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年冬天,北京宣武區大耳朵胡同。寒風中,路燈忽明忽暗。39號院里,李家琪正擺弄著14英寸彩電的天線。屏幕滿是雪花,“滋滋” 作響,映得他臉色青白。
隔壁王大媽裹著棉袍路過,透過結霜的玻璃窗,一眼瞥見屋內跳動的彩色光斑。她手里的毛線團 “啪” 地掉在地上 ——這是整條胡同的第一臺彩電,比街道辦的公用電視鮮亮得多。
胡同里的 “怪老頭”
臘月廿三祭灶日,修鞋匠老孫頭湊過來:“老李頭,你這電視可真帶勁!”
李家琪拄著棗木拐杖笑笑,手指摩挲著遙控器上的英文字母:“侄子從香港帶的,日 立最新款。”
他沒提這臺電視花了3000港幣,更沒說包裝箱夾層里藏著密寫藥水和微型照相機。
從 1979 年底起,鄰居們就覺得不對勁。此前他總穿著補丁摞補丁的藍布衫,如今卻常穿筆挺的中山裝,皮鞋擦得锃亮。
每月初七,總有戴墨鏡、說廣東話的中年男人來敲門,喊他 “李先生”,塞個牛皮紙袋就匆匆離開。有次暴雨突至,王大媽幫他收衣服,在口袋里摸到半張香港匯豐銀行的匯款單。
老孫頭蹲在槐樹下抽旱煙,煙灰落在補丁圍裙上:“他哪來的香港親戚?去年還跟我借錢買棒子面,如今頓頓能見著豬肉。”
副食店張老板也覺得奇怪:李家琪買煤油時竟掏出嶄新的十元大鈔。要知道,那會兒普通工人月薪才36塊,而彩色電視機憑票購買都要 1200 元,相當于普通人三年的工資。
李家琪的 “親戚” 們也可疑。他們從不在院里多待,總站在門口低聲說話,臨走時還警覺地左右張望。
居委會劉大姐來收黨費,聽見屋里傳來廣東話:“李先生,這次的貨務必抓緊。” 探頭一看,有人正往李家琪手里塞一疊紙,見有人來便立刻閉口不言。
褪色的軍統徽章
1927 年,河北豐潤的高粱地里。16 歲的李家琪正和父親捆柴火,保長騎著自行車沖進院子:“縣黨部招兵,識字的優先!”
這個念過三年私塾的少年,從此成了軍統 “華北鐵血鋤奸團” 最年輕的上尉組員。在北平站受訓時,教官用皮鞭指著他的鼻尖:“記住,共黨分子的血能染紅黨國的軍旗。”
1947 年春,沂蒙山區的槍聲中,李家琪的軍用皮鞋陷進泥沼。他剛把密電碼塞進樹洞,就被民兵的槍口頂住后背。
在濟南的審訊室里,他盯著屋頂的馬燈冷笑:“我參與刺殺過七名地下黨,上個月還炸了棗莊的糧庫。” 當獄警問他為何毫無悔意,他竟挺起胸膛:“黨國大業怎容螻蟻阻擋?”
1975 年特赦出獄那天,李家琪摸著囚服上的編號冷笑。青海農場的管教遞給他返程車票:“好好改造,別再走錯路。”
他望著車窗外的黃土高原,悄悄把藏在鞋底的軍統徽章貼在胸口 —— 那是 1945 年戴笠親授的少校肩章,邊角還刻著 “精忠報國” 四個字。
黃昏里的密約
1979 年秋,廣東韶關的勞改農場。李家琪蹲在豬圈旁扒拉飯盆,同屋的陳某湊近他耳邊:“我下個月去香港探親,你有啥要捎的?”
筷子突然折斷在碗里,他壓低聲音:“幫我聯系紅棉酒家的李老板,就說‘秋風起,落葉歸’。” 這是 1949 年潛伏時的暗號,沒想到二十年后還能用上。
三個月后,第一封密信藏在巧克力盒底層送到大耳朵胡同。李家琪借著臺燈的暖光,用碘酒刷出白紙上的小字:“建立北京聯絡點,重點關注經濟改革文件。”
他盯著妻子王某的養女仇云妹的工作證 —— 農行文件收發員,嘴角勾起冷笑。當晚,他在給香港的回信里用米湯寫下:“已布局,靜待時機。”
從此,每個月的月圓之夜,李家琪都會拄著拐杖在天壇公園遛彎。他故意在祈年殿東側的古柏下停留,將夾著密信的報紙放在石凳上。
路過的清潔工會迅速換走報紙,沒人注意到他拐杖頂部的機關里,還藏著微型膠卷 —— 那是他趁仇云妹整理文件時偷拍的銀行機密。
四、舉報信的誕生
1980 年 2 月 21 日,北京市公安局的信訪科收到一封匿名信,信紙邊緣還帶著糊窗戶用的面糊痕跡:“宣武區大耳朵胡同 39 號李家琪,常有香港人深夜拜訪,家中突現彩電、進口香煙,望調查。”
值班民警老張捏著信箋,發現落款處畫著個歪歪扭扭的電視機圖案 —— 這是普通百姓最直觀的舉報方式。
寫這封信的,是住在李家琪對門的退休教師陳淑芳。她注意到李家琪每天清晨都會在胡同口的郵筒前停留,看似曬太陽,實則在觀察往來行人。
有次她去居委會辦事,看見李家琪正對著墻上的北京市地圖發呆,手指反復摩挲著中南海的位置。
“老李頭的腿傷根本不嚴重,” 陳淑芳后來在筆錄里說,“有回我看見他追著跑丟的貓,跑得比年輕人還快,可一見著人就立刻拄起拐杖裝瘸。”
這些細節讓她越想越不對勁,終于在一個雪夜,用學生的練習本寫下了舉報信。
專案組的較量
專案組的老陳化裝成收廢品的蹲守胡同。他注意到李家琪每周三都會去琉璃廠,名義上是淘舊書,實則在榮寶齋二樓與戴墨鏡的男子交換手提包。
有次暴雨突至,他看見李家琪從布鞋里掏出防水油紙包裹的文件,那手法分明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工。
“同志們,這不是普通的特務案件。” 在案情分析會上,老陳敲著李家琪的檔案,“他曾是軍統北平站少校,手上沾著地下黨鮮血,特赦后不思悔改,反而利用改革開放初期的人員流動重新組網。” 當技術科破解出密信內容時,所有人倒吸涼氣 —— 他竟試圖竊取中央關于經濟特區的絕密文件。
警方通過戶籍調查發現,李家琪 1975 年出獄后本應在青海農場勞動,卻以 “治療腿傷” 為由長期滯留北京,且與香港的通訊記錄異常頻繁。
更關鍵的突破來自仇云妹的單位:她經手的文件中,多份涉及金融機密的資料曾被擅自復印,而復印時間恰好與李家琪 “探病” 的時間吻合。
破曉前的收網
1983 年 2 月 1 日凌晨,北京的雪花落在李家琪的瓦當上。他正用密寫藥水在臺歷上記錄新獲取的情報,窗外突然傳來犬吠。
鐵門被撞開的瞬間,他伸手去夠床底的電臺,卻被民警按住手腕:“李家琪,你被捕了。”
搜查過程令人心驚:五斗櫥抽屜里,整齊碼著 17 份中央文件復印件,其中 3 份蓋著 “絕密” 紅章;枕頭里藏著微型照相機,鏡頭上還沾著未擦凈的顯影液;最隱蔽的是地板下的鉛盒,里面裝著軍統的委任狀、密碼本,以及香港特務機關的聯絡圖。
“我知道你們會來。” 審訊室里,李家琪盯著天花板上的燈泡,突然露出笑容,“從戴上這枚徽章開始,我就準備好為黨國捐軀。”
當民警問他是否后悔時,他竟背誦起戴笠的訓詞:“生為國家,死為國家......”
直到看見仇云妹被帶進來時,他眼中才閃過一絲慌亂 —— 這個被他利用的女人,此刻正哭著交出了他偷拍文件的證據。
結語
李家琪的間諜案審結那天,大耳朵胡同的老槐樹正抽出新芽。王大媽看著警車駛離,輕輕撫摸著舉報信底稿 —— 那張被揉皺的煙盒紙。
在和平年代的暖陽里,總有些陰影中的觸角試圖竊取光明,而每個普通人的警惕,都是國家安全最堅實的防線。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