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歲那年春天,林深把最后一件工裝塞進舊紙箱時,臺式電腦屏幕上還爬著未結清的房貸數字。陽臺上三角梅簌簌落了一地花瓣,像被剪碎的信紙。妻子小婉捏著辭職信靠在門框,指尖摩挲著未拆封的信封邊,"林深,我想我們該談談。"
他們曾是碼頭邊最年輕的夫妻。小婉懷胎七月時,林深蹲在她腳邊系鞋帶,說要攢夠錢買棟海景房。那時的碎鈔機還帶著油墨味,如今卻成了退休的文物,連同他的焊工證一起蒙上灰。"離婚吧,我等不起你翻盤的劇本。" 她把咖啡杯放在胃藥瓶旁,苦澀的香氣在沉默里一圈圈漾開。
他開始在凌晨四點蹬三輪車,后座裝著菜農摘下的第一茬青蒜。路過婚紗店櫥窗時,總會停下來數櫥窗里的鉆戒,那些曾為她描摹過的誓言,在玻璃反光里碎成棱鏡。直到那個暴雨夜,小婉的高跟鞋卡在半截路沿石,他用舊雨衣裹住她發燙的額頭,才發現她懷里的病歷單—— "急性髓系白血病" 五個字,像焊槍在紙張上灼出的傷疤。
當化療針頭刺入她鎖骨時,林深把賣房得來的二十萬塞進抽屜。他們躺在阿婆的出租屋里看臺風過境,塑料薄膜糊成的窗戶透進斑駁的月光,"還記得咱第一次吵架嗎?" 小婉用輸液管捏出氣泡,"你非說我會成為賢妻良母,結果..." 未說完的話被氧氣面罩吞沒。
他把舊工裝改制成抱枕,針腳歪斜地繡滿焊接符號。出院那天,舊碼頭的起重機正吊起最后一批集裝箱,林深把褪色的工牌別在她領口,口袋里攥著賣腎換來的鉆戒,"這次換你等我翻盤。" 夕陽把三輪車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條重新纏繞的鋼索,在斑駁的路面上碾出新生的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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