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20日,原兵團54團第一任團長章某病逝于遼寧,享年86歲。
師的上海知青陸建東給我介紹了一篇回憶他的文章,是現居美國的原54團章團長的警衛員、北京知青俞曉陽寫的,讀來令人感嘆。
這里節選部分內容如下:
團長是一方的太上皇,38萬畝土地,2.8萬人的吃喝拉撒睡,革命備戰生產,都是他一肩挑。他的軍人風度很足,處理事情自信心十足,動不動就發脾氣、罵人,讓大多數人害怕,少數人又敬又怕。
他精力十足,在團部人員修紅光湖水庫的時候,我白天跟他一天,累得筋疲力盡。到了晚上,他還要從工地帶回干部進辦公室談工作。
通常我要到管理排打好開水,準備好麻花或面包一類的夜宵,然后就回去睡覺了,不知道他們熬到多晚。在幾個月的時間里,我對一號(首長)的感覺只能用“敬畏”二字形容。
突然有一天,兵團顏副司令員駕臨54團,召集全體現役干部在小會議室開秘密會議。我們連送水的任務都給免了。
晚上,警衛排通知我到小招待所陪顏副司令休息,無非是幫他收拾床鋪,打點水洗臉洗腳。他臨睡前還和我聊了天。當警衛員的第一素質是嘴要嚴,我沒敢造次亂打聽。
顏副司令員問了問我對團長的看法,我實話實說,不過是諸如能干、刻苦但有時有點“粗暴”之類的話。他沒說什么,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對首長要正確對待,首長有優點,也有錯誤等等。
不久參謀長向警通排傳達:團長犯了奸污女知青的錯誤,已被撤職關進小號(看守所)。晴天霹靂,五雷轟頂!我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連續幾天頭腦里一點思緒都理不出來。
第一沖擊波帶來的震蕩平息了之后,我開始了一生中最痛苦的經歷,那就是自發地去回憶團長的生活細節,還有就是我這個警衛員該對他的行為負什么樣的責任。
我想起來他文件柜里時常有知名與不知名的中藥,如鹿茸之類,我醒悟到了它們的真正用途。
有一次他偷偷溜進衛生隊女宿舍,我以為他是想來個微服私訪。有一天他把手伸進女知青的棉衣,問人家衣服夠不夠厚,當時我還為他體貼入微地關心知青而感動。他請知青女排長或女副指導員去夜談,我背著槍跟著,以為他是在做調查研究,現在我都明白了。
幾天后,我們警衛班受命解押團長去師部,聽說由師部還要派專人押他去軍事法庭。那天我穿著一件皮大衣,腿上橫放著沖鋒槍,對面是昔日神采奕奕的首長,今日手上帶銬的罪犯。
他的領章帽徽已被除掉,眼光一直在回避我,雙手圍住一個紅紅的煙頭,不時拿出來抽一口來抵御寒冷和恐懼……
他離開幾年后,我當了兵,駐防地正是他的老家遼寧瓦房店。有一天我在縣城的大街上意外地遇到了他,于是我探望了他的家。在和他夫人的談話中,我讀懂了什么是失落,知道了這個家是如何凄切地熬過了男主人服刑的那三年時間。
這會兒他在縣城的一個工廠上班,當工具保管員。失去了領章帽徽的他,面對著身穿軍裝的我嘆了口氣說:小俞啊,我對不起你們!他什么都變了,唯一沒變的是抽煙的那股狠勁。
后來我再沒見過他。
其實他很幸運。他和48團的邵團長都是在1970年被查處的。兩年之后兵團又查處了16團的團長和參謀長。那兩個人在案發后接受監督改造期間趕上了1973年的全國清查迫害知青的形勢,在同樣的罪過下,他們被執行了死刑。
兵團里的“強奸事件”無處不在?
知青作為兵團反腐的旁觀者,這些問題是怎樣呈現的呢?
從下面節選的陳述可以看出,他們只能談論看到的、聽到的和感覺到的,卻無法對全局的情況做出判斷。這樣很容易給人造成一個印象:這種問題在兵團無處不在。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值得當年的兵團反腐者們反思呢?
68團的上海女知青史倍放說:
“我們團也發生過女知青受迫害的事。有個女孩子和一個老職工司務長一起出去辦事,路上被司務長強奸了,因為她反抗,頭都被踢腫了。司務長走后,她在半昏迷狀態下取出自己的紅圍巾揮動,被路過的車輛發現。事后那個司務長受到嚴厲制裁?!?/p>
4團的天津知青扈其澤說:
“我們的第一任連長姓趙,是個留大胡子的‘66.3’轉業兵,少數民族,他對有姿色的女人都不肯放過,特點是‘5分鐘完事兒’。
這家伙先后搞了5個女知青,外帶3個職工家屬。事情敗露后,團里開會批他,他抽著煙一言不發。審查期間團里撤了他的職,讓他趕馬車,把受害的女知青都調走了。審查結束后,他被判刑勞改。此人現在已經死了。”
52團的北京女知青陳文慧說:
“有個姓張的北京男知青是衛生員,晚上見政委在自己屋子里和女孩子聊起來沒完,就直通通地來了一句:政委,你讓她們走吧,我要睡覺了。結果他轉天就干不成衛生員了。當時只要不下大田,都是好活兒,小張就因為一句話不會說,把好活兒丟了。”
24團的佳木斯知青趙立民當年在團組織股,參與過幾起“迫害知青”案件的處理:
“我處理過29連副連長和一個天津女知青的事。這個副連長是山東人,是有家屬的老職工。
那個天津女知青在下地搞統計時,兩人就搞上了。24連的余連長是從山東支邊來的,他在和一個哈爾濱女知青茍且時,因為不能勃起,那女的還罵他沒用。
調查他的時候,我們讓他留在團部不許回家,派警通排的兩個戰士看著,剛和他一講政策,他就全招了,然后我們又去和那個女知青談。
材料整理出來后,我向團政委做了匯報,政委的臉很陰沉,聽完后囑咐我:以后寫這種材料時不要交代具體情節,像黃色小說似的,太難看!
經我調查的所有迫害女知青事件,原因都是雙方面的,沒有女方被男方強奸的情況,但處理時,收拾的都是男方。對這種事要歷史地看、人性地看。
歷史地看,就是說女知青年輕,遠離父母,缺少社會經驗,通常又是男方的下級,屬于弱勢一方,男方對這種不正當的性行為應該負主要責任,而且當時對這種現象不加制止也確實不行。
人性地看,就是說這種事是兩廂情愿的個人行為,視為罪行并且都怪一方是不合適的。1968、1969、1970年這三年很少有這種事,為什么到1970年以后就多起來了呢?
因為知青成熟了,高中生都二十三四歲了,到了有性要求的時候了。在這時,教育知青們如何處理男女關系就成了一項需要重視的工作。
但那時誰敢公開談感情和性生理啊?我們團3連在廁所里曾發現過棄嬰,一查,是個外號叫‘狗熊’的北京女知青生的,她生了孩子又不敢說,白天照常上班勞動,那身體得受多大傷害?。?/p>
‘狗熊’是和她的知青男友做的這件事。當時男知青如果做了這種事,叫作‘違法打井’,并不受刑事處罰,但多半要影響前途,提干、入黨、上學的機會就輪不到他了?!?/p>
“對性知識的啟蒙教育,是兵團時期抓知青管理中的一個問題,在那個年代也不可能。軍人的辦法很簡單,第一是規定紀律、加強監督,第二是為適齡男女知青提供成家的條件,太簡單化了一點。
我和政委下連隊時,他只要看見一男一女在天黑時單獨結伴行走,立刻就停車干涉:這還得了!出了事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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