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勞動換食宿,尤其是,可以住到那些超貴的,自己住不起的民宿,「義工」聽上去是一個劃算的選擇?
視頻博主「亭子在野」說得很實在,除了體驗不同的人生,游歷不同的風景,她選擇做義工的民宿更得符合以下三個條件:風景極美、人文極強、自己住不起。
不受勞動合同約束,也不存在金錢關系,美好濾鏡之外,「民宿義工」始終存在很多問題,身份立場不同,各有各的理:
活干得多了,義工不樂意:還不如做全職,起碼有工資可拿;
活干得少了,老板不樂意了:食宿都是成本,難道真請你來玩嗎?
義工這個概念,伴隨著豆瓣的起起伏伏,映射出20年間,思想、生活、旅行習慣的變遷。
到底,誰薅了誰的羊毛?
大部分需要義工的民宿都處在淡旺季明顯的地方。
「亭子在野」曾享受過一個人都沒有的新疆瓊庫什臺。老板不會在冬季閉店,但也沒有那么多客人前來,有義工能夠維持房子正常運行就可以。
視頻記錄下亭子的日常:每天還是要工作,比如扛柴火以保證壁爐取暖,自來水會結冰,所以要保證水箱水滿,但也能曬太陽、擼貓,看白雪皚皚……
嵊泗花鳥島,季節性非常明顯,暑假是一年中最旺的旺季,只有這個時候,民宿主才會雇傭全職。其余時候,招募義工似乎顯得兩全其美:義工可以在島上「免費」深度游玩,民宿主也可以花較低成本維持日常運營。
花鳥島「等風來」民宿主人Lillian提到,因為義工通常對旅行和文化交流有著濃厚的興趣,「希望他們可以為民宿帶來新鮮的活力和創意」。
義工日常記錄
2020年,民宿來了一位還在警察學院上學的呼倫貝爾男孩,一邊在做義工的時候,從民宿工作人員和客人這里學到了海洋生態、嵊山島百年漁場文化,開捕節的時候全程跟拍和當地漁民交流;一邊也向民宿的客人和同事分享呼倫貝爾草原的故事,教大家唱蒙古族民歌,簡直是文化使者,「有他在的時候,民宿氣氛永遠激情澎湃」。
義工日常記錄
景德鎮雖然不屬于強季節性旅游目的地,但因為豐富的陶文化,近些年來吸引了大量年輕人,或是對陶藝有好奇的年輕藝術家。鋤月民宿在開業一年多后,決定啟用義工,「至今都是每個月招收兩位義工,不管淡旺季」。
主理人鋤月覺得自己和義工之間不是雇傭關系,所以,這份關系里更多的是互相信任和尊重。
也因義工大多數有著高學歷,高認知,對生活很熱情,活潑的義工可以和工作嚴謹的管家形成互補。幾年下來,義工的穩定給了她很大的信心。
在民宿和義工雙向奔赴的路上,滋生出「匠行旅行」等服務平臺,當然,古早的豆瓣依然有效,在新生代的社交媒體上搜索「義工」,也是一條路徑。
嵊泗花鳥島很美,十年前,第一次來島上的穎姐就被吸引了。租了房子,開了民宿「未來使者」。因為季節性和旅游性都很強,民宿一直在招募義工。
「這幾年,普遍都不太行。」并不是穎姐一個人有這種感受,花鳥島同期的民宿主也多有感慨,「想要1、2個靠譜的,得面試4、5個。」
主要矛盾是「太自我」。具體體現在:想走就走。
「這兩年,只有一個男孩子做了20天,還有兩個走了都不打招呼,還把大家拉黑了。」穎姐說,當時都說得好好的:至少干滿一個月。
穎姐設置了一些義工獎勵,比如干滿一個月報銷來回路費,還曾給一些干得不錯的義工發過紅包。盡管如此,也攔不住一顆年輕的心想要隨時出發。
「自我」也體現在:玩心重。
「真把做義工當旅游了嗎?明明知道這個點船會到,還要出去玩。」一些重要節點的缺席,讓島上民宿主們倍感無力。
「來做義工的人,喜歡旅游,我們是預料到也能理解的,這沒問題,但承諾過的工作,總得按照約定完成先吧?」穎姐對此很不理解。
穎姐試著去分析:可能花鳥島不大,半個月就玩夠了,義工們待不住?又或是自己年紀大了,和越來越年輕的義工存在溝通障礙?
嵊泗柚閑雅舍民宿開了六年,一直沒有用義工,民宿主劉祖超覺得,越是在這樣的地方,越是考驗義工的心態。「周一到周五,可能無所事事;周六周日,可能忙得顧不上吃飯睡覺。」
「如果義工心態不擺正,根本不能長久。」
劉祖超傾向于在周末找鄰居阿姨,「吃住問題好解決,按天付費很靈活」。不過今年,劉祖超也想嘗試用義工,畢竟已經兩家店了。
去年底,穎姐和花鳥島上同期的民宿主合伙,在平潭開了一家咖啡館。從某種角度上看,平潭和嵊泗很像,有義工的土壤。穎姐覺得,咖啡館總體強度比民宿小,目前義工都挺好的。
「感覺很多年輕人還是很介意整理布草什么的。」穎姐笑說,自己兒子上大三,打工也會首選餐廳、酒吧。
「有義工在我們這里第三天后,家里人打電話來說,不能接受孩子端盤子。」
義工對民宿也多有抱怨,比如活太多。
他們通過社交媒體發出聲音:如果是要干一天的,就是當成免費勞動力了!還有義工曝光民宿主讓他們打掃了8個房間。
公眾號「義工旅行 LIFE」上有一篇署名「春桃滿枝」的推文,提到了一些我們在采訪中沒有提及的「坑」。
比如,寫招募帖的人本來就是義工。原帖作者感嘆:「這種想起來就可怕,可能你走之前還得找一個接班人,找不到是不是還走不掉呢?」
另外,「急需義工和天天頂帖子招義工的,也要慎重。」在她看來,義工只是輔助全職,如果急招說明義工很重要甚至不可或缺,既然這樣你干嘛不找全職呢?
只招女生,還要生活照的,也要警惕。采訪中,花鳥島未來使者民宿主賈穎也提到,她會叮囑女義工們10點前務必回到民宿,晚上11點之后還沒有回來,會發信息確認對方安全,把自己整成了「大家長」。
事先溝通清楚,也是一種互相保護。鋤月自制了一張問卷,同時也約定了工作時長、工作內容、吃住條件、團隊分工等信息。
「有些民宿主會開啟視頻‘面試’,我一般從文字中就能看出一個人的狀態。總之每個人都有自己都方法,為的就是盡可能在開始工作前了解多一些。」
近些年,銀發族逐漸成為旅行主力,其中不伐一些思想和身體相對年輕的年長者,對做民宿義工心懷向往。
「亭子在野」的視頻里提到:叔叔阿姨很適合做一些民宿打雜的活兒,遛狗、澆花、打掃房間、做飯。
采訪中了解到,多數民宿都歡迎銀發族,尤其是剛剛退休的50+、60+人群,身體康健,生活經驗豐富。但在實際情況中,很難成功匹配。
穎姐透露,疫情期間,有個剛剛退休的阿姨報名做義工,但在最后一刻,還是沒上島。穎姐猜測,可能這個人群還是有許多顧慮,上有老、下有小,并沒有真正的屬于自己的時間。
無獨有偶,鋤月也遇到過一位報名的退休阿姨,后來互相都覺得不太合適。她后來揣測,年紀和對生活質量的要求是相輔相成的,所以對有一定年紀的人來說,可能無法接受和年輕人一樣,生活簡樸。在她這里,一個管家和兩個義工共用一間,還得睡上下鋪。
「還有帶著小孩來做義工的,我也拒絕了,可能不太合適。」鋤月表示。
「做義工要交押金的,不能去!」常見這樣的避坑提示。
有人指出,一般要求交錢的,可能是第三方平臺;不少帖子也曝光過不滿一個月要收住宿費的民宿。
義工覺得收費不合理:租車交押金,車在你手里;做義工交押金,那是捆綁,有些手頭不寬松的義工很可能因為押金忍受了本來不想忍受的生活。
民宿主有苦要訴:我寫明至少干滿一個月,你玩夠了,提前走了,我還得再招,我的損失誰來承擔?
也有民宿主發問,遇到過極個別義工,主觀或客觀造成店內經濟損失,明明受損失的是自己,卻很難維權索賠……
到底誰有理?
有人建議需要一個第三方,「保證金不能單方面收取」。也有第三方平臺大吐苦水「這個東西很難」。
采訪中,有第三方平臺訴苦:以前搞過民宿和義工都收保證金,產生糾紛后,都說對方有問題要求賠償。作為中間人很難取證判斷誰對誰錯。
至于讓民宿收押金,「那不管義工是好是壞,那都是民宿方說了算,更不可取」。
行業內普遍的的態度是:收取保證金或許是一個折中的辦法,可以過濾掉很多頭腦發熱、不負責任的人。
前提是,雙方提前約定,互相認可。
浮梁的鋤月民宿主理人則想得開:「我不會用一個規則把人壓著,你干得不開心,我看著也不舒服。」她覺得,不合適的人押金交再多也沒用。
民宿與義工之間,有些故事歷經波折,書寫出久違的信任與互助;有些經歷充滿事故,走向1818黃金眼……
一個理想的遠方,一次放飛身心的義工體驗,初心都是詩意與善意。幾乎所有接受采訪的人,不管是民宿主還是義工,都會說一句:這件事啊,要看運氣。
當信任成為借貸平臺的一項打分機制,民宿這一間小屋,依然依靠著古老的人情冷暖,緩步前行。即使存在諸多bug,我們依然看好民宿義工,那些高度運轉的體制容不下的錯漏,起碼,這里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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