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上的燈光從未真正照亮他的面容,錄音室的門后也鮮少傳出他的名字。當ABBA的旋律響徹世界時,人們記住的是四位耀眼的歌手,卻很少知道那個用技術編織魔法的工程師——邁克爾·B·特雷托(Michael B Tretow)。2023年,這位80歲瑞典音樂傳奇的離世,讓ABBA成員罕見地集體發聲,揭開了一段被音符掩埋的故事。
藏在設備后的聲音工匠
1948年,邁克爾·特雷托生于瑞典北部的諾爾泰利耶。他的音樂之路始于少年時家中的臥室——一臺老式錄音機、幾卷磁帶和堆積的樂器,構成了他的實驗場。在這里,他獨自錄下自己演奏的所有音軌,用稚嫩的雙手疊出多層音效。這種近乎倔強的探索,冥冥中預示了他未來的命運。
1970年代初,特雷托進入斯德哥爾摩的Metronome錄音室工作。在這里,他遇到了ABBA的兩位核心成員比約恩·烏爾法斯(Bj?rn Ulvaeus)和本尼·安德森(Benny Andersson)。當時的ABBA還只是個初具雛形的組合,特雷托卻已展現出對聲音的執著:他會花幾個小時調試話筒角度,只為捕捉鋼琴聲最飽滿的共鳴;在合成器尚未普及的年代,他用三支C414麥克風錄制鋼琴,創造出如晶體般清透的音色。
ABBA的粉絲稱他是“第五位成員”,這份贊譽絕非虛言。從1973年的首張專輯到1982年的最后一張錄音室作品,除了2021年的回歸之作《Voyage》,他參與了ABBA所有專輯的制作。他將菲利爾·斯佩克特(Phil Spector)的“墻式音效”(Wall of Sound)理念與北歐的冷冽審美結合,用層層疊加的器樂與人聲,澆鑄出《Mamma Mia》《SOS》中那些既宏大又細膩的聲響。本尼曾回憶:“他總能在技術完美與藝術靈魂之間找到平衡點。”
錄音室里的椰子樹與永恒笑聲
ABBA成員們的悼詞里,特雷托的形象鮮活得像從未離開。比約恩說:“他讓我們的音樂超越時間限制。”阿格妮莎(Agnetha F?ltskog)在特雷托臨終前幾周探望時發現,即便被病痛折磨,他仍在用笑話化解沉重:“他咳得喘不過氣,卻還要模仿我們年輕時在錄音室跳踢踏舞的糗事。”
最動人的追憶來自本尼·安德森。“你收藏的所有椰子,我都替你存好了。”這句看似無厘頭的話,藏著只有他們知道的暗號。在制作《Super Trouper》期間,特雷托為了模擬熱帶雨林音效,特意托人從泰國運來椰子殼敲擊錄音。當大家質疑是否需要如此麻煩時,他眨著眼睛說:“真實的觸感里藏著電子設備永遠捕捉不到的呼吸。”
聲音技術的拓荒者
特雷托的創新不止于ABBA。當數字錄音技術還在襁褓中時,它已在嘗試多軌疊加與頻段切割。1976年的個人專輯《Let's Boogie》里,他用提前錄制好的節奏軌道與現場演奏互動,這種手法直到1980年代才被流行音樂廣泛采用。瑞典國家電臺的紀錄片配樂中,他用鋼片琴與電流噪聲音效結合,創造出超前于時代的太空感音效。
即便是ABBA解散后,他的工作室依然忙碌。有人曾目擊他在凌晨三點調試設備,只為捕捉窗外雪落屋檐的細微響動。“任何聲音都有生命,”他在1985年的采訪中說,“工程師的任務不是馴服它們,而是讓不同的生命找到共鳴的頻率。”
永不停息的聲波
當社交媒體被ABBA粉絲的悼念刷屏時,一段1999年的錄像突然流傳——那是特雷托最后一次公開談論他的工作哲學。“音樂工業總是追逐新設備,但最好的工具在這里。”他指著自己的耳朵笑言。正如《Dancing Queen》里那些永不過時的和聲,他創造的聲音魔法至今仍在影響音樂人。Max Martin等當代制作人承認,ABBA歌曲中人聲與器樂的平衡藝術,是他們進入行業的手冊。
四十年過去,當人們戴上耳機重溫《The Winner Takes It All》,依然能聽見特雷托埋藏的細節:背景弦樂里若隱若現的風鈴聲,鼓點間隙的呼吸節奏,還有那些用老式調音臺“捏”出的溫暖失真。這些隱秘的匠心,構成了偉大作品背后更偉大的證詞。
本尼在悼詞結尾寫道:“我們的音樂繼續活著,而你是讓它永葆青春的人。”在斯德哥爾摩冬日的暮色里,Metronome錄音室的燈光依舊亮著。某個瞬間,調試設備的新工程師突然愣住——控制臺上不知被誰刻著一行小字:“別忘了給椰子調EQ。”
這或許就是特雷托留給世界的最后玩笑:真正的傳奇,永遠藏在聲音的褶皺里。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