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文 /林鴻東

途經西湖路時，無意間 瞥見一雙凝視的眼睛。

眼睛雖隱藏在墨鏡背后，但凡見之者，卻都曉得它正出神地凝視著鮮有行人的冷冷清清的老街。這是一位穿著花格子襯衫的老先生，手指 夾著半截香煙，身子 一動不動， 像一尊被焊在時光里的銅像。他 有著石碼人固有的優雅的風度。所在的的店面是一間三聯式的老式門窗，應該是清末風格吧，在西湖路算是較為老派了。通過店窗右下角 繁體字店招，可以曉得這里曾是一家風光無比的家電維修店。

走進店中，只見老先生 蜷縮著身子，一雙赤腳擱置在木凳子，這使他原本神秘的造型不復存在，更像是一位等待老友上門寒暄的鄰家老人。 當前，生意應該是不甚理想，非但沒有看到顧客的身影，屋里的器物更都是蒙上了塵埃。他是友善的，詼諧的，眉宇間隱隱可見當年的爽朗個性。墻上有一幅泛黃的老人畫像， 與老先生略為交流，得知是其先祖，店鋪便是在他手中所置。這小小的立足之地，還是沾了先人的光，老先生說。

暮色漸起，老街漸漸沉入暗影，我急著返回后港，便匆匆與老先生告別。這家滿是 蒙塵器物，保持永遠不變姿態的舊日店鋪，是石碼古鎮的一個縮影，然而，老街兩側已經搭好且不斷搭起的腳手架，已經預告著不遠的將來，這里將會有一場規模較大的街區改造。這一切，將會是習慣了舊日生活的老先生與他的街坊們所要正視面對的。

人生就是這樣，你努力著，努力著，卻忽然有一天，世界一下子就改變了。在你還沒反應過來時，屬于你的時代遽然落幕，你所熟悉的小小天地迅速瓦解，熟悉你的人群紛然散去，漸離漸遠，或許永不再見。最終，你只能悵然若失地蜷居于一隅，一個人，孤獨無比。正如這位店窗里的老先生。也許，他還在期待著，現況只是暫時的夢境，哪一天一覺醒來，又會是熟悉且忙碌的一天。于是，店窗里的擺設，一直不愿變動，即使是塵埃，也舍不得擦拭。

他想重返昔日時光，而我恰好路過了他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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