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作者 | 若凡
本篇編輯 | 靖文
插圖來源 | Lili Wood
當情緒成為未拆的生命來信
2011 年11月,我在河北讀軍校,突然在一段時間里,情緒十分的低落,整晚整晚睡不著覺。
早在 8 月收到錄取通知書時,就已出現端倪。那份本該沸騰的喜悅就已提前結冰 —— 這不是普通的情緒低落,而是抑郁埋下的前奏曲。
2011年11月至2012年1月那漫長的兩個月當中,我每天都要承受著無法入睡的痛苦,頭疼欲裂,腦袋很重,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感覺隨時會瘋了一般。
宿舍在六樓,窗外的月光像一把鈍刀,反復切割著意識的繭房。
無數個夜晚我都有想從窗戶一躍而下的沖動,挺慶幸因為害怕和膽小,才沒有付諸行動,那種痛苦只有抑郁過的人才會懂,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癥狀,更痛苦的是頭腦中折磨的念頭。
當失眠如鐵砧般晝夜捶打頭顱,當 “跳下去” 的念頭成為午夜窗臺的常客,才驚覺自己早已墜入名為 “心靈解離” 的深淵。
2012年元旦,我無意在百度里看到抑郁癥的癥狀,才知道原來自己是生病了。請假去北京第四人民醫院看病,確診重度抑郁。
北京醫院診室的白熾燈下,“重度抑郁” 的診斷不是判決書,而是第一封來自靈魂的密信:那些被壓抑的自我、未被看見的創傷、拒絕承認的脆弱,正以疾病之名發出求救信號。
通過兩個多月的藥物治療,我的癥狀有所緩解,睡眠也得到了很大改善,寒假后我便開心地去上學。
藥物緩解的不僅是生理癥狀,更是給破碎的心靈裹上第一層繃帶 —— 但當時的我尚未明白,治愈的鑰匙從來不在藥瓶里,而在與痛苦共處的勇氣中。
當對抗成為新的精神囚籠
軍校的兩年半服藥期,表面是與抑郁的 “和平共處”,實則是用嗜睡作盾牌的自我麻醉。
晚上正常入睡,白天上課一直睡。雖然那時我的癥狀已基本消失,也會去定期復檢,可是沒去了解抑郁癥這個病,最終為下次的復發埋下了禍端。
2014年6月,軍校畢業后集中培訓三個月,被分配到基層隊站開始工作。我覺得此時的自己已沒有問題,擅自將藥停掉。
那個輕率停藥的夏天,也讓我明白:把抑郁當敵人的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失敗。
沒到2個月,抑郁又卷土重來。
從那以后我的藥物就沒有再停過,可是病情卻還是會反復,總是會因為季節的轉換或者工作和生活中的不順而起伏。
那種反復經歷復發的過程,讓我感受不到人生的意義,產生深深的害怕,害怕再次掉入抑郁的深淵當中,對自己失去信心,覺得自己什么也做不好,壓根就戰勝不了抑郁,只能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一般渾渾噩噩度過自己的一生。
復發的浪潮再次將生活掀翻,那些 “季節性崩潰”“事件性觸發” 的循環,暴露出更深層的認知陷阱 —— 我們總以為情緒有 “敵人” 可消滅,卻忘了所有情緒都是心靈的信使。
于是,重新認識“抑郁”這個老朋友。在重新認識“抑郁”這個老朋友的過程當中,我嘗試了換藥物、心理咨詢、運動、讀心理方面的書籍等很多種方法來試圖戰勝它,可是最終都以失敗而告終。
直到一次因為晚上睡不著覺,病情又一次反復時,我才真正領悟到原來是自己努力的方向錯了:當我們用 “戰勝”“消滅” 這樣的戰爭詞匯定義情緒,本質上是在延續對自我的暴力。
那些被我們斥為 “負面” 的感受,恰如寒冬的冰雪 —— 看似阻斷生機,實則在為春天儲蓄能量。
在深淵邊緣種植綠光
真正的覺醒發生在與大腦對話的瞬間。
一次機緣巧合下,我看到了一篇文章,文章大概的意思是說,其實人的大腦是可以被控制的,我們可以不被大腦的想法牽著走,大腦作為人的一個器官,但它并不是主導,我們是可以讓它停下來的。我突然意識到,每當病情反復時,那些折磨自己的想法和對自己的攻擊和否定都不是真實的,只是大腦的錯誤誤導。當我作為一個旁觀者去觀察自己大腦的想法時,發現大腦就是喜歡索取、喜歡評判、喜歡順著意識無盡的想下去,而大腦的想法并不一定都是正確的,所以我們并不需要盲目的去相信大腦的想法。于是我嘗試作為一個覺察者去看大腦的每一個想法,當這個想法來臨時我只是需要看到它,而不去評判它,對它保持平等心,并不對它展開理性思考。而我所要做的僅僅是回歸到當下,即回歸到自己的身體或者當下所看到的環境以及所聽到的聲音當中去,從那個混沌中抽離出來。當然這種固有的模式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擺脫的,是需要持之以恒去反復練習的,最核心的點就是要將注意力回歸到自身上來。在漫長的抑郁歲月中,我已經迷失了自己,不知該如何與自己共處,因為我從來就沒有真正的去認識自己、去愛自己、去接納自己。
我之所以將抑郁從 “敵人” 重新命名為 “朋友”,不是美化痛苦,而是承認它作為生命共同體的存在。
以前每次反復的時候我都十分害怕,哪怕只有一點風吹草動,我就會很快陷入抑郁的情緒當中,然后選擇逃避,請長假然后回家調理。
然而這次我選擇了直面自己的狀態,試著與“抑郁”共處,仍選擇正常的工作和生活,反而有了意外的收獲。
這么多年以來,我一直將他視作敵人,總是想方設法將他消滅,可是結果顯而易見,每次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我覺得是我努力的方向出了問題,我不該將“抑郁”視作敵人,而是將他視為陪伴自己的朋友,他同樣給我帶來了很多意外收獲,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也讓我有了勇氣去選擇別樣的人生。
我覺得“抑郁”之所以消滅不了,是因為哀作為我們的一種情緒,它和喜怒樂是一樣的,缺了任何一種情緒,我們就會變得不完整。
就像如果沒有秋的肅殺和冬的凜冽,怎會有四季的輪回。
情緒會來,自然也會走,與其掙扎著與其搏斗,還不如讓情緒自然流動,靜待花開。
當我不再用 “請假逃避” 或 “強行對抗” 應對復發,而是帶著抑郁繼續工作、認真吃飯、凝視窗外的云時,忽然發現:情緒的潮起潮落本就遵循自然法則,越是抗拒,越會被漩渦吞噬;越是接納,越能在浪濤中找到浮標的方向。
寫給深淵的情書
抑郁就像深淵,我隨時可能會掉下去,但我現在已經不那么害怕了,害怕只會加深自己的恐懼。
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在深淵周圍加些防護欄,不是隔離痛苦的圍墻,而是靜靜的,與深淵共處,用覺察、接納、自愛在心靈外圍筑起的光帶。
抑郁不再是隨時會吞噬我的黑洞,而是一面照見靈魂褶皺的鏡子:在它的陰影里,我看見了被自己忽視的細膩感知力,聽見了被理性壓制的真實聲音,觸碰到了被社會規訓磨平的柔軟棱角。
生命的完整,從來不是剔除 “負面” 情緒的純白畫布,而是容納喜怒哀懼的斑斕光譜。
當我們學會像迎接春日那樣迎接抑郁的寒冬,像收藏秋葉那樣收藏痛苦的饋贈,那些曾被視為 “人生污點” 的經歷,終將化作照亮前路的星群。
愿你我都能在某個深夜與自己和解,在接納生命本然的溫柔中,找到與世界共振的頻率 —— 不是戰勝黑暗,而是成為自己的光。希望大家都能找到與自己相處最舒適的模式,努力地去愛自己、接納自己,自信地去面對不那么如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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