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講

本期是《周易》系列講座的第三講"厚德載物"，由韓望喜博士繼續為我們深入解讀這部中華文化經典。《周易》作為"群經之首"，不僅是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源頭活水，更是理解中華文明宇宙觀、人生觀的重要鑰匙。本講將從陰陽概念入手，探討八卦的起源與象征意義，幫助大家初步把握《周易》的基本框架和思維方式。讓我們一起跟隨韓博士的腳步，開啟這段探索中華文化智慧的旅程。

小編：韓博士，我們已經講了上經的第二卦“坤卦”的一部分，我們講了坤卦的初六爻、六二爻和六三爻，請問今天我們要講什么呢?

韓博士：我們繼續講坤卦的第四爻、第五爻和上六爻。

坤卦第四爻辭是“括囊，無咎無譽”，這個要怎么解釋呢？

意思就是束緊囊口，無咎無譽。括，結也，閉也。此謂這一爻處位不中，其時不利施用，故以“括囊”比喻緘口不言、隱居不出；這樣雖不致惹害，但也不獲贊譽，故曰“無咎無譽”。

《象》曰：括囊無咎，慎不害也。

《象傳》說：束緊囊口免遭咎害，說明六四必須謹慎小心才能不惹禍患。

這個爻以陰居陰，有謙退自守、慎而又慎之象，這是處位不利而能獲“無咎”的重要條件。

王弼注曰：處陰之卦，以陰居陰。履非中位，無直方之質；不造陽事（樓宇烈教授：六四爻不象六三爻那樣“或從王事”，而是不去就陽以從事。），無含章之美。括結否閉（樓宇烈教授：括結，把袋子扎起來；否閉，閉塞，指天地陰陽二氣不相交通。這整句話的意思是說：把智慮和作為都收斂起來，不要隨意使用智慮，隨便動作），賢人乃隱；施慎則可，非泰之道（樓宇烈教授：只有智慮行動十分謹慎，才可無咎，但也不是通泰之道）。

小編：韓博士，坤卦六五爻辭“黃裳，元吉”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六五，黃色裙裳，至為吉祥。黃裳，黃，居五色之中，象征中道；裳，古代服裝是上衣下裳，故裳象征謙下；元，大也，猶言至大。此謂六五以柔居上卦之中，其德謙下，故獲元吉。《周易正義》中說：黃是中之色，裳是下之飾。坤是臣道，五居君位，是臣之極貴者也。能以中和通于物理，居于臣職，故云“黃裳，元吉”。元，大也。以其德能如此，故得大吉也。

《象》曰：黃裳元吉，文在中也。

《象傳》說：黃色裙裳，至為吉祥，說明六五以溫文之德守持中道。

文在中，溫文，與威武相對，比喻坤德。《周易正義》說：“既有中和，又奉臣職，通達文理，故云文在其中。言不用威武也。”

王弼是這樣來注釋的：“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樓宇烈教授：來自左傳昭公十二年：故曰：黃裳元吉。黃，中之色也；裳，下之飾也；元，善之長也）。坤為臣道，美盡于下。夫體無剛健，而能極物之情，通理者也。以柔順之德，處于盛位，任夫文理者也（樓宇烈教授：文，文飾，指柔順等品德）。垂黃裳以獲元吉（樓宇烈教授：垂拱，無為而治的意思），非用武者也。極陰之盛，不至疑陽，以文在中，美之至也（樓宇烈教授：此句意思是，以六五居陰之極盛地位，而不遭到陽的疑忌，是由于它具有中和的品德，這是至美之德）。”

六五獲元吉，在于居尊而能柔和謙下，與《乾卦》九五陽剛向上正好相反。朱子說：“這是那居中處下之道。乾之九五，自是剛健的道理；坤之六五，自是柔順的道理：各隨他陰陽，自有一個道理。”（朱子語類）

小編：韓博士，坤卦上六爻辭“龍戰于野，其血玄黃”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上六，與龍交戰于田野，流出青黃相雜的鮮血。

王弼是這么注的：陰之為道，卑順不盈，盛而不已，固陽之地（固，據守、占據。固陽之地，意思是占據陽的地位），陽所不堪，故戰于野。

為什么龍戰于野？是因為陰極導致陽忌，兩者爭戰。

《象》曰：龍戰于野，其道窮也。小象傳曰：與龍交戰于田野，說明上六的純陰之道已經發展窮盡了。陰氣至盛，終究要導致陽來。同樣的，我們講乾卦的時候也是一樣，陽氣至盛，也會導致陰來。這爻反映了《周易》陰陽相推、變易不窮的思想。

小編：韓博士，坤卦上“用六”辭“用六，利永貞”怎么解釋呢？

韓博士：用陰柔之數六，利于永久守持正固。

坤卦的用六和乾卦的用九相對，王弼說“以剛健而居人之首，則物之所不與”。要“后其身而身先”。用六，則是陰柔之數，利于守持正固(正義)。《乾》卦用九稱群龍無首，吉。是講的剛而能柔；《坤》卦“用六”稱永貞，是柔而能剛。《老子》提倡的剛柔相濟，與周易非常相契合。

利永貞。永，永久，含剛健義，謂能永久守正，即見陽剛氣質。此言柔極能濟之以剛則利。《周易正義》上說：“六是柔順，不可純柔，故利在‘永貞’。永，長也；貞，正也，言長能貞正也。”《尚氏學》：“六為老陰，陰極不返則太柔矣。《文言》曰‘貞固足以干事’，‘永貞’，則健而陽矣。”

《象》曰：用六永貞，以大終也。

象傳說：用陰柔之數六而永久守持正固，說明陰終究以返回剛大為歸宿。“以大終”意思是以陽為歸宿。《尚氏學》：“言陰極必返陽”。

小編：韓博士，《文言》對坤卦又進行了再次闡發，請問是怎么說的呢？

韓博士：《文言》曰:坤至柔而動也剛，至靜而德方。后得主而有常，含萬物而化光。坤道其順乎！承天而時行。

《文言》說：大地極為柔順但變動時卻顯示出剛強，極為安靜但柔美的品德卻流布四方。隨從人后有人作主遂能保持福慶久長，包容一切普載萬物于是煥發無限光芒。大地體現的規律多么柔順啊！它稟承天的意志沿著四時運行得當。

《周易集解》說：“坤性至靜，得陽而動，布于四方也。”

坤體不動，故曰至靜。然其生物之德，普遍四周，無處欠缺，故曰“方”。

后得主而有常。不為物先，即“得主”也。

承天而時行。《周易集解》引荀爽曰“承天之試，因四時而行之也。”

王弼注曰：動之方直，不為邪也；柔而又圓，消之道也（樓宇烈教授指出：消，借為削，弱也。柔而又圓，即所謂至柔。消之道也，是指坤，本于卑弱的意思。）

小編：韓博士，《文言》又用了六節的篇幅闡發坤卦六則爻辭的意義。請問《文言》是怎么解析《坤》卦的初六爻辭“履霜，堅冰至”的呢?

韓博士：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臣弒其君，子弒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辯之不早辯也。《易》曰：“履霜，堅冰至，蓋言順也。”

修習善行的家族，必然留下許多慶祥；累積惡性的家族，必然留下許多禍殃。

臣子弒殺君主，兒子弒殺父親，并非一朝一夕的緣故，作惡的由來是漸萌漸長！是由于君父不曾早日辨清真相。《周易》說：“踩上微霜，將要迎來堅冰”，大概是隱喻陰惡事物的發展往往順沿一定的趨向。

言其順也。順，循也，循其理也。《周易正義》上說：“言順習陰惡之道，積微而不已，乃至此弒害。”另外，古時“順”和“慎”通用，也可做“慎”解。當辨之于微。這一爻有防微杜漸的意思。

小編：韓博士，請問《文言》是怎么解析《坤》卦的六二爻辭“直方大，不習無不利”的呢?

韓博士：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不習無不利，則不疑其所行也。

正直說明品行純正，端方說明行為適宜。君子恭敬不茍于是促使內心正直，以符合正義的要求使得行為合理端方。做到恭敬不茍行為適宜，就能使美德廣布而不孤立。六二正直端方宏達，不假營修，任其自然，無為而治，也一樣會非常順利，說明美德充沛而一切行為都無需疑慮。

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周易蒙引》中說：此正、義二字，皆以見成之德言。然直不自直，必由于敬；方不自方，必由于義。直，即“主忠信”；方，即“徙義”。直，即心無私；方，即事當理。

敬以直內，義以方外。《周易正義》中說：內，謂心也。用此恭敬以直內理，用此義事以方正外物。

德不孤。謂美德廣布，人所響應。《周易正義》中說：身以敬義以接于人，則人亦敬義以應之，是德不孤也。

不疑其所行。指美德充沛，所行必暢達無礙，故不須疑慮。

從哲學上講，坤卦六二爻辭的中心意旨是“敬義立而德不孤”。程頤申發此義曰：“敬義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也。”

小編：請問《文言》是怎么解析《坤》卦的六三爻辭“含章可貞；或從王事，無成有終”的呢?

韓博士：陰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

陰柔在下者縱然有美德，只是含藏不露而用來輔助君王的事業，不敢把成功歸屬己有。這是大地厚德載物之道，是妻子協助丈夫之道，是臣子輔佐君王之道。大地之道從不居功，安于本分順承天道，柔和配合剛健共同完成美好的事業。

弗敢成也。功成不居之意。

代有終也。《周易集解》中說：臣子雖有才美，含藏以從其上，不敢有所成名也。地得終天功，臣得終君事，婦得終夫業，故曰“代有終也。”

小編：韓博士，請問《文言》是怎么解析《坤》卦的第四爻辭“括囊，無咎無譽”的呢?

韓博士：坤卦的六四爻，意思是束緊囊口，免遭咎害不求贊譽。

這一爻處位不中，其時不利施用，故以括囊來比喻緘口不言，隱居不出。這樣不致惹害，也不獲贊譽，故曰無咎無譽。王弼注曰：施慎則可，非泰之道。

《文言》是這么說的：天地變化，草木蕃；天地閉，賢人隱。《易》曰：“括囊，無咎無譽”，蓋言謹也。

天地運轉變化，草木繁衍旺盛；天地昏暗閉塞，賢人隱退匿跡。《周易》說：“束緊囊口，免遭咎害不求贊譽。”大概是譬喻謹慎處世的道理吧！

《周易正義》上說：天地變化，謂二氣交通，生養萬物，故草木蕃滋；天地閉，賢人隱者，謂二氣不相交通，天地否閉，賢人潛隱。

末句的“蓋言謹也。與象傳的慎不害的意思相同。”孔穎達在《周易集解》中說：囊所以貯物，以譬心藏智也；閉其智而不用，故曰“括囊”。不與物忤，故無咎。功名不顯，故無譽。

小編：韓博士，請問《文言》是怎么解析《坤》卦的六五爻辭“黃裳，元吉”的呢?

韓博士：君子黃中通理，正位居體，美在其中，而暢于四支，發于事業：美之至也！

君子的美質好比黃色中和而通達文理，身居正確的位置，才美蘊存在內心，流于四肢，發揮于事業：這是最美的美質啊！

六五柔居上卦中位，故稱“黃中”。《尚氏學》：“《玉篇》‘理，文也’；黃中通理，言由中發外，有文理可見也。”

正位居體。也就是體居正位。即正確居處己位。《周易本義》中說：雖在尊位，而居下體。指裳。上衣下裳。孟子曰：立天下之正位。正位即禮也。此言正位居體者，猶言以禮居身耳。禮以物躬，則自卑而尊人，故為釋裳之義。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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