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流氓,均“不事生產”,“不治產業”。要他們老老實實地種田做工,靠誠實勞動致富,那真是比登天還難。
流氓就是流氓,流氓他們最喜歡的是巧取豪奪,打家劫舍。不用生產勞動,便能富甲天下;不用寒窗苦讀,便能出人頭地。所以,流氓大多嗜賭,而奪人江山,則正是一場豪賭。
一旦成了贏家,便是享用不盡的富貴榮華。即便賭輸,反正原來身無分文,也不算賠本。哪怕掉了腦袋,也畢竟風光過一陣,“何不瀟灑走一回”?
西漢九年,漢高祖置酒未央宮,大宴群臣。劉邦起身給他老敬酒,道是父親大人當初總認為兒子我無賴,不能治產業,不如二哥有用。請老爸看看,現在是我的產業多呢?還是二哥的多呢?話音一落,“殿上群臣皆呼萬歲,大笑為樂”。
劉邦的這番話,正是一個賭徒大贏一注后的志滿意得;群臣之所以“大笑為樂”,則因為他們和劉邦都是同一出身,大多是些雞鳴狗盜之徒;陳平是浪人,樊噲是狗屠,周勃是吹鼓手,灌嬰是布販子,婁敬是車夫,彭越是草寇,張良、韓信雖然是貴族之后,實則本人已是流氓,自然心態與劉邦同。
凡流氓,均少“財產觀念”。因為他們除自己一百多斤肉外,并無多少私產,當然最主張視天下為“人人有份”,也就是可以白吃白喝白拿白用,不必心怯手軟的意思。
天下既然是“人人有份”的,那么,“和尚摸得,我摸不得?”當初,劉邦抓住了曾經鼓動韓信自立為王的謀士蒯通,要把他下油鍋,蒯通便“理直氣壯”地說:“秦王朝弄丟了自己的鹿兒,普天下的人都爭著去搶它,當然是誰的本事大、跑得快,誰就得到它啦!
那個時候,磨快了刀子要干陛下這勾當的人多著吶,陛下還能把他們都下了油鍋不成!”結果,惺惺惜惺惺,流氓惜流氓,劉邦便把蒯通放了。
凡流氓,均“膽大妄為”。因為他們沒有“身家性命”,自然“無私也就無畏”。正如薩孟武先生所言,“生的快樂既未嘗過,死的苦痛也不恐怖”,也就“最肯冒險,由九死一生之中,突然的置身于云霄之上”。
有二畝薄田一間茅舍,或有萬貫家私世代宦祿,便“割舍不下”,決不敢貿然地去干“成則王候敗則寇”的風險事業。
凡流氓,均“最少束縛”。他們對于忠孝仁愛、禮義廉恥、溫良恭儉讓那一套,根本就不當回事。他們最討厭禮教,最看不起儒生。
劉邦一見到儒生的帽子,便要拿來當尿壺用;與人說話,動不動就破口大罵。但是,正因為他們不講禮義,沒有廉恥,也就沒有羈絆,可以為所欲為,翻臉不認人,或者立馬將冷臉變作笑臉。
當年,韓信攻下齊國,揚言要做“假齊王”。劉邦被困滎陽,正等著韓信發兵來救,所以一聽韓信的話,便破口大罵他媽的。
張良和陳平知道這時不可得罪韓信,就用腳去踢劉邦;劉邦醒悟,接著又罵,他媽的,男子漢大丈夫,要做齊王就做真的,做什么假王?這種變臉的本事,實非流氓所不可能有的。
所以當項羽俘虜了劉邦的老爸,軍前相見,要把老頭子下油鍋,以此要挾劉邦時,劉邦就不但不為所動,反倒嬉皮笑臉地說,咱倆本是哥們,我爸就是你爸。哥們要是想把咱爸烹了,別忘了給兄弟我留一碗肉湯。
這種耍賴的本事,也實非流氓所不可能有。結果,講禮義廉恥的貴族項羽,終于敗給了不要臉的流氓劉邦。
凡流氓,均“不吝財物”。因為流氓生存的社會是江湖,江湖上最重的是義氣。“仗義”就是“疏財”,小氣鬼當不了流氓。
何況流氓的財多半來路不正,不是勞動所得,當然無足吝惜。又何況流氓連命都可以不要,臉都可以不要,對于身外之物的錢財又怎會斤斤計較?有此豁達豪爽,便可收買人心,集結力量。
劉邦以一無賴而為天子,道理就在這里。相反,項羽雖然對人“恭敬慈愛”,但卻小氣。手下人有了功勞,應該封官賜爵的,他卻把官印拿在自己手里,戀戀不舍,反復把玩,印玩爛了都舍不得給人。
所以韓信批評他是“婦人之仁”,老臣范增也終于離他而去。愛罵人而大方的劉邦,終于戰勝講禮貌而小氣的項羽,不是沒有道理的。
要之,流氓不事生產,無財產觀念,這就有了奪取天下的動機;不怕死,不要臉,不吝財,就有了奪取天下的心理能力。一旦天下大亂,有了社會條件;握有兵權,有了物質條件,他們就不難做出“翻天覆地”的事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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