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成都劇組的宿舍里,一位瘦得脫相的女人蜷縮在床上。
三天前,她剛拍完人生最后一場戲。
從三米高的假船上縱身躍下,那是第51次跳船。
導演喊“過”的時候,全場鼓掌。
沒人知道,她肝部的癌細胞已經擴散。
她叫廖靜秋,是中國第一部彩色戲曲電影《杜十娘》的主演。
然而,她去世時年僅33歲。
巴金得知她的死訊,連夜寫了一篇文章。
開頭第一句就讓人鼻酸,“她是用生命演完最后一場戲的人。”
1925年,四川潼南的一個貧困家庭,名叫廖靜秋的女孩呱呱墜地。
9歲那年,她的母親不幸去世,父親蹲在那抽煙。
他突然說,“明天送你去戲班,好歹有口飯吃。”
此時的她,還不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么。
戲班的日子比討飯還苦。
“跪磚頭、頂水桶、吊嗓子,一天練15個小時”。
師傅拎著藤條站在旁邊,唱錯一句就打手心。
同批20個孩子,三個月后只剩她一個。
有次她發高燒,偷偷把磚頭換成軟墊。
師傅發現后,抄起磚頭砸她膝蓋,“戲臺子上可沒墊子給你跪!”
血滲出來,她咬著牙沒哭。
頂磚走步,更考驗著廖靜秋的意志。
她小心翼翼,眼睛緊盯前方。稍有不慎,磚頭都有可能掉落。
一天下來,她的脖子僵了,肩膀酸痛。
但她從不喊累,不喊苦。
這份狠勁,后來成了她的招牌。
16歲第一次登臺,廖靜秋就震住了全場。
當時演的是《梁紅玉》,她獨創了“氣帶音”唱法。
不用哭腔煽情,全靠氣息把悲憤“壓”進每個字。
最后一排的觀眾都說,“汗毛都豎起來了!”
廖靜秋唱戲不是裝,而是逼真。
她仿佛置身劇情中,把角色演繹的入木三分。
《梁紅玉》中,梁紅玉英姿颯爽,豪言壯語,觀眾也跟著熱血沸騰。
《昭君出塞》,王昭君的哀怨、無奈和決絕,讓人為之動容。
19歲那年,成都報紙頭版登出大標題,“川劇梅蘭芳”橫空出世!
可她卻把報紙塞進灶臺燒了。
別人問起這個稱號,她搖頭,“梅先生是大師,我不過是個唱戲的。
戲要演真,不是演名。”
隨著名氣越來越大,有人勸她改行。
那時再怎么出名,畢竟是戲子。
可是廖靜秋卻十分堅定,“我就是演員。”
然而,不幸很快降臨。
1957年春天,廖靜秋的診斷結果竟然是“肝癌晚期,最多活三個月。”
她沉默了一會兒,“我得拍完《杜十娘》。”
這是中國第一部彩色戲曲電影。
片中“投江”戲份需要從三米高臺跳下,導演建議用替身。
她直接拒絕,“杜十娘投江是絕望,替身演不出絕望。”
拍攝時,廖靜秋每天清早先打一針嗎啡止痛。
跳一次,右腿就青紫一片。
拍到第30次時,化妝師發現她戲服里綁著繃帶,血水都滲出來了。
“要不…改天再拍?”導演聲音發抖。
她擺擺手,“再來。”第51條終于過了。
殺青當晚,她蜷在宿舍床上,手里還捏著改滿筆記的劇本。
但廖靜秋再也沒醒來。
廖靜秋去世后第三天,巴金在稿紙上重重寫下標題《廖靜秋同志》。
他去她家整理遺物,發現床頭只有三樣東西。
一本劇本、半盒嗎啡針、女兒三歲的照片。
文章里有一句話看哭無數人,“現代科學保留了她的藝術,也保留了她那顆滾燙的心。”
更震撼的是電影上映后的反響。
西南地區影院排起長隊,有人連看七場。
觀眾們流著眼淚說,“這不是杜十娘,這是廖靜秋自己啊!”
這部電影也成了中國戲曲電影的經典之作。
膠片被降剪輯成教學片段,成為演員的學習范本。
廖靜秋去世時,女兒廖學秋才3歲。
8歲那年,她在昏暗的電影院第一次“見”到母親。
銀幕上的杜十娘縱身跳江,身邊大人抽泣著說,“那是你媽。”
“我沒哭,就覺得她跳下去的樣子…真好看。”廖學秋后來回憶。
長大后的廖學秋,也走上了演藝道路。
她從一個個小角色,走到被廣大觀眾所熟知。
拍戲時,廖學秋也是精益求精,演好每一個細節。
她演繹了很多母親、寡婦角色,但都各有不同。
觀眾被她的表演打動,贊譽她“演的真”。
廖學秋也繼承了母親對演戲的摯愛,和藝術的執著。
她也是母親“演真”的傳承者。
廖靜秋的墓志銘是巴金親筆寫的。
其實,她早就給自己寫好了墓志銘。
51次跳船時砸在地上的悶響,那本被血和淚浸透的劇本,還有銀幕上杜十娘最后那個決絕的背影。
戲比命大,從來不是一句漂亮話。
本文作者 |檸檬雪
責任編輯 | 淡淡翠
策劃 | 淡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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