破學人對“內外”的分別,直指“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平等性 。
頌曰:“劍刃上行,冰棱上走。不涉階梯,懸崖撒手。”
劍刃上行,比喻修行如履刀鋒,稍縱一念即墮生死。此句強調破除對“安全路徑”的依賴。外道面對佛陀靜默時,若有一絲疑慮(如阿難),即如劍刃失足;其果斷承當,方顯“向死而生”的決絕 。
冰棱上走,冰棱脆弱無依,象征言語思維的不可靠。佛陀以靜默回應“不問有言,不問無言”,正是截斷外道對“有無”的思辨,如《金剛經 》破四相:“無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 。外道于此冰棱之境,卻能“踏破虛空”,實證言語道斷的實相 。
不涉階梯,直指禪宗頓悟法門,打破漸修次第。佛陀據座即全體大用,非關“戒定慧”的階梯式修行。此句呼應六祖慧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钡某叫?,亦如永嘉玄覺《證道歌 》所言:“頓覺了,如來禪,六度萬行體中圓” 。
懸崖撒手,終極考驗在于徹底放下對“法”的執著。外道頂禮后徑去,正合“撒手”真義——既無所得,亦無所住。此境界超越“成佛”與“下地獄”的對待,如虛云和尚開示:“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后再蘇,欺君不得” 。禪者至此,方顯“大死一番”后的大活自在 。
外道屬“上根利智”,如《雜阿含經 》四馬喻中的第一等良馬,僅見鞭影(佛陀靜默)即悟;阿難則需漸修積累(聽聞教法、侍佛多年),屬中下根性 。此差異非關身份,而在對機接引的靈活性。
佛弟子易陷“法執”,如阿難追問“外道所證”,反成悟道障礙;外道因無教條束縛,直契“言語道斷”之機。此即《壇經 》警示的“迷人執空執有,悟人見性通達” ,亦如南泉普愿斬貓公案所示:截斷分別,方見真如 。
外道與佛弟子的差距,實為“迷時三界有,悟后十方空”的一念之轉。無門偈頌以四重險境喻示:真悟道者,須如劍鋒斬妄、冰棱照真,更需“撒手”的絕對自由——此即禪宗“不立文字”卻“不離文字”的吊詭智慧,亦是超越宗教形式的人性覺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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