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2025年5月28日,美國總統特朗普再度將炮口對準哈佛大學,公開提出“哈佛外國學生比例應限制在15%”。在白宮的記者會上,特朗普直言不諱地表示,哈佛當前近三分之一的國際學生比例“太高了”,并以“美國本國學生被擠出入學機會”為由,要求該校大幅削減國際招生。他還指控這些外國學生中有許多人受“激進左翼瘋子”煽動,暗示他們是“麻煩制造者”,并質疑其對美國的忠誠。如此赤裸的民族主義言論,如今卻正堂而皇之地穿上“教育改革”的外衣,在美國最高權力平臺上被反復宣揚,令人不得不正視:特朗普對高等教育的政治干預,正在向“政治整肅”演變。
如果說以往特朗普批評哈佛、耶魯等常春藤高校,是為了打擊所謂的“覺醒文化”與反猶主義運動,尚還能勉強歸類為“意識形態之爭”,那么此次以數字設限國際學生比例,無疑是將民族主義原則直接嵌入招生政策。這一提議所引發的,遠不只是教育問題,而是對美國大學自治、國際化路徑乃至美國軟實力根基的全面挑戰。
我們必須看清,這場爭論的焦點并不是真正的“公平競爭”,而是特朗普試圖塑造一種新型“美國優先”敘事。在這個敘事中,哈佛、哥大等精英高校被描繪為與民眾利益對立的“高塔貴族”,而國際學生則成了“外來威脅”的化身,他們“占用名額”、“制造麻煩”、“不愛美國”,于是當局就有理由把他們擋在門外。問題是,這種說法有沒有數據支撐?美國高等教育系統有多少依賴國際學生的學費、科研成果與全球聲譽,又是否真有大量美國本土學生因外國人入學而落榜?特朗普當然不會回答這些問題,因為他知道,情緒才是更好用的選票武器。
據哈佛公開數據,截至2023年秋季,國際學生約占學生總數27%,其中大多數是研究生。換句話說,本科生中外國學生比例其實并不算高,而在研究生階段,由于科學、工程等領域對全球人才的高度開放,才形成了“國際化濃度”的現象。這些學生不僅繳納高額學費、為大學創造收入,還主導了大量科研工作,甚至直接帶動了美國高科技產業的技術迭代。此時讓人不禁要問:特朗普所謂的“美國人失去機會”,究竟是指誰失去了什么?是富二代擠不進哈佛?還是本就不考慮讀研究生的大多數人“錯失高端科研平臺”?如果說這是“美國夢被剝奪”,那恰恰是特朗普將夢想關進了國界。
更為關鍵的是,這一限制一旦實施,其破壞性遠不止教育本身。美國大學多年來的國際影響力,正是建立在開放與多元之上。大量外國留學生在哈佛、MIT、哥大學習深造,回國后成為所在國家精英,他們構成了全球對美國文化、科技與制度認同的紐帶。這是一種軟實力的積累,是華盛頓無數外交文件中津津樂道的“價值輸出”。如果這一通道被人為關閉,美國的國際影響力不但不會增強,反而將因自我孤立而萎縮。特朗普的“15%上限”聽起來像是解決問題的快捷方式,實際上卻是自斷國際話語體系的手筋。
特朗普還在記者會上炮轟哈佛“想要對抗”,稱其“被打敗了”,并拿哥倫比亞大學作對照,贊揚后者與政府“合作”。這番措辭的政治意味不言自明:這是在宣告一場教育界的忠誠清查已經開始。只要你不聽話,不接受政府設定的“反猶準則”“國家安全框架”與招生比例,你的科研撥款可以被砍,合同可以被取消,你的“自治”只是裝飾。這已不是一場單純的校政之爭,而是一場利用國家權力重塑意識形態秩序的運動。哈佛若屈服,常春藤將被政府染成深紅;若反抗,代價則是龐大的資金損失與行政困境。特朗普對此毫不諱言:“他們是在自我傷害?!边@句威脅式“忠告”背后,是將教育機構納入政治控制體系的危險信號。
當然,哈佛不是唯一的目標,只是最具象征意義的一環。一旦“15%紅線”成為聯邦政策,它將在全美范圍內構成一個新的種族—國籍—意識形態篩選門檻。屆時,不只哈佛,全美所有高校的招生自由都將被“愛國指標”所左右;國際學生簽證發放、科研合作審批、甚至校內言論審查,都可能面臨政治化審查。這正是特朗普在任期內反復嘗試推進的“美國學術再國家化”路線的加速版本。
然而,這種民族主義教育思潮并非特朗普獨創。在歐洲不少右翼政黨中,對國際學生的反感早已根深蒂固。在英國脫歐派人士中,“外國人占用名額”同樣是他們攻擊牛津、劍橋等大學的常用論點。但與英歐相比,美國的大學體系高度市場化,國際學生往往承擔著比本土學生更高的學費,并對校方的財政、科研和教學體系形成依賴。若強制限制他們的比例,不僅財政上“自斷財源”,更將引發連鎖式國際人才流失與科研退化。以哈佛為代表的美國高教,之所以能位居世界之巔,靠的不是國界之內的資源,而正是全球化環境中自由流動的思想與人力。
特朗普此次再度出擊,是為了拉抬其2024連任后的政治施政正當性。他需要樹立“敵人”,激進高校、麻煩留學生、軟弱大學管理層,再打出“國家安全”的旗號,用行政鐵拳制造清晰陣營。而國際學生,恰好成為這個政治戲碼中最無力反擊的犧牲品。某種意義上,他們的存在被簡化為一個符號:不屬于美國、不忠于美國、不配留在美國。這種粗暴的歸類法,對一切理性教育管理原則都是毀滅性的。
真正的問題在于,美國社會是否愿意接受一個如此“排外”的大學愿景?如果哈佛只能招收“愛國者”,而不是“學術精英”,那么所謂的“美國高等教育自由燈塔”也將熄滅。而一旦其他國家的青年不再視哈佛為夢想的彼岸,不再視美式教育為文明的象征,美國文化霸權與國際道義感召力也將隨之動搖。
特朗普可以限制哈佛,但他不能重塑全球。他可以壓制一所大學,但無法封閉整個世界的思潮流動。當美國將大學變成意識形態戰場之時,失去的不僅是學生,更是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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