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斯人長存劉鐵云
許多人都讀過或至少知道,《哦,船長,我的船長!》(Oh Captain! My Captain! )是美國人沃爾特·惠特曼(Walt Whitman,1819—1892)為悼念林肯總統而寫下的著名詩篇。作品寫于1865年,其中包含這樣動情的詠嘆——“勝利的船從險惡的旅途歸來,我們尋求的已贏得手中。”
《草葉集:沃爾特·惠特曼詩全集》(修訂版)
不過大家不應忘記,在世界文學的殿堂中,約略同期還駐留著一艘來自中國的航船。那就是晚清劉鶚(1857—1909)在小說作品《老殘游記》中,以遭遇駭人風浪而即將沉覆的巨輪,來象征處于危急存亡關頭的清政府。
劉鶚譜名震遠,原名孟鵬,字云摶、公約,后更名鶚,字鐵云。他寫作《老殘游記》時署名“鴻(洪)都百煉生”。漢族,江蘇丹徒(今鎮江市)人,寄籍山陽(今江蘇淮安市淮安區)。他的生命不算漫長,1857年(清咸豐七年)農歷九月初一生于江蘇六合,1909年七月初八日因腦溢血逝世于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
盡管在那段崢嶸歲月里,他的人生充滿各種爭議,然而正如翻譯家楊憲益(1915-2009)所言,“劉鶚一生中所取得的成就不是一點。他的治黃工作、開采山西鐵礦、賑濟北京災民、發現甲骨文和寫作《老殘游記》等等,其中任何一項就足能使一個人感到自豪了。”(語出楊憲益著,劉德平譯《關于<老殘游記>》,發表于1982年英文版《中國文學》,引文據劉德隆、朱禧、劉德平編《劉鶚及老殘游記資料》,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年,第420頁。)
劉鶚照片
小說杰作《老殘游記》最初部分發表于1903年。故事的主人公是江南人氏、游方郎中鐵英(號補殘,人稱老殘),其觀覽、交游的活動舞臺以山東省為主。
小說設定的年代則是1891年,彼時國內政壇風起云涌,又兼西潮東漸。對照劉鶚《自敘》中有關主人公“老殘”名號的解說與慨嘆,所謂“棋局已殘,吾人將老,欲不哭泣也得乎”(劉鶚著,陳翔鶴校,戴鴻森注《老殘游記》,人民文學出版社,1982年,第2頁。以后引用作品,皆出此本,不再做注),令人不禁聯想同為易代之際的明遺民陳忱口中的“窮愁潦倒,滿眼牢騷,胸中塊壘,無酒可澆,故借此殘局而著成之也。”(《水滸后傳序》,載蕭相愷輯校《中國古代通俗小說序跋題記匯編》三,人民文學出版社,2024年,第1103頁)
眾所周知,魯迅(1881—1936)《中國小說史略》視本書為清末四大譴責小說之一,海外學者如夏志清(1921—2013)則將其歸入“政治小說”之列。
完整看來,書中的湖光山色、泉水叮咚與揭露所謂“清官”之惡和關心國族命運,形成了小說藝術與思想意義的“二重唱”。名為“游記”,不過如李歐梵指出的,《老殘游記》至少有三個層次:即老殘的山水之游、社會之游、“心靈”之游。
《天津日日新聞》版《老殘游記》
二、地理·倫理·哲理:《老殘游記》的文化學價值
胡適曾以清初問世的世情長篇小說《醒世姻緣傳》為一部最豐富又最詳細的文化史料,囊括了十七世紀中國的社會風俗、教育史、經濟史、政治腐敗、民生苦痛、宗教生活。在此方面《老殘游記》亦不遑多讓,同樣具備充沛的文化學價值,下文將從書中的地理環境描寫、倫理觀念傳達以及哲理意蘊發抒三個方面加以總結。
首先,地理與風景描寫構成了全書一部分精華。
如果說趙雷的《成都》是一首歌唱火了一座城,那么《老殘游記》之于濟南,也有著類似的廣告宣揚作用。無論是謳歌濟南城美麗風光的大明湖、四大泉水與美人絕調段落,還是直接描寫黃河冰封,都以照相機式的鏡頭捕捉,攝錄了真實可感的自然美景。
由此出發,上世紀20年代至30年代的初中語文教科書和語文活葉文選,就分別以《明湖居說書》《黃河上打冰》為題,選錄了《老殘游記》卷二和卷十二的部分內容。
舉例來看,卷十二《寒風凍塞黃河水 暖氣催成白雪辭》這樣描摹主人公的“仰望星空”:
老殘對著雪月交輝的景致,想起謝靈運的詩,“明月照積雪,北風勁且哀”兩句。若非經歷北方苦寒景象,哪里知道“北風勁且哀”的個“哀”字下得好呢?這時月光照的滿地得亮,抬起頭來,天上的星,一個也看不見,只有北邊北斗七星,開陽、搖光,像幾個淡白點子一樣,還看得清楚。
那北斗正斜倚在紫薇垣的西邊上面,杓在上,魁在下。心里想道:“歲月如流,眼見斗杓又將東指了,人又要添一歲了。一年一年的這樣瞎混下去,如何是個了局呢?”又想到《詩經》上說的“維北有斗,不可以挹酒漿。”
《老殘游記》外編手稿
可見這里是綰合書本知識(《詩經》、大謝詩歌)與生活經驗,并在二者的彼此印證中看待自然景致。接下來,隨著心潮起伏,觀察之眼順理成章地從面前的景物移開:
“現在國家正當多事之秋,那王公大臣只是恐怕耽處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的百事俱廢,將來又是怎樣個了局,國是如此,丈夫何以家為!”想到此地,不覺滴下淚來,也就無心觀玩景致,慢慢回店去了。
其次考察《老殘游記》中的倫理觀念及表達。
玉賢害死之人包括地主于朝棟父子(卷四、卷五),車店掌柜老董向老殘講述了如此情形:“吳舉人接連作了幾個揖,重托了出去。趕到東門口,等他親家、女婿進來。不過一鐘茶的時候,那馬兵押著車子已到。吳舉人搶到面前,見他三人,面無人色。于朝棟看了看,只說了一句‘親家救我’,那眼淚就同潮水一樣的直流下來。”世間所謂“患難見真情”,放在這里就凸顯一對兒女親家之間的悲喜相通、榮辱與共。
又如“妻妾”這一重人倫關系,生活中應該如何處理,劉鶚似乎秉持較為悲觀的觀點。二集卷四借斗姥宮逸云之口說道:
再把那有姨太太的人盤算盤算:十成里有三成是正太太把姨太太折磨死了的;十成里也有兩成是姨太太把正太太憋悶死了的;十成里有五成是唧唧咕咕,不是斗口就是淘氣;一百里也沒有一個太太平平的。
林語堂《老殘游記》英譯本
我們知道初集刻畫了于家兒媳吳氏自刎殉節的形象,可謂貞節烈婦,而二集里同出于逸云這位青年尼姑之口的,還有對待女性貞節問題的開明見解:
譬如女子失節,是個大過犯,比吃葷重萬倍。試問你們姨太太失了多少節了?這罪還數得清嗎?其實,若認真從此修行,同那不破身的處子毫無分別。因為失節不是自己要失的,為勢所迫,出于不得已,所以無罪。
如果說作家筆下真實可信、細致入微的地理環境摹寫,乃奠基于豐厚生活體驗與長期觀察,而小說傳達的倫理意識又來源于嚴格整齊但并不拘泥陳腐的禮法,那么由人世間的觀察、體驗,上升到哲理意味的咀嚼回味,同樣能引起讀者的關注興致。
本書分辨贓官與清官,并揭開所謂“清官”的真面目,實乃一個耳熟能詳的例子,卷十六評語曰:
贓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蓋贓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為非;清官則自以為我不要錢,何所不可,剛愎自用,小則殺人,大則誤國。吾人親目所睹,不知凡幾矣。試觀徐桐、李秉衡,其顯然者也。《廿四史》中指不勝屈。作者苦心愿天下清官勿以不要錢便可任性妄為也。歷來小說皆揭贓官之惡,有揭清官之惡者,自《老殘游記》始。
聯想到啟功(1912-2005)先生的一番議論,“庸醫殺人,世所易見,名醫殺人,人所難知,而病者之游魂滔滔不返矣”(啟功著,趙仁珪注釋《論書絕句》注釋本,三聯書店,2013年,第20頁),這種憑借理性來燭照現實的穿透力,不禁讓人深感英雄之所見略同。
《論書絕句》注釋本
再如全書的核心觀點之一,是指出不諳世故的害處。卷十四中老殘稱,“天下大事,壞于奸臣者十之三四,壞于不通世故之君子者,倒有十分之六七也。”不僅是要求通權達變,對古人的辦法方案擇善而從的治理黃河之事,倘使環顧我們的日常生活,那種“專門家多隘”的例子,實在屢見不鮮。
三、《老殘游記》小說藝術貢獻與文學史意義
提到《老殘游記》的藝術造詣,自魯迅、胡適以來的歷代學人,可謂交口稱贊。例如,《中國小說史略》第二十八篇《清末之譴責小說》,就給予此書“敘景狀物,時有可觀”的定評。胡適《<老殘游記>序》更進一步指出:
但是《老殘游記》在中國文學史上的最大貢獻卻不在于作者的思想,而在于作者描寫風景人物的能力。古來作小說的人在描寫人物的方面還有很肯用氣力的;但描寫風景的能力在舊小說里簡直沒有。
《老殘游記》最擅長的是描寫的技術;無論寫人寫景,作者都不肯用套語爛調,總想熔鑄新詞,作實地的描畫。在這一點上,這部書可算是前無古人了。(魏紹昌編《老殘游記資料》,中華書局,1962年,第206-207頁)
胡適《老殘游記序》
且看卷二描寫大明湖,筆觸之細微透顯的是作者文心之細膩:
過了水仙祠,仍舊上了船,蕩到歷下亭的后面。兩邊荷葉荷花將船夾住,那荷葉初枯,擦的船嗤嗤價響。那水鳥被人驚起,格格價飛。那已老的蓮蓬,不斷的繃到船窗里面來。老殘隨手摘了幾個蓮蓬,一面吃著,一面船已到了鵲華橋畔了。
應當說,胡先生等人首倡的觀點,在后輩學人那里得到繼續引申與發揮,從而正式提出“古典小說中景物描寫大體經歷了由少漸多的過程,到劉鶚的《老殘游記》時,景物描寫已成為小說中不可忽視的重要藝術特色。”(汪花榮《章回小說景物描寫及其轉變》,《重慶社會科學》2009年第2期,第95頁。)
再舉卷十《驪龍雙珠光照琴瑟 犀牛一角聲葉箜篌》中,嶼姑和桑家姊妹、黃龍子彈奏箜篌的精彩一節。所謂“這時黃龍子隱幾仰天,撮唇齊口,發嘯相和。爾時,喉聲,角聲,弦聲,鈴聲,俱分辨不出。耳中但聽得風聲,水聲,人馬蹙踏聲,旌旗熠耀聲,干戈擊軋聲,金鼓薄伐聲”——這樣的聲音書寫,效果突出且層次分明,應該得力于劉鶚深知樂器的性能,自己也能彈奏古琴。
又如胡適所舉全書“最用氣力的描寫”——王小玉(白妞)說書。其中寫道這樣的視聽場景:
一出之后,忽又揚起,像放那東洋煙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并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她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哪一聲的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
《相逢一哭為蒼生:話說劉鶚》
在二十世紀初的中國,東洋煙火尚屬于新鮮事物,但就被作家納入筆下,可見其思想的新潮。
這里還想補充一句來自義仆李貴的旁白。他原出身歷城農民家庭,在劉家整整六十年,經歷從劉鶚父親劉成忠到“德”字輩的五代人。李貴介紹《老殘游記》“所說在濟南明湖居聽白妞兒和黑妞兒說書,是確有其事,也確有其人。姐姐叫白妞兒,妹妹叫黑妞兒。白妞兒說的《黑驢段》,我雖然站在最后排,也聽得清清楚楚。就是說到最快的時候,也字字入耳。”(引自劉德馨《我的回憶》,收入《劉鶚及老殘游記資料》,第348頁)
由此看出,作家對于“明湖居說書”的成功演繹,若干聲音/聽覺敘事的杰出刻畫,既富含來自生活的源頭活水,同時也是藝術才能的淋漓展現。細究這種才能,必定包括想象之新奇、詞句之新穎與風格之新特。
接著,我們試圖將該部小說置于古典小說史的譜系脈絡予以定位,同時又梳理它與傳統文學的血脈聯系。
一方面,劉鶚此作是中國小說史發展到晚清近代,讓人不可忽視的一個環節、一個階段的成果。
正如胡適1917年1月作《文學改良芻議》所云,《老殘游記》“得力于《儒林外史》《水滸》《石頭記》,然非摹仿之作也。”白石老人(1864-1957)作畫有“學我者生,似我者死”的名言,劉鶚創作小說,可說是深諳其中三昧。
《胡適全集》
透過此一視角,我們注意到書中的《西游記》影響痕跡。如卷二寫觀眾聽王小玉的鼓書,“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卷十七說老殘深感“卻被一封書便救活了兩條性命,比吃了人參果心里還快活!”
讀者不應忘記,這種神話傳說中的仙果,在《西游記》中就曾得到突出表現。其他諸如卷十一所引黃龍子與申子平對話提到的真假“烏雞國王”,以及二集卷三逸云用上“火焰山”形容自己與任三爺的過往情緣,“這兩夜,卻是想到好的時候,就上了火焰山;想到不好的時候,就下了北冰洋。一霎熱,一霎涼,仿佛發連環瘧子似的”。
當然,相較以上影響作用于語詞、意象,而停留在淺表層面,《老殘游記》師法《紅樓夢》更明顯、更深入,堪稱是所謂“紅樓后勁”。
例如初編卷十嶼姑對申子平介紹扈姑、勝姑姊妹,酷似林黛玉入賈府時的“四春”登場。卷十五黃人瑞向老殘介紹案情,提及齊東鎮賈老翁家的兩男一女,其中女兒外號“賈探春”,這又說明該書人物設置、塑造方面沿襲經典的做法,所謂“他那女兒今年十九歲,像貌長得如花似玉,又加之人又能干,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做主。因此本村人替他起了個渾名,叫做‘賈探春’。”
再如二集卷五所敘,斗姥宮青年尼姑逸云、靚云與老殘談論佛經《金剛經》,飽含禪機,其場面描寫神似《紅樓夢》中寶玉與黛、釵說《莊子》禪理。
還有外編殘稿卷一,涉及到《紅樓夢》里男性人物如薛蟠、賈璉、賈環的稱呼問題,也被作者津津有味地討論了一番。
《老殘游記》第十一回殘稿
當然,《老殘游記》作為“紅樓后勁”最直截的證據,還要屬初集的《自敘》:
《離騷》為屈大夫之哭泣,《莊子》為蒙叟之哭泣,《史記》為太史公之哭泣,《草堂詩集》為杜工部之哭泣;李后主以詞哭,八大山人以畫哭;王實甫寄哭泣于《西廂》,曹雪芹寄哭泣于《紅樓夢》。王之言曰:“別恨離愁,滿肺腑難陶泄。除紙筆代喉舌,我千種想思向誰說?”曹之言曰:“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意?”名其茶曰“千芳一窟”,名其酒曰“萬艷同杯”者:千芳一哭,萬艷同悲也。
無怪2001年周汝昌(1918—2012)到中國現代文學館做題為《〈紅樓夢〉人物的內心世界》的演講,據此提出:
《老殘游記》是受《紅樓夢》的影響最深刻的,但不是照貓畫虎。因為劉鶚是個大學者,他懂《紅樓夢》。他在序里第一個解釋“千紅一窟”是“千紅一哭”,“萬艷同杯”是“萬艷同悲”。你看這個人了不起,以前沒有人真正理解這些話。
另一方面,這部小說又與經典詩文乃至雅文化,存在著千絲萬縷、血脈貫通的聯系。前文所述聲音/聽覺敘事的杰出刻畫,我們即可以將其與唐宋詩文作品《琵琶行》(白居易)、《李憑箜篌引》(李賀)、《秋聲賦》(歐陽修)等進行比照合觀:
亞東版《老殘游記》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于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予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丁放、武道房等選注《宋文選》,人民文學出版社,2014年,第111頁)
這里的文賦《秋聲賦》運用多處譬喻比擬手法,繪聲繪色地傳達“秋聲”的形象組成,并且由諸般聲響的喧闐而至于戛然而止的寂靜,筆端的文法處理與節奏控制顯得游刃有余。
相較起來,劉鶚眼中老殘有感于玉賢這樣的官僚當道,竟然大肆運用站籠酷刑來凌虐百姓,以之換來“萬家流血頂染猩紅”,由此當他聽到烏鴉叫聲,就不得不發出沉痛的感慨:
又見那老鴉有一陣“刮刮”的叫了幾聲,仿佛他不是號寒啼饑,卻是為有言論自由的樂趣,來驕這曹州府百姓似的。想到此處,不覺怒發沖冠,恨不得立刻將玉賢殺掉,方出心頭之恨。(初集卷六)
應當說,這里的聽覺表現具有直露、酣暢的特點,雖少了些古典的神韻,但亦符合現代人欣賞的情味。
《中國古典小說》,夏志清著,劉紹銘校訂,上海人民出版社2019年10月版。
夏志清曾主張《老殘游記》研究的新鮮視角,“單純褒揚作者的描寫能力,則他在中國小說傳統中形式與技巧兩方面所作的革新,我們便可能覺察不到,而這革新遠較描寫能力來得卓絕。”(《<老殘游記>新論》,選自臺北聯經出版事業公司1976年8月初版之《老殘游記》附錄,收入《劉鶚及老殘游記資料》,第476頁)
不過,后文他筆鋒一轉,又談起劉鶚與杜甫之共性比較,借此考察其與傳統文學的聯結關系來:
在所列舉的有力類的哭者中,劉鶚與杜甫最為接近。劉鶚與詩圣杜甫相形之下,毫不遜色,由此可見他的偉大。他能摹擅寫,在傳統中國小說家中,無人能出其右,猶如杜甫之于眾詩人。二者同樣憂時感世,雖然極其悲戚沮喪,但對中國的傳統,信念堅貞不渝。杜甫中期的詩,是浪游于苦難時局中的記錄,猶如《老殘游記》。二者既對暴戾和不平痛心疾首,而又同樣表現出熱愛山水和率真的意趣。(《劉鶚及老殘游記資料》,第479-480頁)
這樣的論點深具啟發性,也提醒我們劉鶚創作的傳統文化淵源,絲毫不影響他的革新能力,而試圖論定其在小說史上的地位,也自當依據眼前、身后的相關作品。
紀昀評點本《文心雕龍》
《文心雕龍·通變》有謂“名理有常,體必資于故實;通變無方,數必酌于新聲”,《老殘游記》在后人鉆研文學繼承與革新問題之際,提供了絕佳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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